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继兄为夫郎

25.陈浅溪

    
    清晨的光亮不同于灯笼, 如同一面照妖镜, 现在整个笼罩在沈沉醉头顶, 将她罩在其中,把人看的清清楚楚。
    沈沉醉攥紧手里提着的竹篮, 抬起沉重的脚,往前走了一步。
    副官转身将灯笼递给身后的官兵,查检官接过沈沉醉手里的卷票, 抬头看她, 似乎觉得哪里不妥, 在抬头低头之间有好几个来回, 食指指腹停在卷票的外貌描写上,眉心微微拧起。
    描眉用的黛色,跟正常的眉毛颜色多少会有些不同。沈沉醉怕颜色描的太重会引起怀疑, 所以只是轻轻的画了一道遮了下。
    如果家里有夫郎侧侍的,再稍微懂得香闺中的描眉情趣, 细心点往沈沉醉眉毛上打眼一扫, 就能看出猫腻。
    查检官身后的官兵似乎也意识到大人在这个童生脸上停顿的时间过长,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不动声色的搭在左腰别着的刀柄上。
    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 沈沉醉的心就凉了半截。
    秋天的早上有些冷,今天还起了风, 沈沉醉今天穿的是短领长衫,现在风起, 就觉得露出来的那半截脖子冰凉入骨, 仿佛官兵手里的冰冷刀刃已经架在了上面。
    提着竹篮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沈沉醉面上却不敢显出丝毫异样。
    “你……”查检官捏着卷票抬头看沈沉醉,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后面排队的考生里传来嘈杂惊呼声。
    查检官眉心拧起,将手里的卷票往桌子上一拍,抬头冷声问道:“做什么呢?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谁人在此喧哗闹事,给本官带过来。”
    原来是一个排在后面的童生,她东西放在脚边,两手缩在袖筒里,耸肩低头贼眉鼠眼的,眼神不管对上谁都是闪闪躲躲不敢直视。
    她看到沈沉醉被扣在那儿迟迟不过去,又见到重甲兵手搭在刀柄上,眼睛都吓的瞪圆,哆哆嗦嗦的从袖子里掏出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可她塞进嘴里的又不是能吃的东西,不管怎么吃力都吞咽不下去,卡在嗓子里难受的很。她这时候更慌了,就伸手去掏喉咙,弯腰发出阵阵干呕声。
    此人身后的童生嫌弃的皱起脸,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你吃的不会是你要夹带进去的纸条吧?”
    声音不大不小,但周围几人都听见了。这名童生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起来,沙哑着嗓子艰难的说,“都是童生,你莫要空口无凭的污蔑我!”
    她这一副做贼心虚还死不承认的样子激怒她身后的那个。她一把扯住童生的衣襟,抬脚就要把她从队伍里拉扯出来,“走,咱们去大人面前看看,看我可曾污蔑你!”
    一个执意拉着,一个死活不动。两人险些当场动起手来,这才弄的周围都是吵吵嚷嚷的说话声,排在后面的童生忍不住侧跨一步伸头看热闹,原本整条安静有序的队伍突然乱了起来。
    有个重甲兵立马奉令过去,将两个闹事的童生一手一个就提溜了过来,往查检官面前一推,让她们老老实实的站好。
    往嘴里塞东西的童生嗓子沙哑,说话有气无音,不把耳朵凑过去都听不清她张嘴在说什么,还是她身后的那名童生站出来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像这种偷偷销毁夹带纸条的事情在贡院门口并不少见,查检官当场就让人去给这名考生催吐,她倒是要看看吞的是什么。
    查检官扭头看沈沉醉还站着,就把桌面上的卷票拿着还给她,摆手说,“过,走吧。”
    至于刚才想问她的是什么问题,被这么一打岔,根本想不起来了。她看沈沉醉面色沉着冷静,又大略扫了一眼,觉得没问题就让她走了。
    沈沉醉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直到官员解开她衣服检查是否有夹带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整个后背早已汗湿,现在风一吹,有点冷,但还不算刺骨。
    至于后面那两个“救”了她一把的童生,后续怎么样那她就不知道了,事后出了贡院也没再打听。当她抬脚迈过“龙门”的时候,沈沉醉觉得整个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种要命的事儿,以后还是少做些吧。但她能成功的混进来考完三场,这就说明朝廷的科举在对考生相貌的查检方面还是存在一定漏洞的。
    仅靠卷票上三言两语的外貌身形描绘,是无法真正确认来者是否是考生本人的。
    沈沉醉眉头微皱,对着空白纸张将自己对朝廷的建议尽数写上。
