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伟的童年就在那不说话的沉默中,祖父母的打骂中,在他们这同龄一辈不应该知道什么是饥饿,他却饥饿一顿饱一顿,甚至三日未必一顿中,不懂事的活着;/p
七岁那年,奚伟的二叔也结婚生子,奚伟也算是有了个弟弟;/p
或许吧,挣钱最重要;当奚伟的二叔的孩子出生之后,将孩子留在了家,再次的外出挣钱;/p
奚伟对于他的二叔将孩子留在家里,心中是有那么些替弟弟感到悲哀的;或许吧,奚伟以自己怎么样过的,而去自以为是的猜想他的弟弟也会像他这样,所以才会有那么点悲哀吧;/p
只是话轮不到他奚伟去说,或者说一个七岁的孩子跟去跟成年人说,你的孩子不要留在家,会被爷爷奶奶饿死的,那会有谁信呢?只会说奚伟是个疯子;/p
奚伟的那么点心思,其实真的只是个疯子的思维,想多了;/p
所谓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你奚伟以为你的爷爷奶奶那样对你,那他们就会那样对另一个孙子吗?/p
不会;/p
是的,从奚伟的二叔将孩子留在家里而外出挣钱之后,奚伟的爷爷就不再逢场必去,而是待在家中照顾孙子,这个孙子不是奚伟这个孙子,而是他们的第二个孙子;/p
就连奚伟那长年卧床不起的奶奶,似乎身子骨也好了许多,隔三差五的都能下地,甚至还能抱孙子逗乐;/p
只是对奚伟却依然如故,打骂是家常便饭;当然,也有那么些改变;比如奚伟的爷爷留在家中抱孙子,至少让奚伟有了口热饭吃;/p
只不过不是奚伟的爷爷会做饭给奚伟吃,而是他的爷爷用那所谓黄金棍下出孝子,教会了奚伟做饭;/p
至此,奚伟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四五点钟起床,先煮猪食,再做人饭,同时烧开水备用;/p
做好后叫起他的爷爷,然后将饭送到奶奶的床上,最后自己吃早饭,再跑十多里的山路去学校;下午放学,也开始跟着村里其他人那样的去打所谓猪草,放养家禽;然后做好晚饭,吃晚饭;/p
吃过晚饭后,有作业就自己做,没有就自己跟灶门前柴堆里睡觉去的;/p
是的,那时候奚伟就是睡在柴堆里的;/p
原本奚伟在父母外出挣钱后是跟着爷爷一起睡的,因为奶奶长年卧病在床,所谓小孩子跟个老病号,那自然是不行的;现在有了弟弟,自然是弟弟跟着爷爷睡,而他奚伟自然就只能是睡柴堆里;/p
虽然那个所谓家里还有其他的房间,也有所谓床铺被盖;但是奚伟父母的房间被上了锁,打不开;而随着奚伟二叔的结婚成家,他的房间也被上了锁,打不开;至于其他三位叔叔的床铺,用奚伟爷爷奶奶的话说就是,得留着他们回来睡,你去睡会弄脏了床铺被盖的,而奶奶又下不了床,没有办法洗被盖,而爷爷呢,他得带你的小弟弟,也没有时间去洗;/p
要么你去睡柴堆,要么去洗床铺被盖;/p
那时的奚伟,已学会洗衣物,不仅是他自己的,也包括爷爷奶奶的,还得加上小弟弟的尿布;但浆洗被盖这样的大件,对七岁的奚伟来说,那还是为难啊;/p
于是乎,奚伟选择睡柴堆;/p
小孩子干架需要理由吗?/p
需要,不需要;/p
大山里农村的小孩子干架有理由吗?/p
有;/p
某位国会议员提案,农村人不允许进入城市,农村的孩子也不允许进入城市念大学;理由是他们野蛮,愚昧,没有教养;进入城市,只会污染城市的环境,进入大学,只会带坏城市里的孩子;/p
难道不正是因为野蛮愚昧,缺乏所谓教养,才更应该让他们接受教育,接受更好的教育吗?/p
另某位国会议员说提案,农村人没有接受足够的教育,不允许结婚;理由是,缺乏教育,愚蠢的人不配养育后人,只有城市里的人才有资格留下血脉;/p
缙国啊,国会议员就是这样代表人民的;/p
七岁那一年的奚伟,在学校里跟同学干架,将同学打得了个头破血流,还去看了赤脚医生;/p
