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离了淮凉湖,萧蔷娇艳的脸皱成一团感叹:“半日的时光就如此过去, 怎的本宫觉着在宫里就那样难捱。”
秦沁心间微动, 见着到下午守卫湖心岛的那些人已经隐匿起来, 倒也没问那许多。
“你还是老实点让姑母安心吧。”秦沁最是了解她,自然知晓她如野兔一般欢脱的性格, 只能如是劝她。
“表姐,再过五日便要去避暑山庄,好生准备着,本宫这便先回了。”萧蔷也不纠结, 暗中飞快地朝秦沁眨了眨眼,在宫女的搀扶下登上了那辆大气奢华的马车。
马车平稳离去,原地便只剩下萧河与秦沁兄妹二人。
“竟这样快?”秦沁吃惊, 她一直以为去避暑山庄的日期还远着,怎料眼瞧着就临近了。
“不是一直想试试策马扬鞭,骑射狩猎的滋味?此番孤带你试试如何?”萧河就站在秦沁身侧,触手可及的是她绵软的身子,心中的冰霜全部融化为春水, 眸中光亮有如黑夜中璀璨的星辰。
秦沁闻言,喜出望外:“表哥这话可能当真?”
萧河声音像是沁了水,显得出奇的柔和, 又包含了浓浓的宠溺:“何时骗过你?”
秦沁见他这样,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浓烈, 盖因萧河望她的眼神灼热像是能把她看穿一般, 她着实招架不来。
当下就躲在了秦渊高大的身躯后面, 娇气地嚷嚷:“起风了,我冷得慌,秦大咱们也回去罢,别耽误了表哥的时间。”
秦渊脸上的笑意转为无奈,朝着萧河拱手:“殿下,那臣先行告退。”
萧河在他面前倒也不摆什么架子,棱角分明的俊颜上现出一抹无奈,修长的手指轻抚额角,小丫头看似敢爱敢恨,这会子就临阵脱逃了?
“殿下,任重而道远啊!”秦渊瞧他那样,生出几分感慨,言语中却夹杂着某种实在掩饰不住的不知名的愉悦。
萧河哪里还听不出他幸灾乐祸的意思?恐怕是巴不得自己吃瘪他才好把秦沁留在府里过一辈子。
这位却也是早年京都出了名的宠妹狂。
这样一想,倒的确是任重而道远了。
秦沁不明他两之间打的什么哑谜,只挥着帕子向萧河方向舞了舞,而后避难似地钻进了马车,这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萧河望着她娟丽袅娜的身影,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疼得紧。
“怎的,堂堂太子爷也有挫败的时候?”秦渊压低了声音戏谑地朝萧河挤眉弄眼,笑容咧到了嘴角。
“有劳骠骑将军多为孤说说好话。”
萧河无视他脸上的幸灾乐祸,浅笑着开口,整个人温润如玉。
秦渊见他这样,挠了挠头,正色道:“我出去这些年了,你……还一直心悦小妹?”
一阵夹着湖水腥味的风吹过,此地一片寂静,萧河久久没有说话。
他憋了一口气,觉着秦家这对兄妹脑子转的和旁人不太一样,抿了抿薄唇,他目光悠远,轻吐出一口气来道:“孤像是那般三心二意之人?”
秦渊狐疑地望着他,听了这话倒也不否认:“殿下洁身自好之名臣在荒漠之地都有所耳闻……”
“可臣怎的听闻外界传言,殿下有断袖之癖……”秦渊的话音渐渐弱了下去。
萧河脸黑成了锅底,周身温度直直下降,一双邪魅的凤眸里满是煞气,就连跟在身后的覃宇听了这话也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这骠骑将军可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啊,也不看看殿下的脸色,且这种无稽之谈也是能相信的?
“谣言止于智者。”萧河最后深深地望了眼在马车里探头探脑的秦沁,拂袖而去。
秦渊倒是浑然不觉自己犯了太子的忌讳,嘴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意。
长岁忧心忡忡地开口:“将军,那话您不该说的,太子若真的恼了可怎生是好?”
