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的小酒馆

    
    原本以为矮人族不在意死灵法师传言的林无奈地与金对视了一眼, 想着是不是要把尘封在仓库里的小黑板重新拿出来。
    制造工艺十分发达的矮人族, 他们应该都认识字吧。
    老矮人看见他们无奈的表情，迟钝地“啊”了一声，摆了摆手：“你们不用担心, 我们矮人族靠实力吃饭，不靠那些花里胡哨的法术, 不在意这个。只是我们这里离精灵之地比较近，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倒是很在意这个, 老板你去丛林边缘的时候记得小心些。”
    林微笑着点头谢过老矮人的提醒, 又给他舀了一勺酒：“好的，谢谢您, 我叫林。请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老乔治就好，喂, 那边那个不懂礼貌的小高个，你叫什么？”老矮人转头看着布置小酒馆大堂的金。
    小高个正在大堂里布置矮人可以用的小型桌椅板凳，听到老矮人的喊话头也不回地应道：“我叫没礼貌。”
    “嘿, 现在的小伙子脾气怎么那么差。”老兽人又灌了一口酒, 指着小酒馆内部的布置继续刚才的话题, “要不是看林你笑眯眯的，我都怀疑这屋子是不是那个没礼貌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了, 这你看那墙角的设计, 玻璃窗的构造, 这么好的技术可不是二十年前就能有的。”
    金大概是和老矮人杠上了, 放完桌椅板凳之后板着脸指着木地板的纹路：“老爷子你是不是年纪大了, 你看看这地板，像是最近几年的才建好的样子吗？”
    老乔治嘀咕了一句：“我才不老呢。”继而眯着眼睛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木地板纹路，只是看着看着，老乔治因为白酒而舒缓的脸重新皱了起来：“这是……不，这不可能……”
    “怎么了？”金和林被一惊一乍的老乔治弄得也有些紧张。
    专心致志看着地板的老乔治想要再凑近些，却忘记自己此时坐在高脚椅上了，一深弯腰就从座位上掉了下去。
    站在旁边的金眼疾手快地出手拉住了老乔治的衣领，在鼻子着地前，老乔治被金拉住了。
    虽然揪着衣领的动作有些像是拎着不听话的小孩子……老小孩乔治还跟被翻过来的乌龟似的扑腾着自己的短手短腿：“小伙子挺机灵的呀，要不要跟我学打铁。”
    联想到金满脸锅炉灰，扛着大锤子打铁的样子，林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金黑着脸把老乔治放下，他这么帅气的人，怎么会有人想拉他去干打铁这么粗鲁的职业呢。
    被放下的老乔治丝毫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一点都不顾及形象地趴在地上，喃喃着：“这居然是真的龙纹水杉，难不成传说是真的……”
    突然老乔治抬头问道：“林老板，小酒馆里有没有可以揭起来的地板？”
    虽然不知道老乔治想干什么，但林还是配合地点点头：“有，地窖的盖子就可以揭起来。”
    “能拿给我一下吗？”老乔治难得讲了礼貌，脸上的表情兴奋得像是要去见自己的初恋情人一般。
    林从吧台里将木板递给金，金蹲下来拿给老乔治，还警告道：“不许把口水滴上去！”
    老乔治理都没理他，兴奋地将木板翻过来。烛光下，木板拼接而成的地窖盖子下有一道深深刻画的曲线，隐约勾勒出一把锤子的形状。
    “居然是真的。”看到木板上纹路的一瞬间，老乔治的眼睛里迸发除了灼热的光芒。
    他陷入了狂热之中，喃喃自语着些什么，金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老乔治的解释，黑着脸从老乔治的怀里夺过了木板，将他重新拎到了吧台座椅上：“解释清楚，不然就别想再摸了。”
    将酒窖的盖子放在吧台上，金总觉得再让老乔治这么摸下去，这块木板都快带上老乔治身上的汗味了。
    失去木板的老乔治稍微恢复了理智，但是眼睛依旧没有从木板上离开过，甚至提出了要求：“能把木板翻面朝上放吗，我想看着那个纹章说。”
    ……
    金黑着脸满足了老乔治奇怪的要求。
    看到锤子纹章之后，老乔治的脸上重新带上了梦幻的表情，仿佛那个纹章是初恋写给他的情书：“你们知道这个图案吗？”
    林和金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老乔治，他们有生之年恐怕都不会发现木板上有那么一个花纹。
    “这是属于矮人的荣耀。”老乔治趴在桌上，努力伸手够到了木板，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阴刻的图案，“传说中，矮人族有两个能工巧匠，他们是两兄弟叫大拙大巧。那时候的艾维拉大陆是魔法的巅峰时代，只懂技艺的矮人是卑微的最底层生物。
    这时候大拙大巧出现了。他们制造出来的东西可以与魔法分庭抗礼。魔法能飞，背上他们做的木翅膀也能飞，魔法能产生水，他们搭建的收集装置也能汇聚水……他们造了很多东西，凡是他们制造的东西上都有锤子花纹。”
    讲起古老传说的老乔治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回到刚听到这个故事的年代，儿时的夜空和父母的大嗓门。
    “我也想做出那样的东西，叫那群眼睛长在翅膀上的精灵瞧瞧，我们矮人不是只能打打杯子梯子！可是一辈子都快过去了，我还是只做出了杯子梯子。”