是的,奚伟在那个所谓的家里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打骂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或许吧,是因为这样的压抑,奚伟在外面不会逆来顺受;/p
奚伟将他的同学打了个头破血流的事,没有敢告诉他的爷爷;而关于看赤脚医生的钱,那自有年底结账,所以呢赤脚医生也不会去为是谓汤药费而找上门去的;/p
奚伟将他的同学打了个头破血流的第二天,那同学的父亲找到学校,将奚伟拉到操场上狠揍了一顿;/p
一个七岁的孩子被成年人毒打,却没有人出面阻止,连老师也没有阻止;而奚伟被那一顿毒打后,跟那操场上躺了一整天;/p
伤太重,奚伟只剩下那么半口气,无法动弹;/p
伤重的奚伟,自然也没有办法走十多里山路回家,就那么的跟操场上躺了整夜,无人问津;/p
或许吧,那一夜的奚伟已有些明白他们所谓奚家屋在这片大山里的名声有多烂,或者说有多招人恨;/p
直到第二天早上,那个被奚伟打得头破血流的同学,在上学的时候跑去找那天在外面给人看病而没有回家的赤脚医生回来,算是让奚伟活了下来;/p
或许吧,小孩子打架并不因为仇恨,甚至不需要因由;/p
或许是在那赤脚医生眼中,奚家屋在结账的时候大方也痛快,或许是看着伤重的奚伟可怜,反正是那赤脚医生将奚伟背回了家进行医治;/p
大概一周之后,奚伟勉强的可以下地,然后爬回了家;/p
回家那个所谓的家,奚伟的爷爷没有问奚伟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虽然奚伟身上的伤很显然易见,但却没有问一句;/p
见着奚伟的时候,奚伟的爷爷只跟那儿怒责着他奚伟这一周跑到哪儿去了,饭不回来煮,衣服也不回来洗,弟弟的尿片都用完了,赶紧着去洗了;/p
奚伟能说什么呢,只能赶紧洗尿片去;或许吧,奚伟是个胆小懦弱的人,面对这样的家,只会默然的哭泣;/p
那一夜,奚伟的爷爷似乎终于发现了奚伟身上的伤,跟那儿有了话问;奚伟自然不敢隐瞒,照实说了;/p
奚伟的照实说,只招来了又一顿毒打;让原本的已渐好的伤,变得更加的严重;而奚伟在那时候也知道自己被又一顿毒打的原因,因为奚伟在被毒打的时候,他的爷爷口中念叨着的是,他奚伟打伤同学看赤脚医生要花钱,他奚伟自己被打伤看赤脚医生要花钱;/p
对于奚伟这么个才七岁的孩子被成年人打得一周时间无法下地,做家长的居然没有表示一点的愤怒,就算是奚伟有错在先,但一个成年人将自己才七岁的孙子打得一周才能下地,是不是也太过点了呢?/p
钱,他的眼中只有钱啊,钱,钱,钱啊;/p
那一夜,奚伟缩在灶门儿前的柴堆里,第一次有了那他不是他们奚家屋的人的念头;/p
甚或是那时的奚伟还想起他在外祖母家听到那么些关打滚娘的闲话,也想起了在村里听到的闲话;/p
一个正十八九年华正好的女孩子,居然隔州跨省的嫁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而且还是那穷得添灰的老光棍儿;/p
没有理由的,如果非要有个理由,那就是那个女孩子肚子里有了是谓野种,需要找个落儿,用时下的话讲找个喜当爹;/p
在那个年代,所谓做掉,并不像现在这样的随意得就像扔拉圾一样,做手术是需要所谓手续的;特别是那未出嫁的女子,那更是麻烦;就算是所谓托了熟人做掉,也坏了名声,以后那嫁得出去;/p
时代不同,现在哪儿嫁不出去的说法,随便怎么烂,洗洗的就又是位所谓女神;/p
当然,七岁的奚伟不会知道这么多;但是,关于那些闲话,却也能听得明白了的;/p
或许吧,他奚伟就是那打滚儿后遗症的野物;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在那个所谓的家里那样的对他?/p
