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请留步

33.锦衣卫

    
    “你还不走?”沈云初没有回身看她。
    陈嫚越抿唇, 正欲上前,却听门外香芸道:“小少爷, 您怎么了?”
    陈嫚越身影迅速一闪,直接翻上了沈云初的床榻, 微凉的触觉瞬时触及沈云初脖颈。
    低头瞟了一眼陈嫚越手中的匕首,沈云初唇边不禁勾起一丝笑。
    陈嫚越将匕首又往下压了压,低声威胁道:“说没事,不然杀了你。”
    沈云初嗤笑一声,眼尾挑向她,斜睨了一眼,随后对着门外的香芸道:“有个人闯了进来, 现在正拿着匕首威胁你家少爷呢。”
    陈嫚越惊愕地看着身旁的人。
    沈云初回看向她, 眼中是流光溢彩的笑意,使得整个人都显得光彩夺目。
    她堂堂文央西平侯府的小少爷,陈嫚越还真敢在太安行宫杀她不成?
    况且, 就算陈嫚越想要杀了她,叶付林怕也是不许的。
    门外咣当一声响,陈嫚越顿时回过神来, 快速地将匕首一转,随后便欲跃下床榻。
    沈云初伸手向上一拽被褥,陈嫚越一时不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一瞬的停顿, 陈嫚越便再次起身, 沈云初却眼疾手快地再次撩起被褥, 直接从她头上罩了下去。
    “你习武!”陈嫚越一时大惊。
    沈云初却没有搭理她,沧溟阁的人只要看见过一遍地形,即便是眼瞎了也能再次走出去。因而若单单只是用被褥蒙住她,她一样可以跑到窗边逃出去。
    伸手抄起桌上摆着的茶壶,沈云初果断地砸了上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起,合着的是屋门被人从外踹开的咣当声。
    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快步走进,将陈嫚越围了起来。
    沈云初看着,不禁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袋有些疼。
    就这帮锦衣卫,哪里能制得住陈嫚越呢?还不如现在的她呢。
    绣春刀出鞘,在烛火的映照下泛出寒光,沈云初顿觉眼前的几位跟自己往日见到的锦衣卫似乎不是同一批。
    杀气,骨子里泛出的寒意,是她以前见到的那些锦衣卫身上绝对没有的。
    难不成,锦衣卫还分两批?一批在明,一批在暗?
    沈云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未让沧溟阁发现过他们,那这些在暗处的锦衣卫实力得有多强?
    总之不会在沧溟阁之下。
    陈嫚越身上罩着的被褥被人用刀尖挑下,露出一张狼狈的脸来。
    当头一位上前便要将她拿下,陈嫚越自然不从,两人便在屋中交起手来。
    沈云初站在一旁,没有半分移动的意思。
    大好的机会,她今日便要来探清楚这帮锦衣卫的虚实。
    腰部突然被人用手臂缠住,随后连拖带拽地将她带离了屋子。
    到了院中,沈云初气闷的甩开身后的人,转头蹙眉道:“你把我带出来做甚?”
    “不把你带出来,你还想在里面等着被人砍吗?”傅家远抖了抖衣袍,将上面的褶皱抚平。
    沈云初懒得与他浪费唇舌,一把推开他便要再次进屋。
    傅家远眉头一蹙,伸手扯住她的后衣领,轻轻一抬将她提溜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他低头看着站在胸前的她,蹙眉道。
    沈云初气急,奈何她能动手打陈嫚越,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打傅家远,只得硬生生逼出一句:“要你管!”
    说着,便又伸手去推他。
    傅家远将她两只手桎梏住,哼笑一声:“两次。”
    沈云初不解,怒视着他没有回应。
    傅家远矮下身来,平视着她,清润的嗓音带着几分暗暗的沙哑,似溪水浸润过沙石一般,潺潺流入她耳中:“胆儿肥了,敢推爷两次?”
    沈云初心中没来由地一慌,赶忙低下头,眼睛盯着地上他将将碰上她鞋尖的位置,连声道恕罪。
    傅家远不知哪里突然窜起一股怒气,伸手将她的脑袋抬起来,一对儿眼眸好似晨起花藤上挂着的清露,令人火气硬生生去了大半。
    一怒一息之间,傅家远不由得生出几分躁意来,双眉微挑:“方才推我的时候不是还能得很吗,现下怎么就又偃旗息鼓了?”