    老乔治拍了拍架在身旁的梯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像是一只渴望飞翔的小鸟，追逐着风跑了一辈子，最终发现，它只是一只鸡，这辈子都无法飞行。
    灿灿飞起来落到了老乔治的梯子上，上了深漆的木料衬着艳丽的红色尾巴，看起来格外讨喜。
    老乔治从面前的小果盘里拿了一颗坚果喂给灿灿，笑了起来：“其实我都快忘记那个传说了，只觉得这些和死灵法师一样，都是父母辈的人编出来骗人的……但这居然是真的。”
    金也学着老乔治的样子，摸了摸木板上的锤子花纹，并没有到任何特殊之处：“这花纹好像没什么特别。”
    老乔治生气地拍了拍桌子，举起木板示意金看过来：“你个外行，你看看这花纹，雕刻用的痕迹深浅统一，转折处没有任何的毛糙，最重要的是锤子的图案和原本的木料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只有光线的角度对了才能看到，平平放着根本看不到这上面有花纹！”
    听了老乔治的解释，林想到一个问题：“你说这是传说中才有的事，那你又是怎么一下子认出这个花纹的呢？有没有可能这是别人模仿大拙大巧做的呢？”
    一开始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金跟着林的话点点头。
    老乔治叹了一口气，嘀咕道：“就不能让老人家有些梦想吗？就算不是真的大拙大巧，但制造者也一定是一个矮人族的奇才。这房子估计距今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能在千年之前造出这样的房子，那人一定是个天才。但这样的奇才肯定不会愿意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别人的痕迹，我们的情操可没高到那个份上。”
    林和金的注意力全都被固定在了千年之前这个时间上。
    “不可能！”反应过来的金一口否定了老矮人的话，“这房子没有翻修的痕迹，如果是千年之前的房子早就烂了。”
    老矮人不开心自己的话被质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矮人族的工艺，只要技术到位，没有我们办不成的事情！不像是你们这些睁眼瞎的大高个，居然拿龙纹水杉当地板，你们知道这有多珍贵吗！”
    龙纹水杉，传说之树，据说每棵树的纹理上都记录了时间的痕迹。但早在千年之前，艾维拉大陆上就基本找不到龙纹水杉的踪迹了，老乔治也是根据这个判断小酒馆的年龄。
    如今大路上唯一一棵龙纹水杉生长在矮人与精灵的交界处。
    这也是造成矮人族与精灵族冲突的一个原因，双方都说这棵龙纹水杉是他们的。
    只在书里看到过传说之树的林表情也难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没开始看艾维拉大陆植物图鉴的金……学着林的样子，假装惊讶。
    老乔治被来历成谜的小酒馆吸引了注意力，没看到金的小表情。
    这天晚上老乔治为了赖在小酒馆多研究一会儿迟迟不肯付酒钱离去，光是窗户与墙角的接缝就盯着看了一个小时。
    高挂的水晶烛灯上，蜡烛已经燃烧得只剩下拇指高的一节，堆积起来的烛泪象征着小酒馆的深夜，生活习惯良好的林都困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没有打铁和风箱声的矮人之夜很宁静，于是小酒馆里老矮人时不时的惊叹声就显得格外鲜明吵闹。
    就像是昏昏欲睡之时突然被惊醒，恼得金倒拎起老矮人，像是逗小孩玩一样抖了抖手，一枚银币顺势从老矮人的口袋里掉出来，落到桌上发出轻响。
    “酒钱收完了，你赶紧走。”金下了逐客令。
    被放到地上的老乔治气呼呼地捂住自己的口袋，指着金的膝盖骨骂：“你这种没有礼貌的生物，你这样在我们矮人族是会受到惩罚的！”
    至于为什么是指着膝盖骨……因为够不着其他的地方。
    “嗯嗯，明天再说。”看着林一边洗杯子一边眯起来的眼睛，金不耐烦地将老矮人请出了小酒馆。
    老矮人的骂声还隐约从树丛间传来，附近的树屋因为他的喧闹声亮起了几盏窗灯，然后又熄灭。
    小酒馆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估摸着老乔治已经到家了，金关上了小酒馆的大门。隐秘的虫鸣伴着渐歇渐止的鼓蛙声从窗户里飘了进来，带着让人静心困倦的力量。
    林手上擦洗杯子的动作变得更慢了，蹲坐在吧台上的灿灿头也一点一点。金也有点困了，但是看到这样的一幕，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了嘴角。
    他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站到了林身边，将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察觉到环境变化的灿灿只睁开了一条眼睛缝，感受了一下周围……没有危险，是叫人安心的味道……Zzzz
    已经困得有些迷糊的林乖顺地靠在金的肩膀上，只觉得手脚都有些软：“……金”
    “嗯，你先靠着我睡会儿，我洗碗。”金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平时看起来暴脾气的巨龙在黑发青年面前显得格外温柔，能吓退敌人的龙语变成了能将人送进梦里的浅叹低吟。
    “嗯……”
    小酒馆的昏黄的烛光下，清水洗过银酒杯，黑发青年依靠在金发男人的肩头，静静地闭着眼睛，嘴角似乎在梦里微笑。
    在战争中获得成长的不只是梅拉小镇的人，金似乎也在不经意间蜕变成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