或者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奚伟对比于其爷爷奶奶对弟弟与他,他的爷爷都不再每天赶场了都,也不喝酒了,开始养家畜,开始做农活,似乎又像个那所谓淳朴的老农民;/p
或许,弟弟才是他们奚家屋的长孙,而他奚伟只是个野物,不然解释不了这样区别对待的理由;/p
特别是某次奚伟跟那儿烧上开水,替弟弟兑上奶粉递给他的爷爷后,因为水太烫,顺手就是那奶瓶砸到奚伟的脑袋上,奶瓶掉在地上碎掉,奚伟再次的头破血流;/p
相对于奚伟的头破血流,奚伟的爷爷是顺手抄起扁担就是一顿狠揍,同时还有话说些,奶粉多么多么的贵,奶瓶又是多么多么的贵,把他奚伟卖了都值不到那奶粉奶瓶钱;/p
那一顿打,奚伟被掉了六颗牙齿;所谓打掉牙齿和血吞,奚伟就真的是打掉六颗牙和着血水吞进了肚子里;因为他不敢哭,或者说以往的经验教训,如果奚伟敢哭,那会被打得更惨;/p
或许是遭受的打骂太多,或许是那一次下手过重,或许是奚伟再忍受不了;奚伟没有如同往常那样跟那儿忍着不敢哭的承受着毒打,但是也没有敢反抗,而是选择了逃跑;/p
奚伟的逃跑,跟那片大山里四处躲藏,直到过年时才回家;/p
在那段时间里,奚伟不敢也不想回家;奚伟的爷爷因为他的逃跑,自然也找过他;然而,找奚伟却并不是因为担心他在外面出什么事,而是让奚伟回去做事,所谓家里那么大摊子事,你奚伟跑了谁来做;/p
奚伟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自然被找到时又被毒打,只不过奚伟学会了逃跑,躲藏;/p
刚开始逃跑躲藏的奚伟还知道去学校,在被他的爷爷跟教室里毒打一顿后被强拉回家的路上,奚伟再次的跑掉,也就再没有去学校;/p
在那段时间里,奚伟每被找到一次,就被毒打一次;奚伟更是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奚伟的名声在那片大山里也跟着烂透了;/p
不能回家,但得填肚子;/p
都说山里人热情,那怎么会明明知道奚伟整天的在家里被人打得个头破血流,现在四处晃荡的没有饭吃,却并不帮个忙呢;/p
那时的那片大山里确是贫穷,可一个七岁的孩子又能吃多少呢?没有白米饭,那农村里喂猪的红薯也可以接济两根吧;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可怜奚伟;/p
其实关于这个连长大后的奚伟都明白,不是村里人冷漠,而是他们家自找的;/p
因为奚伟的爷爷,奚伟的父母,在村里的名声太烂,几乎所有人都讨厌他们,或者是招几乎所有人憎恨;爱屋及乌,恨之亦然;奚伟的父祖辈跟村里造的那么些人情冷漠,自然连带着奚伟那么个七岁就跟那儿逃家不敢回,没有吃食的却没有人去同情理会;甚或是被成年人打得跟操场上躺那一整天外带整夜,也没有谁会去愿意出手相助的;/p
当然,那是长大后才明白的奚伟所知道的;/p
那时候的奚伟,没有人同情理会,于是奚伟就四处去偷别人的瓜果,翻墙入室的偷人家的饭菜;/p
有一次奚伟翻到别人屋里,跟别人那所谓当天才割的两斤肉给吃光掉;也是那一次,奚伟的烂名算是彻底的回荡在那片大山里;/p
说出去都没有人会信,一个七岁多的孩子,居然一次吃掉两斤肉,而且还是那天冷的肉都结了凝,居然就能够那么的凉着的给吞掉;/p
当然,那一次奚伟是被人堵在那灶房里,所以别人才会知道,才会传说得所有人都知道的,当然因为这个奚伟也再次的遭了一顿毒打;/p
那之后,奚伟依然躲藏在那片大山里,但是却不再见人,或者说见到人就躲;或许吧,奚伟在成年之后的那份所谓的极度严重的社交障碍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p