    沈云初抿了抿唇,自是答不出的,也不欲回答。
    后退了半步,她将双手挣脱出来,俯身行礼:“是云初唐突了,全凭四殿下发落。”
    傅家远不知怎么的,见她这副低声下气却又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了几分。知晓自己今日反常,他一面抑制着怒气,一面挥手让沈云初下去。
    屋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先出来的是被五花大绑的陈嫚越,身上血迹斑斑,令人怵目惊心。
    傅家远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沈云初的双眼,在她耳畔轻声道:“别怕,不看就是了。”
    本来站在一旁的沈云初,正欲凭借两人身上的伤痕判断一下水准,却只见眼前人影一晃,眼眸便被手掌给捂住了,干燥中带着微烫。
    沈云初心中早已怒火中烧,偏生捂她眼睛的这位又打不得骂不得,自己也不可能对他说自己的目的,只得硬生生受下这本就完全不必要的保护。
    尸横遍野都见过的人,还会怕这区区几道血痕?
    沈云初越想越气,只好盘算着以后若是得了机会,必定要好好整一整身旁这位爷。
    “云初,你没事吧,没事吧?”林海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家远的手蓦地拿开。
    沈云初刚转过身子,便被林海韵一把拥进怀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眼中噙着泪水。
    “母亲,云初没事,您可别哭了。”沈云初一面安慰着,一面伸手帮林海韵撷去眼角的泪。
    虽说知道林海韵是关心自己,可沈云初还是有几分疑惑。
    一个人怎么就有这么多泪可以流呢?
    她前世受了这么多,不论是被抄家还是之后在沧溟阁,母亲死在她眼前、第一次被北新楼的人上刑、第一次动手杀人、被叶付林亲手赐死……悲痛有之、痛彻有之、恐惧有之、心死有之,却从未掉过眼泪。
    季舜凌曾说过,她是最适合做细作的,因为生来无情。
    她否认,说自己明明有七情六欲,怎能谓之无情?
    当时季舜凌笑了笑,随后道她是有七情六欲,可这些情绪绝不会上升到正常人会到达的高度,这些情绪在她这里,最终只会便为淡漠。
    因而,母亲死时她会悲痛,可层层悲痛的叠加,到了最后却不是痛彻心扉的恨意和强烈的复仇之心,而是淡漠。
    被叶付林赐死之时,泛着红光的鸩酒在手,心中钝痛有之,到最后她却一字未言,依着圣意一饮而尽,不过还是因为淡漠。
    说白了,她就是逆来受顺。七情六欲诚然是有的,可上天不论给她的一生安排什么,她生出万般情绪之余亦都坦然接受。
    身子被林海韵揽在怀中,沈云初感到林海韵身上的暖意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她唇角微微弯了一弯。
    兴许,老天让她重活一世,便是想让她有所改变。
    想让她拥有真正常人的七情六欲,让她不再将一切都在最终幻化为淡漠。
    一旁的沈庭见林海韵拥着沈云初哭个不停,便咳嗽了两声,拉了拉林海韵道:“好了,云初这不是没事吗?仔细着别哭坏了眼睛。”
    林海韵这才止住泪意,目光转向一边,见傅家远正看着自己,知晓自己方才的失态都被眼前这位瞧了去,不禁有几分窘迫,赶忙行礼道:“给四殿下请安,让您见笑了。”
    傅家远摇头,伸手将她扶起:“夫人请起。”
    沈庭亦在一旁行礼:“多谢四殿下将锦衣卫带了来,不然犬子还不知还会出什么事情。”
    傅家远一哂:“这算什么,上回她救了我一命,还负了伤,我不过是唤了几个锦衣卫过来罢了。”
    恰逢此时,先前与陈嫚越交手的那锦衣卫匆匆行来,俯身在傅家远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沈云初离得近,隐约听到了几个字,貌似是“不说”、“沧”、“叶付林”、“主意”之类的。
    凭借着这几个字,沈云初在脑中自行拼凑了一下,便大约知晓了那人话中的意思。
    陈嫚越不说,应当是沧溟阁的人,叶付林派来的,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话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也不值得沈云初多费神去深究。
    她将陈嫚越缠住,无非只是因为看她不顺眼,毕竟还没有一个拿匕首威胁过她的人还活着。她现下没有能力杀陈嫚越,但是让她吃吃文央的牢狱之灾还是可以。她本就没指望着有人能从陈嫚越口中问出些什么,或者说,她本就不想知道任何关于陈嫚越的事情。况且陈嫚越身为沧溟阁三大细作之一,虽说是最末的一位,却仍然是重中之重,西辰亦定然不会让她在这里久待。
    现在令她感兴趣的是,这些与她平日里所见不同的锦衣卫竟然是傅家远带来的,而且还回来向傅家远复命?
    若说是因为傅家远皇子的身份,兴许勉强说得过去,可这位仁兄复命的姿势也太过奇怪了吧?
    一过来,连正眼都没看他们旁边这些人一下,亦没有对傅家远行礼,直接便附耳交谈。
    这像是皇子与侍卫之间相处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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