时隔一天, 温饮重新回到自己家温暖的被窝。
温时得知昨晚他姐留宿在祁邀家, 险些没拿扫帚把祁邀赶出家门。
翌日一早, 温家几尊大神闻声而来,温饮窝在房间有滋有味地看电影。
外面闹腾了挺久,最后温谈鹤出乎意料大喝一声, 强硬地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母亲离开温饮家。
温贝贝倒是厚着脸皮留下了。
她理直气壮说,虽然温时和温饮是亲姐弟, 但是亲姐弟也有性别之分,温饮胳膊受了伤本来就有她一半责任,她又是个女孩子, 留下来照顾温饮起居理所当然。
温贝贝自知温饮出了这档子事, 责任都在她,内心愧疚不已,忙活起来可谓是对温饮无微不至,搞得温饮去个卫生间都要反复确认门有没有反锁好, 以免温贝贝三分钟等不到她出来就破门而入。
这丫头, 任性是任性了点儿, 里子倒是好极了。
“饮姐姐,冬天吃凉的真的不好,”温贝贝拿刀小心翼翼削苹果,削了一条皮,断了, 坚持不懈继续削, 一边??? “你最多只能吃一半,只有一半。”
“哦。”温饮瞄了眼她手指,“你手怎么了?”
温贝贝右手食指贴着个ok绷,温饮前两天都没发现。
“前几天在酒店给我妈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削到手了。”温贝贝不太在意,“就小伤而已,我妈担心的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手指头被削断了。”
“别削了,”温饮倾过身,想拿掉她手里的苹果,“等会用削皮刀一次性削吧。”
“没事,我就练练手,我就不信一次性削不出完整的苹果皮。”
这种势必要跟一整条苹果皮奋斗到底的心情,温饮很了解,她以前也干过这种傻兮兮的事儿。
温贝贝就着之前的话题讲:“饮姐姐,你说是不是大人都见不得孩子受一点儿伤啊?我不就给手削掉层皮么,我奶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妈倒像天塌了似的,还说要是被我哥知道了,我哥不得心疼死。”
说到这,温贝贝实在忍不住了:“我哥心疼个鬼啊,他不嘲笑我手笨就不错了,还心疼我?!笑死个人!”
温时正好听到这话,冷笑:“可不是么?我妹这么蠢,削个苹果都能把手削掉根手指头,我怎么可能会心疼?要心疼也是心疼我姐手臂骨折。”
温贝贝气愤不已,拽掉苹果皮就往温时身上砸:“你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诅咒谁削苹果削掉根手指呢?”
无理取闹的妹妹和温润如玉的姐姐,对比真他妈鲜明。
温时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拖地。
温饮没吭声,看了看温贝贝贴着ok绷的手指,沉默片刻,说:“我去打个电话。”
温贝贝和温时目送她进卧室。
温饮关上门,确定门反锁好后,掏出手机给高妍打了个电话。
对方客气而礼貌地询问她的伤势,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温饮同她唠了两句,蓦地问出个不相干的问题。
“高阿姨,对您来说,温时是什么样的存在?”
高妍不慌不乱,温润的声音甚至透着股从容。
“我没有儿子,所以温时对我来说就像亲儿子啊。”
温饮笑了笑:“能够给您养老送终,让您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那种儿子吗?”
这一瞬间,手机那头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声音骤然吞入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宛如恐怖片中经典的灯光忽明忽暗的氛围,很快,高妍轻轻一笑,扫出一片明亮,之前的几分不正常悉数被掩盖。
“现代的养老院生活条件都不错,养老送终还是不用麻烦小辈们比较好。”高妍轻快地说。
“这样啊。”温饮弯了弯眼睛,笑意停留在眼角,“那么祝您生活愉快。”
“你要多多注意身体啊。”高妍一如既往地表现出对她的善意,“我还有点事,就先挂了,再见。”
通话结束,忙音。
温饮敛起表情。
高妍好手段,这么多年不动声色之间慢慢取得温老太太的好感,收拢温时的信任,甚至差一点点就能让温饮对她另眼相看。
倘若不是温贝贝今儿个提到手指被削伤时高妍大惊小怪的反应,温饮甚至没想到,她手臂的骨折,高妍竟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
高妍只是在温老太太面前提起,温贝贝受伤温时不一定过分在意,但温饮就大不一样了,若是温饮受了伤,温时又如何能忍住不来看看姐姐?那时,这人,可不就找回来了吗?