奚伟的社交障碍有多严重?/p
不敢见人,见着任何人都是一幅恐惧的模样,不受自主控制的就往角落里躲;也不敢跟人说话,一跟人说话就混身汗毛倒立,如坐针毡;/p
哪怕是当奚伟大学毕业后去找工作面试,与那面试官谈话,那都是一场面试没有结束,奚伟就已是冷汗直流得将全身衣物都湿透,以至那些面试官看着奚伟头上那止不住的如被雨淋一般的冷汗,还以为奚伟身上有什么疾病,那么其结果可想而知;/p
或许那些学研们说得没有错,对一个人最大的影响就是他的童年,而对童年最大的影响就是家庭环境;/p
奚伟就那样的跟那片大山里躲藏着,直到所谓年关将至,奚伟的父母回家,奚伟才敢回来;然而当奚伟回家时,说起他跟外躲了那么长时间的事,结果奚伟又被他的父母再多一次的毒打,而那年所谓的年,奚伟是躺在床上度过的,因为伤重下不了床;/p
不过也还好,总算是在床上养伤,好过那柴堆;/p
从那时候开始,奚伟就变了;再不敢主动说话,遇事习惯性的逃避,或者当再毒打奚伟的时候,奚伟能够非常敏感的察觉,在动手前就跑掉;/p
敏感,脆弱,胆小,怯懦,自卑,悲观,这就是奚伟;而这样的奚伟在那时候被同龄的人些取了那么一个绰号,受气包,简称气包;或许也因为奚在那片大山的方言里与气同音,于是再没有人叫他奚伟,而都叫做气包;/p
气包的绰号在那片大山里可谓人尽皆知,连那么几个傻子在看到奚伟的时候都知道叫他气包;/p
奚伟在这样的众人皆嘲的环境里,变得更加的懦弱;其心理阴影,那自不用说;或许吧,这样的童年直接导致了奚伟的精神疾病;/p
懦弱的奚伟,就在那众人的嘲笑,家庭暴力中勉强的活着,直到奚伟十一岁那年;/p
奚伟十一岁那年的夏季,奚伟的爷爷病逝;对于其祖父的病逝,奚伟的心中没有悲痛,只有欢喜;/p
或许吧,多年以来的暴力,让奚伟早已感受不到所谓亲情;而当其祖父的病逝,似乎也将压抑他多年的暴力给抛却,似乎他再不用去受承受暴力,似乎好日子就在眼前;/p
然而,奚伟没有想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的爷爷病逝的前几天,他的母亲又诞下了一个孩子,是谓奚伟的血亲弟弟;/p
奚伟之所以没有注意到他有了个弟弟,是因为这个弟弟是出生在城市里的,而奚伟则在那片大山里,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p
当然,也因为那个年代所谓人口生育管理局那灭绝人性的管制,导致所谓有二胎超生,那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人口生育管理局给拉去堕掉,哪怕是已到足月出生,也会被人口生育管理局给扔尿桶里给溺死;/p
当然,那是建立在没有钱去交所谓罚款的前提之下的,如果有够钱钱交所谓罚款,那别说二胎超生,那是随便生;/p
或许吧,奚伟的父母在外多年,还是有挣到钱钱的;在奚伟的弟弟出生后,他的母亲带着弟弟跟村里老家带孩子;/p
奚伟没有了爷爷,却多了母亲和弟弟;/p
奚伟因为祖父的病逝,似乎也不再那么的压抑,脸上有了笑容,与同龄人的玩耍也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的被嘲笑;/p
然而,这样的时间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p
奚伟的母亲带着弟弟回到所谓的家之后,奚伟才发现他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改变,如果说有改变的话,那只有他的母亲那正值壮年比之已年老的爷爷对他的毒打,其力度来得更重,也让奚伟更加难以逃脱;/p
