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整夜, 仍然没有要停下的趋势,卧室窗帘后面的玻璃窗上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
门外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小女孩踩着兔耳朵拖鞋兴致勃勃地敲响小叔叔的卧室门。
祁执揪住俩孩子衣领子, 教训:“小叔叔还在睡觉, 不要打扰小叔叔。”
这才七点钟不到,祁小四祁小五醒得早,一看自己不在小叔叔房间,顿时不依了,俩人默契爬下床, 一股脑往小叔叔卧室跑。
祁执哭笑不得,自家宝贝女儿更喜欢他亲弟弟, 实在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外面雪大, 早餐不好买,祁执妻子路今言早早就起来去厨房准备早餐。
他们夫妻俩想法蛮一致的——一致认为卧室里那两人今天可能醒得比较迟。
“小叔叔昨晚很累,不许大喊大叫,听见没?”祁执戳了戳俩孩子小小的鼻子,端着脸色叮嘱。
祁小四祁小五想不明白小叔叔只是睡个觉而已, 怎么会累呢?
但她们从小就格外听话,既然爸爸都强调了两遍, 那说明小叔叔昨晚一定很累。
祁小五比了个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表示绝对不大喊大叫。
卧室门就在这时被拉开,祁邀面无表情看着祁执。
“三哥, 你在给你女儿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
祁执挑了挑眉:“气色挺好, 昨晚睡得不错?”
“你昨天不来的话, 我会睡得更不错。”祁邀扯了扯嘴角,小腿被小四小五一人抱住一边。
“小婶婶醒了吗?”
“我们可以去看小婶婶嘛?”
祁邀眉心一跳:“把你女儿带走。”
祁执摊手:“她们喜欢你我也没办法,忍忍吧。”
温饮正在浴室洗漱,刚洗完脸,祁邀推开浴室门,从她身后伸出手,旋开水流开关,温水打在右手指尖上。
温饮从镜子里看他,他正低垂着眼睫,下颌抵在她肩头,左手松松揽着她的腰,手心覆上她小腹。
她忽然感觉手心有点烫,不自在地蜷起手指。
“我刚才,好像听见小四小五的声音?”
“嗯,醒了之后发现不在这儿,就跑了回来。”
“怎么没让她们进来?”
“太会闹了。”祁邀叹了口气,刚才他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俩小祖宗,都快没力气去吃早餐了。
温饮笑了声,流到下颌的水珠砸到祁邀手背上,他侧头看了眼,伸手从一边老捞过干净毛巾,细心给她擦了擦。
温饮按住他的手,有点?澹骸罢饷?硎悄愕摹!
祁邀勾勾嘴角:“哦,随手拿的,没注意看。”
是真随手拿过来的,也许是平日用习惯了,拿得顺手。
温饮只好随他。
祁邀把毛巾放回去。
等了一会儿,温饮说:“你放开我呀。”
他老这么抱着她,都出不去了。
但她也知道,以祁邀的性子,哪会那么轻易听话。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祁邀当真没再作妖,只是亲了亲她侧脸就松开了手。
温饮愣愣的,没想到他这次如此配合,反应了两秒钟,直到她身体转了半个圈,面对着他,她才知道自己又低估了他的算盘。
祁邀半阖着眸低头寻到她唇尾,她今天没化妆,身上的柠檬香愈发勾人。
温饮被他的亲吻弄得脸红,中间稍微分开时,她漏出一个笑音,弯着眼睛瞧了他半晌,主动凑上前亲了亲他,一触即分。
“要上班了。”她说。
祁邀叹气。
所以说,人为什么要上班呢?
磨蹭了小半天,他还是得松开她,见她轻快的想出门的表情,他忍不住起了坏心眼,伸手勾了勾她右手手指。
温饮回头,祁邀摩挲着她葱白的指尖,懒懒地勾唇。
“昨晚,辛苦你了。”
右手手心蓦然发烫,昨晚做某些事时的画面历历在目,男人伏在她肩窝时的滚烫喘息,微湿的发梢,幽喑的双眸,低哑地叫她名字的嗓音。
……她昨晚究竟为什么要心软到替他解决那种事?
疯了。
温饮烫着脸用力挣开手,瞪他一眼,自己先承受不住,挫败地别开眼,拉开门跑出去,中途左脚碰着右脚,险些跪到地毯上。
祁邀单手撑着门框,瞅着她落荒而逃的纤细背影,笑得格外欢愉。
早餐是路今言亲自准备好的,温饮没想到他们夫妻俩不上班依然起得这么早,甚至连早饭都准备妥当了,愈发尴尬。
别人早起准备早餐,而她却和公寓主人在浴室偷偷亲热,令人羞耻。
好在祁小四祁小五读不懂成年人之间的气氛,一左一右坐到她旁边,时不时拿着勺子舀些早餐往她碗里放,催她多吃点,能长身体的呢。
温饮啼笑皆非,明明需要长身体的就是这俩最小的娃娃。
路今言感慨,这女儿还没长大怎么就感觉要嫁出去了,惹得俩孩子咯咯笑。
祁执掂量着反正来都来了,顺便问问祁邀生意上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被祁邀敷衍了几句之后,怒而一脚从桌底下踹过去。
祁邀理所当然挪了挪椅子,把祁小四挪到祁执旁边,他则霸占了温饮右手边的位置。
路今言坐对面咬着筷子笑,笑得温饮不得不埋头加快吃饭的速度。
下雪天路滑,骨科和外科进进出出许多人,外科室的医生有条不紊忙碌着,叶水临碰到个蛮不讲理的病人,这会儿正用镊子夹着消毒棉花看似温柔实则用力地往病人伤口上摁。
有人敲了敲门,温饮离门口最近,抽空瞥了一眼,愣了愣。
路今言微微一笑,祁小四祁小五分站在她腿两边,见温饮看了过去,祁小五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温饮莞尔。
病人催促她快点消毒,温饮只得朝她们歉意地笑笑,低头继续处理伤口。
路今言本来也是闲着,祁小四祁小五闹着想来看小婶婶,她便带两小家伙去附近吃了顿麦当劳,消磨了会儿时间才过来,没想到温饮还忙着。
“小婶婶很忙,我们去外面等小婶婶好不好?”