秦渊笑得畅快,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想抢我小妹,怎么着也要气他一气,若他真恼了,我反倒开心了。”
“这是为何?”长岁百思不得其解发问。就算太子一直心悦小姐,一国储君的威仪总不能冒犯,自家主子可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蠢笨!若殿下因为这点口角就发怒,小妹怎的能嫁到皇家去?还不得被人压榨干?”秦渊没好气地解释,嫌弃长岁脑子转不过弯来。
“可……可小姐与镇北候府有婚约在身啊!”长岁难得有些??拢?翟诓幻靼鬃约抑髯拥穆呒??冢?〗阕杂锥┝饲祝?趺椿帷??奕牖始遥
秦渊一边大步流星朝马车旁的马儿走去,一边不奈地回答他:“就凭那厮?都不用本将出马,太子自会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让他们解了这婚约。”
“哼,违约之人,自不会由我承恩公府来当。”
跟在身后的长岁嘴角抽了抽,突然有些同情起世代武将的镇北候府来。
秦沁在马车上等得不耐烦极了,正待下了马车催,却听见车帘外响起宏大的声音:“小妹坐稳,咱们要回府了。”
懒懒地理了下湘妃色的裙摆,秦沁捻了一块马车上备好的芙蓉糕放入嘴里,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生香,秦沁却没了食欲,不再看那些糕点。
马车缓缓行驶,速度渐快,帘外还伴随着马蹄声,秦沁神色莫名,呆呆地望着随车晃动的小铃铛,陷入沉思。
近期来的一切在她脑海里回放,先是萧河抱她回了东宫,又替她处理了后续之事,再将秦淮送回她身边……最后再是那灼灼如火的眼神,能够焚烧人所有的理智。
秦沁手一抖,擦嘴角的帕子就掉到了衣服上,她回过神来,去拾起帕子,却发现手有些抖。
“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着凉了?”夏霜将帕子拾起,担忧地触了触她的手,发现冰冷的很,当下就着了急。
秦沁稳定下来,摇了摇头,抿唇道:“方才想事情出神了,我无事。”
夏霜这才半信半疑地坐到了夏雨身侧,姐妹两俱是满脸忧心。
秦沁掀开车帘,天色已沉了下来,不知是因为天色已晚还是山雨欲来,显得格外的压抑。
秦沁心里烦乱得很,放下车帘就闭上了眼睛,马车稍有颠簸,慢慢地就有些犯困了。
待到被夏霜轻轻唤醒,秦沁才发觉自己靠在了夏雨的肩头睡了一路,头重脚轻的,下马车时步子都有些发虚。
待下了马车,晚风一吹,秦沁这才舒泛不少。秦渊走过来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由皱眉道:“这是怎的了?身子不适?”
秦沁浅浅地笑着:“许是下午玩得累了些。这便一起去见祖母罢。”
秦渊听了这话,脸上涌出一抹怀念,粗犷的相貌都柔和不少:“祖母可还好?”
秦沁细细打量他神色,半晌才回了话:“祖母身子尚算硬朗,就是念你念得狠了。”
“秦大,母亲那事……你当是知道了吧?”秦沁贝齿咬住下唇,声音细得能随风飘走。
“此事京城早便传得沸沸扬扬,如何能不知?”秦渊眸光冷厉,战场上的铁血将军此刻气势逼人,恨意犹如实质几乎突破胸腔。
待他冷静下来,爱怜地摸了摸秦沁的头道:“这么多年哥哥不在身边,苦了你了。”
秦沁身子一僵,旋即别扭地挣开秦渊的大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做甚?祖母得了消息,只怕都在等着呢。”
说罢就带头往荣安堂的方向去了,那背影趾高气昂的颇有气势,秦渊心中微暖,世人皆说他这小妹刁蛮骄横,仗势欺人,实则只是有情有义不喜悲春伤秋罢了,比旁的那些世家贵女好上不知多少倍!
秦渊很快追上来,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旁敲侧击道:“小妹,你与那张忪真要解除婚约?”
秦沁停了下来,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她一字一句地说:“是,我要和他退亲!”