奚伟的母亲带着弟弟回到所谓的家之后,奚伟依然承担着家里所有的事,也包括洗尿布,以及那从来不缺少,或是早已平常的毒打,甚至连他母亲毒打他时口中那些钱钱钱的说辞都与他的爷爷一个模样;/p
暴力,家务勾成了奚伟的童年记忆里的家;/p
或许吧,随着年龄的增长,奚伟对那家庭暴力的承受度也变得更加难以承受;/p
奚伟十二岁那年的夏季,那时的奚伟已所谓的小学毕业;于是乎在那个夏季里,奚伟从他母亲口中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继续上学所需要的钱钱的花费,或许也因为这个,奚伟受承受的暴力更多,他的母亲似乎不需要理由,或是因为钱,随意心情而毒打奚伟;/p
十二岁的孩子,倒懂事不懂事的;而对奚伟来说,或许吧暴力的童年,被同龄人的孤立,独自默然的哭泣,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p
思考什么呢?钱?无理由随心情的毒打?还是比之于他两个弟弟与他的区别?或是比之于村里其他同龄人,虽然可以说没有他们所谓奚家屋富裕,但却比他奚伟过得好很多的生活状态?/p
奚伟十二岁那年的夏季,很平常的一天;奚伟一如往常一样的做好饭菜,然跟那儿喊他的母亲吃饭;/p
那时的母亲还跟家里所谓带孩子,住在新建的所谓楼房里;所谓楼房,是奚伟十岁那年他的父母回来修建的,也是村里的第一间所谓楼房,但是奚伟却一天也没有住过;/p
那年的所谓楼房修建好之后,奚伟的父母将门锁上,就又外出挣钱了;过年时回来,奚伟的几个叔叔婶婶倒是进去住过,奚伟的爷爷也去住过,而奚伟在过年时,或者说父母在家时也不需要睡柴堆儿,可以睡爷爷住楼房后空出的那一间床;/p
一天也没有住过的所谓新楼房,当奚伟的爷爷病逝之后,奚伟算是有个相对稳定的房间,虽然新楼房没有他的份,却比柴堆里要来得强;/p
当奚伟的母亲带着弟弟在家时,他的母亲带着弟弟住在新楼房里,奚伟住在那茅草房里;/p
那天的奚伟做好饭菜,跟那儿喊着他的母亲吃饭,只是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奚伟就继续喊;/p
是的,奚伟不敢一个人先吃;曾经某一次因为喊母亲吃饭没有应答,奚伟就与奶奶先吃着;而当奚伟的母亲下楼吃饭时看着奚伟居然先吃着,跟那儿顺手就是将碗砸在了奚伟的头上,自然也免不了再多一次的头破血流;/p
有了所谓经验教训,奚伟再不敢自己先吃饭,再怎么饿着,也得等着母亲下楼;/p
那一天奚韦呼喊着母亲吃饭,喊了很久,他的母亲终于是下楼了;而当他的母亲下楼后,看着奚伟,顺手的就用手中的钥匙串砸在奚伟的头上,自然又是一次的头破血流;同时还说些什么叫丧啊,不晓得个人先吃吗之类的话;/p
奚伟的母亲一如以往的看不见他的头破血流,自顾抱着弟弟吃饭去了;/p
奚伟没有吃饭,就那么的站在那里,或许吧,奚伟心中的痛比头破血流要来得疼痛感要强烈得多;/p
长到年只十二岁的奚伟,自有记忆里的四岁时被打得头破血流,到时年十二岁,那头破血流的次数,连他自己都已记不清楚;/p
心中的疼痛比之头破血流的疼痛,或许来得更加的严重;/p
在奚伟的记忆中,除了爷爷奶奶对他的不待见,他的父母对他也同样不待见;/p
在奚伟的记忆中,他的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在场镇上的那个所谓熟人开的馆子里吃饭;/p
吃饭的时候,同村的邻村的,或是但凡是能打个照面的人,都可以在那馆子里吃饭,而饭钱则由奚伟的父亲结账;/p
在奚伟的记忆中,每当这个时候,却并没有他的份;其他人可以在馆子里吃炒菜烧腊鱼肉,而他只有一两小面;/p