祁小四祁小五用力点头,恋恋不舍转身。
正要走开时,外科室忽然爆发了一阵稀里哗啦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刀子镊子棉花球散落一地。
病人捂着胳膊大骂:“你到底会不会处理伤口!疼死老子了!”
叶水临忍了忍:“先生,消毒水刚碰到伤口的确有点疼,你忍忍就过去了。”
“为什么不给老子打麻药?!”
“这个,真的没必要打麻药,但是如果您坚持,我们可以唔……”
叶水临膝盖被狠狠踹了一脚,病人站起身,满脸愤然:“我要投诉!我要见你们院长!”
温饮连忙过去扶起叶水临,低声问她有没有事,那边几个忙活的医生见状也赶紧过来帮忙,想拉开依然闹事的病人。
叶水临膝盖酸疼,不知道被踢到了哪里,有点站不稳,温饮扶着她肩膀稳住身体,后面骤然喧噪,一声惊呼,有人被推着后退,猝不及防崴了脚,身体摔了下去,正好摔向温饮的方向。
一连环的意外下来,温饮终于被撞到地上,手心倏然碰到个冰冷的东西。
闹事的人被拉住,骂骂咧咧坐了下去,叶水临龇牙咧嘴地扶着板凳站了起来,忍无可忍,正要开口跟那个闹事的病患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口水战,眼角余光瞥见一点不对劲的颜色,嘴角刹那僵住。
“阿饮!”她连忙跳着腿过去扶温饮。
地上的医用刀具沾上一点红色,旁边的棉球染湿了小半团。
温饮握住手腕,小指偏下的位置被刀子划开一条口子,伤口不深,却很长,几乎划破了半只手心。
“没事没事。”温饮说着,站了起来。
最初的伤口并不算疼,只是感觉一瞬间的凉,站起来之后脑子晕了一下,血液渐渐染红了手心,冷却,伤口火辣辣的疼。
温饮咬了咬牙,叶水临熟练地拿东西摁住她伤口,一边扭头阴狠地瞪了眼闹事的患者。
患者自知自己理亏,但依然不甘示弱,色厉内荏瞪了回去。
叶水临心里这个气啊,只恨不得拿刀子捅了这家伙,温饮冷静地按住她的手,摇摇头。
“还有别的病人。”她说,“你去处理别的患者,我这边我自己来就行。”
“不行。”叶水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本来要不是因为她,温饮也不会过来扶她,不扶她就不会被撞倒,更不会伤着手心,“你一只手怎么处理?”
不管温饮怎么说,她都拒绝先治疗别人,低头给她处理伤口。
路今言早早进来了,能帮忙的地方就尽力帮忙,祁小四祁小五着急得不行,趴到温饮腿边皱着小脸担忧地问她疼不疼,要不要呼呼。
温饮忍不住笑,刚想安慰两个小家伙,叶水临面无表情用力一摁伤口,疼得温饮立马呲了下牙。
“轻点轻点。”温饮吸着气。
“阿姨轻点!”祁小五鼓着脸,“小婶婶好疼!”
祁小四拽了拽叶水临白大褂下摆:“轻轻,轻轻。”
“去,小孩去那边待着,这么小就看这些东西,多不健康。”叶水临说。
温饮也觉得这话有道理,指了指人少的那边儿,那有一排小椅子:“小四小五听话,去那边儿等会儿,好不好?”
祁小四祁小五对视一眼,犹豫地点点头,磨磨蹭蹭跑到一边椅子上老老实实坐好。
叶水临翻了个白眼,叹气。
“哪里要注意的不需要我叮嘱了吧?”叶水临边给她包扎绷带,边说。
温饮笑:“嗯,我也是医生嘛。”
叶水临戳了下她脑袋:“你说你过来干什么,不就是个不要脸的无赖吗?我还治不了他了?”
“你要是能治得了,还会摔成那样?”温饮问,“膝盖怎么样?”
叶水临抖了抖腿:“哪有什么大事?”
路今言忙完,过来,看了一圈,奇怪道:“小五,小四哪儿去了?”
祁小五从椅子上蹦下来:“姐姐说小婶婶看起来好疼,她出去买糖,小婶婶吃了糖就不疼啦!”
路今言皱眉。
这个天儿,小四自己一个人出门买糖?太不安全了。
路今言匆匆出门。
十分钟后,祁小四依然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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