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请留步

76.一命呜呼(捉虫)

    
    “诸位, 静一静, 静一静。”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突然出现,对着略微有些嘈杂的人群高声道。
    众人纷纷停下了吵闹, 望向那人。
    “今日, 沈公子与我们金顶楼请来的‘棋圣’——李永修, 李公子——比试棋艺, 一局定胜负。沈公子黑子先行, 李公子执白子。还望诸位做到观棋不语,以免断了这二位的思绪。”
    众人纷纷附和同意, 那人见状,转头对着两人道:“二位, 请吧。”
    沈云初缓缓伸手,夹出一枚棋子, 在手中打着转。
    季舜凌曾对她说过,下棋与行军打仗很是相似。同样都是排兵布阵,都需要前前后后思虑周全,只不过一个是在沙场上,面临着生死存亡, 而另一个是在棋盘上, 关乎着身外之物罢了。
    “唉……你说你打仗这么厉害,怎么到了棋盘上就成这副样子了?这两者明明是互通的啊,还真是奇了怪了。”
    “那是你这么觉得, 我一个排在第三的人可没这个天赋, 更不要提看出什么相像之处来了。”
    “第三算低吗?沧溟阁好歹也有百十来号人了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 我其他科目考核可都是第一。”
    “那为何偏偏棋艺就落了个第三?”
    “所以说嘛,我没有这个天赋啊。”
    沈云初收回神思,看了看手中的黑子,面上没有什么异样,搁在腿上的左手却是微微收紧。
    季舜凌……
    定了定情绪,她缓缓吁了一口气,只听“啪嗒”一声,手中黑子便落入了棋盘之中。
    到了这个关头,她也只能把这看作是打仗了,死马当活马医。以兵法来下棋,倒也是新鲜。
    李永修从容不迫地取出白子,手指轻轻一松,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举手投足间尽显胸有成竹。
    沈云初亦不惊慌,左右最差的结果就是被杀得片甲不留罢了,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正输给“棋圣”,她也没有多丢人。
    十个回合以后,众人见棋盘上的黑白二子杀得凶残,却仍然算是旗鼓相当,亦看不出任何破绽,便不禁有了几分骚动。
    “这位沈公子是什么来头?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的。我听说,在李公子手下撑过十回合的人还未出现呐!”
    “这么厉害?那这位沈公子可以算是十分精通棋艺了?。”
    “那是自然,你看看,她这都已经与李公子过了十二个回合了。”
    耳中听到人群的议论,沈云初不禁抿了抿唇。
    这可真是……天知道她撑得有多痛苦!
    所谓外行看热闹,他们兴许瞧不出来两人的差距。可沈云初清楚地知道,自己所有的路数都已经被基本压制了。以自己的那点儿功夫,根本就不可能赢,顶多撑到第二十回合了。与其到时候被杀得片甲不留,倒不如现在乘着还没被弄得那么惨时先行认输。
    但话说回来,这李永修竟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就暗暗堵死了她所有的路数,实在是技艺高超。
    眉头微微蹙起,沈云初心中不禁开始埋怨起季舜凌来。
    还什么与行军打仗类似?这简直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好不好!
    轻轻叹了一口气,沈云初轻笑,一边抬手欲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盅里,一边道:“李公子棋艺……”
    “哎,这么热闹啊,这是围在这儿干什么呢?”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云初回过头,便瞧见傅家远走了进来。
    “东茗楼的棋局?”傅家远走近,看着棋盘笑道。
    “这位公子,还请您不要打扰这两位对弈。”先前说话那人又出来了。
    “你就是东茗楼的新掌柜吗?”傅家远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语,问道。
    那人愣了一愣,随后才道:“不是,在下只是个管事的,还请您……。”
    “知道了,这便出去,不打扰他们对弈。”说着,傅家远便走了出去。
    沈云初微微蹙眉,看向人群中的孟朝,果见他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沈公子,该你了,继续。”李永修手心向上微微前伸,冲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沈云初稍一点头,随后便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随后了然地勾了勾唇,落下了黑子。
    就在刚刚傅家远走过来之时,他的手轻轻在半空中划了几下。
    是在提醒她棋子的走向。
    她方才便是在思索那走向的具体位置、用意何在,以及后续又该如何。
    果然,待沈云初落子之后,抬眸看向对面,便见李永修双眉紧蹙,白子在指间不断翻动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半晌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白子落了下来。
    沈云初看了一眼,挑眉又按下了一枚黑子。
    局势已定。
    这一回,李永修摇了摇头,将掌心剩余的棋子全部放回棋盅之中,随后抬手作揖道:“沈公子棋艺精湛,李某甘拜下风。”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喧哗。
    “这……李公子是被打败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能看出来?我看啊,这沈公子可是有真本事的人,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看起来年龄应该还不大嘞。”
    “是啊,看着也就约莫十几岁的模样,真可真是厉害。”
    沈云初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心中却微微有些发虚。
    毕竟,方才若是没有傅家远,她是准备认输的。
    伸手作揖回了一礼,她笑道:“李公子乃是‘棋圣’,沈某不过都是些皮毛功夫,这次也仅仅是运气好了些,侥幸赢的罢了。”
    “哪里哪里,您就不要自谦了,”李永修摆手道,“冒昧地问一下,不知沈公子是哪家公子?听口音不像是临安人士吧?”