在那个年代,小面一碗二两只要一块钱,一两五毛钱;而炒菜烧腊鱼肉,那自不用说,要贵上许多;/p
奚伟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可以炒菜烧腊鱼肉,而他只有一两小面;或许吧,奚伟听过很多次关于他的爷爷和他父亲的那么些说辞;/p
比如说他的爷爷对外人比对自己人好,好吃懒做,极度自私,视钱如命,只有钱没有感情,好面子的可以为别人花钱而极为大度,自己人连盒火柴都买不回家,连救命药都买不回来;/p
身为男人,却像个女人一样的斤斤计较唠叨,小心眼,说话阴阳怪气;在家那是强悍无匹,而在外则是所谓煨萝卜的煮萝卜,软弱到极点;而他的父亲那真是他爷爷的种,两个人几乎一模样一样,不是指外貌,而是指行为;/p
或许吧,在奚伟的记忆中似乎真像那些闲话说的一样,他的铅笔永远都买不回来,煤油永远到别人家借,连生火做饭用的火柴也买不回来,就那么卷根草纸让奚伟却别人家借火;/p
口中永远是以钱字打头,对他奚伟动辄打得个头破血流,而对外却总是闷不吭声,亦如奚伟七岁时被那成年人打得一周下不了地,结果却只打骂奚伟花了钱,而不敢去找那人讲理;可以在馆子里开流水席让别人吃,却只给自己的孩子一两小面;/p
或许在奚伟的记忆中还有其他的东西,比如在奚伟爷爷病重时,他的父亲有回来家,带着奚伟一起赶场;却也只在奚伟转身之间,父亲就已找不见终影;而奚伟就跟原地一直等天黑也见不着人,最后只有自己摸黑回家;/p
当奚伟回家时,却看到他的父亲正跟家里吃饭,有鱼有肉;而奚伟呢,一整天都已水米未进;/p
或许吧,对那时的奚伟来讲,他不知道是父亲扔下他自己走了,还是奚伟自己走丢了;/p
后来的奚伟知道是父亲扔下了他,因为当时他的母亲怀着孩子,所谓超生的后果很严重,怕遇到镇上那人口生育管理局的人,或者说是看到一眼镇上的人口生育管理局的人,然后就躲掉了,将奚伟一个人扔在那儿;/p
无谓怎么样,就算奚伟自己走丢了,那做父亲的却都不需要找孩子的,而是自己一个人回家,有鱼有肉有酒的吃着喝着;/p
或许吧,奚伟真的只是个野物,随时可以抛弃的野种;一如奚伟记忆中那次跟镇上送父亲外出所谓找钱时一样;/p
那一年奚伟九岁,那一次他的父母再次的外出挣钱,那一天又逢场,奚伟想赶场也想送他们,也就一起到了镇上那唯一的车站;/p
那天的车站外,奚伟与父母站在马路边上等候车的到来;就在那个时候,有一辆货车似乎突然失控,径直的冲向奚伟和他父母所站的位置;/p
奚伟似乎已经吓傻掉了,不知道躲避,也不知道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反正总之呢,当奚伟反应过来时,他还站在那里,至于那辆货车怎么回事,奚伟也不知道,他所知道的是他的父母扔下他已跑到了那路边的馆子里,躲得远远的看着他;/p
或许吧,奚伟那时候知道了被抛弃的感觉;生死之间,父母扔下了他;后来的奚伟长大成人之后,每次在新闻上看到父母为了保护孩子而导致自己的死亡,奚伟都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p
天下父母心的伟大,奚伟并不否认,只是他自己遇到了那所谓凡事皆有例外的那个例外;/p
十二岁的那个夏天,当奚伟再次的头破血流;/p
或许吧,奚伟的承受力已到了极限,或许是想了很多很多;然后,想得通透了,或是打破头也想不明白,奚伟只是离家而去;/p
或许吧,他奚伟真的只是个野物;/p
既然是野物,那还做什么家畜;/p
奚伟选择了离开,离开时奚伟就如同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差不多;/p