    洋洋洒洒的一篇文章,用的是标准的馆阁体,工整清隽,瞧着赏心悦目。
    她写完后收笔,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便将整张写满提议的纸撕碎,对着手边的油灯,将其点燃焚烧成灰烬,全程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连眉心都没皱过。
    她此时身份不过一个替考,这样的东西要是交上去,怕是会给自己和赵武秦惹来麻烦。
    沈沉醉虽然还未曾涉及官场,但也并非一个死读书的呆子。
    家国天下,国跟家本质相同。就如同她曾认真的告诉沈父过,说沈母劣根如此不可能从良改变,与其寄希望于她身上,不如摒弃她。
    可当时沈父却很惊诧,皱眉觉得沈沉醉年龄还小,一些东西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不仅轻声斥责了她一顿,对沈母的态度依旧跟从前一样。
    沈沉醉现在想来,如若沈父还活着,她怕是不会劝他,而是直接带着他做出改变远离沈母,如此也不至于心碎情灭到选择投河自尽。
    等沈沉醉回神的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交卷子离场。最后一个正场,回去的早些还能赶着过一个中秋呢。
    沈沉醉垂眸,把自己的东西收好,将卷子递出去,这才得以离场。
    看到考生陆续离开,收卷子的官员神色也是温和带笑。但有早走的自然也有晚走的,每次贡院里总有那么几个瞎用功的,能把卷子做到第二天早上才交。
    出去的时候不过正月十五傍晚,回到客栈赵武秦就从门后蹦了出来,见沈沉醉平安回来,恨不得把她抱起来转一圈。
    赵武秦手搭在沈沉醉肩膀上,勾着她的肩头说道:“还没见过省城的中秋有多热闹吧?走,今个晚上姐姐带你在好好长长见识!”
    ……
    再说陆小渔,最近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隔壁卖鸡蛋的大伯一连喊他好几声他才慢半拍的回神。
    大伯笑着问他,“怎么了?想你送出去的那枚鸡蛋了?”
    前几日陆小渔捧着一个细竹条编制的精致镂空竹球,上头还用心的绑了缕红绳穗子,蹲在他面前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问:“伯伯,我能不能用这个小玩意换你一个鸡蛋啊?”
    这精致的竹球里头要是再搁个铃铛,叮铃铃的清脆响,拿来给小孩儿玩正好合适。
    大伯也没问陆小渔要鸡蛋是给谁的,只是把篮子往前轻轻提了小半步远,搁在他面前,大方的说,“你自己挑,让你挑两个,捡大个的挑。”
    陆小渔也没跟他太过客气,嘿笑着低头挑了两颗粉皮的大鸡蛋,一手握一个,昂头笑的傻甜傻甜。
    大伯眉眼温柔,两只满是皱纹松皮的手捧着竹球看他,眼神跟看自家的小孙子似得。
    自从那颗鸡蛋送出去后,陆小渔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没人来买竹筐的时候,他就托着脸看着某个地方发呆,不像以前似得跟人聊天。
    陆小渔把鸡蛋给谁了,大伯心里头跟明镜似得,他也不说陆小渔想那人了,而是拐弯抹角的说他惦记着那枚送出去的鸡蛋了。
    陆小渔被揶揄打趣了也没脸红,毕竟他又不是思春,只是担心沈沉醉罢了。
    今个都八月十五了,也不知道她乡试考完了没有,一切还顺不顺利。
    过节生意好,大伯的鸡蛋买的也快。陆小渔编制的那些精致小玩意更是一早上就被买完了,只剩些大件的竹筐了。
    陆小渔打起精神,准备再卖一会儿,傍晚前回去陪他爹过中秋。
    他蹲在地上倾身把刚才被人买东西时翻乱的竹筐又重新理了一遍,挨个摆好,余光瞥见摊位前面出现一双灰色鞋子,满是笑脸的仰头问,“买些什么?我这儿有……”
    陆小渔抬头顺着这鞋往上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后,大眼睛一眯,脸上的笑容消散,要吐口的话就变成了,“我这儿什么都没有。”
    说完不管面前的人,竟自低头整理东西。
    陈浅溪提着竹篮的手指紧了紧,眼神失落的看着他,低声问,“你这不是还剩好几个竹篮么?”怎么就不卖给她呢。
    “你手里头不也提着竹篮吗?”陆小渔鼓起脸颊说道:“故意来我这儿寻开心啊?”
    “这个坏了。”陈浅溪把露了个洞的竹篮展示给他看,“想买个新的。”
    刚才陈浅溪提着竹篮来集上买些过节要的东西,看见陆小渔在这儿摆摊,于是她手里的竹篮……就这么坏了。
    陆小渔跟她干瞪眼的站着,旁边的大伯疑惑的问,“小渔啊,这有生意你怎么不做啊。”
    陆小渔鼓了鼓脸颊,从地上随意拿起一个竹篮递给她,一口价,“五个铜板。”
    看在陈氏的面子上,一个子都不给她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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