    “我是从北边来的。”沈云初回道,却不欲再多说。
    李永修却不知趣,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是北边哪里?”
    沈云初微微蹙眉道:“不是说这棋局赢了能有奖赏吗?这都这么半天了,奖赏怎么还没来呢?”
    此话一出,周围人也开始议论纷纷,只道是不是这东茗楼那一百两银子只是个幌子,就是为了宣传招牌罢了。
    “大家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啊!”那管事的人又冒了出来,“方才不是见沈公子同李公子聊得投机,在下便没有打断。这奖赏的银子自然是有的,我金顶楼绝不做那虚假之事,那是自砸招牌。”
    说着,又转向沈云初,满脸堆笑道:“沈公子,还请您随我来。”
    沈云初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孟朝走了过来,同她一起跟着那管事的上了楼。
    金顶楼二楼是包间,而最深处的那几间便是打理茶楼事务的办公之所。
    “请。”管事的推开门,伸手冲着沈云初和孟朝二人道。
    两人走进屋内,却见屋中陈设处处透着一股儒雅之意,倒不像是普通的办公处。
    “这是?”沈云初迟疑着问。
    “这是我家掌柜的平日里待的房间。”管事的回道。
    “你们这是何意?”孟朝蹙眉问。
    “沈公子赢了我们金顶楼的一百两白银,掌柜的见她一见,应当不算过分吧。”管事的却丝毫没有什么惧意,仍是笑道。
    “那你们掌柜人呢?”沈云初心中已有了思量。
    这茶楼既有古怪,那必定是新来的掌柜所致,见上一见自然是好的。
    管事的指了指几十步之遥外的屏风:“在里间,您二位过去吧,小的便先下去了。”
    沈云初点了点头,他便躬身行了一礼,随后缓缓退了出去,顺势带上了门。
    见他出去后,沈云初看着那屏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倏然挑了挑眉。随后侧头望了孟朝一眼,意味深长。
    孟朝见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回以了一笑。
    这一笑,便是他亲自应证了沈云初心中的猜测。
    果不其然,这位爷是早就算到这一切了。而他方才带着她去那棋局,用意也是为了能见到这家的掌柜。
    只是……不知他怎么就那么自信,她一定能赢?要知道,方才若不是傅家远,她可是根本就赢不了的。
    “我先前便同他打过招呼了。”孟朝仿若能看透她内心所想一般,轻声道。
    沈云初顿时一惊。
    这话的意思……他是先前便同傅家远打过招呼了?以确保她一定能赢那场棋局?
    可他不是向来同傅家远关系不和吗?
    他们二人,不论是人前人后,但凡见着面,便都像见了仇敌似的,对视的时候仿佛都还能听见火星子迸发的声音。这要是说他们关系没有不好,沈云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那么,他又怎么会私下去联系傅家远呢?傅家远又怎么会配合他呢?
    退一步说,他今天刚刚上任,才接到了她布置的任务,先前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她今日会来走访。而她来到这茶楼也纯属偶然,他又怎能提前安排好这一切?
    沈云初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了袖口。
    是她大意了……
    实在是太过大意了,这种错误若是前世在沧溟阁的时候犯了,不出事会被北新楼责罚滚钉板,若是出了事,那便是直接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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