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奚伟一丝没挂,光条条的来;离开的时候,奚伟没有衣服,也没有鞋;或许吧,那个时候的那片大山里的孩子大都这样,当天气进入夏季之后,就不再穿衣服和鞋子,是为节约;/p
当然稍有富裕些的还是会给孩子一双凉鞋,毕竟那地面上还是烫脚的,只是他奚伟却从来没有穿过凉鞋,因为他没有;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哪怕成年后的奚伟也从不穿凉鞋的原因吧;/p
那天奚伟离开那个所谓的家,光着上身,脚上没有凉鞋,更谈不上钱,就那么一条夏季短裤;脑袋上是血浆与头发凝固在一起的,用奚伟的话讲叫毛血旺;脸上,光着的上身,全都是血迹;/p
奚伟就那么的离开家,却并不知道要去哪儿,反正就跟着路走,直到奚伟昏倒失去意识;/p
当奚伟醒来时,最先看到是公路上奔驰而过的车辆,也看到很多的汽车轮胎,还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东西;/p
奚伟醒过来后,知道他是昏倒在了公路边上,而救他的人是公路边上的一个修车行;/p
那人问了奚伟很多的话,但奚伟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或许是问不出什么,而奚伟身上又满是污浊,原本头上脸上身上的血迹,在奚伟那跟着路走的时间里,早已被路上的灰尘给沾染,那时的奚伟就是个所谓泥猴;/p
是的,那是修车行的人帮奚伟清洗时,奚伟自己跟镜子里看到的;/p
或许吧,那也是奚伟第一次跟那么大块镜子里看自己;/p
镜子里的奚伟,矮小瘦弱,混身灰尘与血亦夹杂的污浊,已没有了个人样儿,或者说是奚伟看到了那村里人经常所说的泥猴;/p
是的,那时的奚伟就像个猴子那样的又矮小又瘦弱;那时的奚伟还不太懂得一个男人的身高对自已的影响,也不明白身高有什么意义;当然,后来的奚伟到是明白过来,因为在成年之后的奚伟的身高只有一米五,也就不难想像只十二岁的奚伟那幅泥猴模样有多么的贴切;/p
一米五的男人,是谓三寸丁,枯树皮,三级残废;/p
清洗之后,那修车行的人还给奚伟买了几个面包,还有一盒奶;那也是奚伟第一次吃这些曾经只能看,不能碰的东西;或者说在以前这些东西奚伟只见过他二叔的孩子吃,是他那什么也买不回来的爷爷,却记得买回来给孙子的东西,只是没有奚伟这个孙子的份;/p
或许真的是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两个孙子,一个是谓掌玉一个尿泥;/p
在奚伟第一次吃过那面包牛奶之后,那修车行里人的问话,奚伟也终于有了话说;/p
据奚伟说是他要到江州城里找他的父亲,为什么要去江州城里找他的父亲呢,因为他的爷爷病重起不了床,而家里只有他跟爷爷两个人,是爷爷让他去江州城里找父亲的;/p
修车行里的相信奚伟所说的话,因为奚伟还是个孩子,也因为那一身的污浊,看着奚伟可怜,而奚伟的可怜又与他所说的话能对得上;/p
话能对得上,但这么个小孩子一个人跑江州城,那自是有着问题的;其实也就是看着奚伟年龄小,一个人跑江州城,能不找到他的父亲住址之类的;而奚伟自说知道的,因为他跟着父母一起去过的;/p
这样也就没有什么破绽了的;当然,奚伟的话是谎话;或者说,年只十二岁的奚伟,口中那是谎话张口就来;因为在以往的那些年里,他的爷爷奶奶父母叔婶们,对他所做的所想要的都必需要给出一个理由;/p
只是有时候并不是事事都有理由的,特别是孩子跟外面玩耍得回来晚了也需要一个理由,而这样的理由,奚伟不知道有为什么有什么理由,于是乎就是一顿毒打;慢慢的在那找不到理由的毒打中,奚伟也学会了找理由,或者说编谎话,到奚伟十二岁时,那谎话说得已极为顺溜,所谓已炉火纯青,都不需要过脑子编,那是张口就来的;/p