“退了亲后,小妹有何打算?”秦渊搓了搓手,有些紧张。
“自然是……”秦沁红唇轻启,眼角泪痣在偏沉的天色里尤为突出,语调微扬,声音如玉笛横空:“赖着哥哥了。”
秦渊听了这话,闷闷地笑了几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妹可有中意的公子?哥哥给你掳回来。”
秦沁轻哼一声,自顾自地走,不再理会自家蠢到没朋友的兄长。
荣安堂早早地就点了灯,门口还放了个火盆,门里窗外都贴上红红的剪纸,又喜庆又好看。
而府里老太君端坐在火盆旁,面目慈祥带笑,满头的银发尤为扎眼,时不时与身边的老嬷嬷笑说上两句,心情显而易见的好。
饶是一向板着脸的承恩公秦值,也换了一身偏红的锦袍,庆祝嫡子凯旋而归,功成名就。他的身侧站着的,正是秦依,也被要求换了一身水红色,心不甘情不愿地迎接最不喜爱自己的秦渊,心里别提有多憋屈。
秦沁先是给老太太问了安,然后安静地站在她身侧,看着大步前来的秦渊,心里酸胀起来,若是武氏还在府里,见到哥哥如此英姿飒爽神采飞扬,此刻该是喜极而泣了。
殷氏见到嫡长孙,颤颤巍巍站起来,老泪纵横,一叠声儿说好,并催促秦渊跨了火盆去去战场上的血气。
饶是秦值也上前大力地拍了拍秦渊的肩膀道:“我儿做得好,给为父挣了光!”秦渊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眼底全是寒光,直直地盯着畏畏缩缩的秦依。
秦沁别过眼去,一心一意服侍在殷氏身侧。
晚膳自然是在荣安堂用的,席间秦依倒是破天荒地夹了菜给秦渊,被他嫌恶地扒拉在一边,动也未动一口。
秦依面如菜色,秦值重重地咳了一声,有些看不下去想说话,被殷氏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秦沁开得舒心,轻笑了一声,在安静的席间显得格外清晰,秦依垂下头去,面色狰狞似鬼,好不容易把武氏弄出了府,又来了一个深受重用的秦渊!
秦沁,她怎的能如此好命?
许是因为看秦依吃瘪,秦沁破天荒地多用了小半碗饭,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沁园。
被伺候着洗漱完,秦沁散下发髻,如瀑的青丝摇曳生姿,自成风韵。
“小雨儿,去把秦淮叫回来,秦依那边不用她盯着了。”秦沁叫住端着面盆出门的夏雨道。
“小姐不怕二小姐她又动什么歪脑筋吗?”夏雨迟疑着问,颇为不解。
“自有人去会她,动了歪脑筋才好,就怕她不肯动歪脑筋。”秦沁披着外衣,素白的一身也难遮其容颜。
“奴婢这就去。”
秦沁懒洋洋地坐在雕花茶几边的软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清冽的茶水顺着喉咙流到肚里,暖了身子,秦沁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杯里浮着的茶叶竟是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是萧河最钟爱的茶叶,怎的她房里也有?秦沁的疑问刚出,就拍了拍自己饱满的额头,这明是她自己吩咐的,君山银针与碧螺春交替着换。
秦沁不免咬牙,将那茶盏重重掷在桌上,站起身来焦躁地在屋里转圈,满脑子皆是萧河那宠溺的眼神以及温润的笑意,怎么也挥不散。
秦沁这下真是觉得自己摊上了大事。她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与秦大说要他把当今太子掳回来,他敢吗?
不过片刻功夫,夏霜夏雨带着冷若冰霜的秦淮推门进来,就见到向来喜怒形于色的秦沁嘴里咬着一片茶叶,见到她们,哭丧着一张小脸:“呜呜呜,我摊上大事了。”
夜渐渐深了,秦沁的里屋烛火摇曳,夏雨夏霜坐在矮凳上,听了秦沁的话,只觉得通体发凉。
“所以,小姐你……喜欢太子殿下?”夏雨尚算镇定,此时也是咽了口水,艰难地发问。
秦沁在屋里来回踱步,声音里悲愤交加:“我亦不知啊,就是空闲下来就想他,当真是莫名其妙!”
夏霜这才回过神来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殿下他可知道?”
秦沁沉重地摇了摇头,不免丧气:“若是别家公子倒还好说,可偏偏是表哥,我总不能打晕了拖回府来?”
一边的秦淮神色麻木,期间几度欲言又止,皆被异常激动的秦沁抢了话头,最后身体僵硬地站到一旁,眼神时不时瞟过屋顶,再望着自家哭丧着脸的主子,嘴角抽搐了下,冰山一样的脸露出一丝同情。
“你们替我想想法子,可怎么好?”秦沁平时虽雷厉风行,但到底是情犊初开,且对象还是自小相识相伴身份尊贵的表哥,一时间慌了神。
夏霜夏雨皆是摇了摇头,秦沁见状,跺了跺脚,将目光转向了神游天外的秦淮。
面对着三个人的眼神,秦淮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小姐,殿下,一直在屋顶。”
秦沁檀口微张,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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