一句话,把这么多人都给算计了进去,十分了不得。
平平无奇的两个周过去,舒伽颜回来S市出庭钱新国性侵案的二审,钱新国获刑入狱,刘书晗虽躲过一劫,却落到声名狼藉的地步,Y大不得不当机立断开除他,以挽回一点岌岌可危的名誉。
温饮胳膊基本没什么大碍,舒伽颜很快就回了X市,温贝贝仗着自己拿到了保送资格,赖在S市死活不肯挪窝。
直到W市那边传来消息,温家遭遇了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温家主母几十年来利用权势打压一众普通人,将唯一一个女儿亲手送到名声不太好的大企业董事长床上,棒打小辈里相爱的夫妻俩,甚至连二十年前关于林竹声的旧案也被翻了出来,大量证据证明林竹声当年是被陷害,而温老太太不但不澄清,反而推动舆论对林竹声进行精神打击,最终导致林竹声饮恨而终。
温董事长,温平年,对这一切冷眼旁观,多年来都只关注自家产业是否能更进一层。
温家的负/面/消息在网上掀起了颇大风浪,温家人手忙脚乱收拾后事,前脚好不容易才压下这些个糟心的事儿,后脚温家的生意链就莫名其妙断了,资金链不知何时被砍了好大一条缺口。
温时和温贝贝连东西都没收拾,急匆匆地坐了飞机赶回W市去处理自家内部的矛盾。
温家根基很深,一般人不可能轻易撼动得了他们,但几番调查下来,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动的手脚,有人说小公司总裁姓梁,也有人说行谢,只有几个人吐槽说老板明明姓祁。
总之,几番动荡下来,温家元气大伤,虽然不至于到破产的地步,但以他们目前的能力,若想重新站起来,少不得花费个十几二十几年的时间。
温平年和温老太太陆续住院,温谈鹤忙得焦头烂额,一夜之间苍老如花甲之年。
粱禾书给祁邀打电话分析温家目前颇为凄惨的形势时,祁邀正在厨房给温饮烤蛋糕。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温家估计很难再起来了。”粱禾书唏嘘不已。
“不一定。”祁邀心不在焉。
“怎么?你觉得还有人能扭转他们家这个破烂状况?除非来个你这样的金融天才。”粱禾书意味深长地笑,“十年不出手,一出手就搞个最大的,不愧是当年的金融天才啊。”
“少提那些事。”
祁邀打开烤箱,小蛋糕蓬蓬松松的,色泽看起来很不错,他切开一小块尝了尝,自言自语似的。
“还行。”
“什么还行?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这叫还行?”
粱禾书不可思议,明明只要最后再轻轻捅上一刀,温家这个百年家族就会墙倒众人推,偏偏祁邀就在这么个最关键的时刻收了手。
祁邀皱了皱眉:“是你和谢酌做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粱禾书都能被他气笑:“行,行,都是我跟谢酌的功劳,你在背后指挥,我跟谢酌在明面儿上替你打掩护,哦还有,帮你媳妇儿报仇也是我们……”
“是我。”祁邀打断,放下切蛋糕的刀,字正腔圆地强调,“是我替阿饮讨的公道。”
粱禾书:“……”
你妈啊,神经病,不想跟这种有老婆就没原则的臭男人聊天了。
祁邀漫不经心的口吻:“收回来吧,没必要赶尽杀绝,留个底子,未来还有用。”
“什么用?你……”忽然想到什么,粱禾书话语一顿,恍然大悟,“温医生还有个亲弟弟也姓温,要是叫她知道把他弟弟害得险些家破人亡的就是自家男朋友,似乎挺……”
他故意卡在这儿,拖了好一会儿的音才慢悠悠继续补充:“那倒挺有意思的。”
祁邀没中他的计,仔仔细细切好小蛋糕,分个摆好。
粱禾书只能听见手机那头,刀子切到盘子时发出的轻微撞击声。
片刻后,祁邀得了空,淡淡解了谜底。
“温家的底子腐烂得深,就算没有我,早晚也会有其他人挖掉他们的根。”他说,“但也不是没有救回来的机会。”
“怎么?”
“温时资质不错。”祁邀说。
粱禾书沉默了很久,放松身体,往后靠着椅子,不得不敬佩祁邀手下走的每一步棋。
“所以你给温家留下一线生机,除了不想与往后可能会得知真相的温医生产生隔阂,还给她亲弟弟留了个翻牌的机会。”粱禾书笑了,“这张牌留得不错。”
若是温时当真将牌重新竖了起来,温家就会彻底大变样,说不定还会比以前更繁荣,但那都是温时的功劳,跟其他人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关系。
而若是温时失败了,总体看来却也无伤大雅。
不管怎么看,祁邀和温饮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因为这件事出现什么裂缝,祁邀替她讨了公道,却也仁慈地并未赶尽杀绝,甚至给她弟弟留下一条光明大道——只不过这条大道的前路铺满了荆棘而已。
“挂了,我还有事儿。”祁邀把手机放进口袋,端着切好的蛋糕走出厨房。
厨房里的香甜蛋糕味儿经久不散。
卧室的门滑开一条小缝,温饮听见祁邀把蛋糕放到客厅桌子上的细微声音。
她垂下眼睫,轻轻叹气,拉开门,祁邀刚好偏头看过来。
她抿唇笑了笑,眼神沉静。
祁邀敛起眉眼,走过去试了试她脸上和手上的温度,低声问:“不多睡一会儿?”
她才睡了不到二十分钟。
温饮抬手晃了晃手机:“刚被一个电话吵醒了。”
她的精神看起来不太高涨,略微低迷,不知道接到的是谁的电话。
祁邀端详了会儿,捏着蛋糕送到她嘴边,诱她:“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嗯,挺好吃的。”顿了顿,她踢了下拖鞋,垂着脑袋说,“祁邀,你有没有想过多配一把钥匙?”
祁邀动作止住,微微偏眸:“配钥匙?”
温饮按着手机关机键,屏幕一下亮一下黑,重复了几次之后,她止住神经质的动作,轻轻拉了拉他衣服袖子,抬头冲他乖巧地笑。
“我想搬家了,在我找到新家之前,你愿不愿意暂时收留我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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