奚伟的谎话换来了那个修车行里人对他的同情或是可怜,然后帮他拦了一辆开往江州城的长途客车,并为之付了车费,也与司机些交待了些话,还买了些面包饼干之类的给奚伟路上吃;/p
奚伟用谎话骗来了吃食路费,或者说奚伟用谎言第一次的尝到了甜头,那么自然应该就这样的谎话连篇的骗下去;但是,奚伟却并没有将那张口就来的谎话变成习惯,也没有由此去讨生活;/p
相反,自那之后的奚伟,几乎从不说谎;/p
或许吧,是因为奚伟有精神疾病,让他不敢面对人,恐惧与人说话,所谓张口就来的谎话,只会让他混身冷汗如雨,如芒刺在脊;亦或许是,当年的那些好心人让奚伟不想再编谎话;/p
奚伟到江州城后,胆小懦弱又不敢跟人说话,虽然年十二岁,却又瘦弱得与年龄不相符合,虽然在那个年代还没有所谓童工的说法,只是奚伟却找不到工作,也不敢去找所谓工作;/p
没有工作,奚伟却要填肚子活下来;/p
时年十二的奚伟成了流浪儿,因为他看着有人跟那儿垃圾堆里翻废品,也看到似乎个头儿身子与他大小差不多的孩子跟那饭馆的潲桶里翻吃的;奚伟有样学样,也跟潲水桶里找吃的;也就成了是谓流浪儿,只是奚伟发现流浪儿似乎还挺多,心中难免会想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他的那个所谓家那样,其他人有也这样的;/p
奚伟那流浪儿的生活持续了大概半年,在那半年的时间里,奚伟也认识了一些其他的流浪儿或是流浪汉的所谓成年人,虽然奚伟不说话,却也混到一堆流浪汉儿的群体中;/p
在那段时间里,奚伟也知道所谓流浪汉儿,并不只翻垃圾吃潲水桶,他们也会偷窃抢劫,年岁大的还会干那强女的事;/p
流浪汉儿的群体中也是有区分的,比如奚伟这类孩子跟外翻垃圾回来,得交给那么个所谓头儿去卖,如果奚伟敢自己所谓私下卖掉,那就会被毒打一顿;而那所谓的头儿,从来不去翻垃圾的,也不吃潲水桶里的东西,靠着其他人翻回来的垃圾换钱,或是偷抢回来的钱物,每天的有酒有肉的;/p
只不过虽然是每天的有酒有肉,却还是跟流浪汉儿没有什么区别,至少外表上还是所谓邋里邋遢的流浪汉的样子;/p
奚伟这样的流浪儿就悲催了的,那所谓头儿,在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他些干净的食物,也就是所谓包子馒头之类的,酒肉是想都不要想的;不过呢,他们并不乞讨,只翻垃圾堆潲水桶,干偷抢强女这些事;/p
或者用那所谓头儿话说,他们是流浪汉,不是乞丐;我们捡废品卖,我们抢人,我们偷东西,我们是流浪汉;乞丐是要饭的花子,这叫区别;流浪汉去像乞丐那样讨饭吃,那叫踩过界,也就犯了规矩;/p
江湖规矩懂吗?奚伟不懂;/p
奚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只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所谓生活,因为这样的生活与他在那片大山里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自己找吃食填肚子,一样的被人动辄被人打骂,一样的被人打得头破血流;/p
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流浪儿的生活是被外人打得头破血流,在那片大山里却被父母血亲的人被打得头破血流;/p
流浪儿的生活持续了大概半年的时间,奚伟就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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