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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深宫大秘密

    
    有些事外面人许不了解, 离权势越近的, 看的越清。
    这么多年来,陵皇子凭什么那般得瑟闹腾,跟太子什么都敢抢,他的底气在哪里?
    他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实则他的年龄心计,腹内城府, 有些话几乎写满脸了:我是皇后的儿子。
    因他年纪小,这种事大家一笑置之,没几个当真,毕竟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皇室血脉最难混淆,皇后没有生育过, 所有人都清楚。
    而且严格说来, 这话也不算错,皇后乃一国之母, 别说所有的皇子, 天底下的臣民孩子, 都可以是她的孩子。
    皇后自己也没过心, 待陵皇子没有太看重, 也没有视而不见, 跟以往一样。她始终最支持, 最拥护的, 只有太子, 她永远以太子为重,以太子为先。虽太子不是她亲生,她却将所有心血付诸于此,尽心抚育,精心教导,从不粗心怠慢。
    日常相处,陵皇子如果表现的好,自然皆大欢喜,没谁说的出不是,皇后也是该赏便赏,但陵皇子若做的不合作,皇后罚他只会更狠,没有更轻。
    也因为此,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
    这样的皇后公平公正,德行操守无一出错,所有人都竖大拇指,但一心认定自己才是亲子的陵皇子,心里就很委屈了。
    本该是自己应得的宠爱,给了别人,怎么能甘心?
    皇后对他的打压不是一般的狠,狠的……都有点特殊了,这样的对待,让他怎么能不坚定信念,皇后是真心护他的?爱之深,才责之切。
    总之,陵皇子一直坚信,自己是特殊的。
    哪怕玉牒上写的清清楚楚,他的生母只是个宫女,哪怕医官宫人众人佐证,他都不信。
    他似乎很‘理解’皇后的牺牲,尽管皇后对她没有喜爱的意思,每罚必重,他仍然不记恨,仍然愿意靠近,每每有对皇后不利的事或话出现,他都身先士卒,一力阻挡。
    可他如此卖力,皇后对他的态度仍然没有改变,一如既往,亲切中透着疏离,温暖中透着冰冷。
    他仍然不在意,并继续为此努力……
    赵挚一直以为这点事就是明面上的笑谈,朝前堂后所有人放松的点,除了陵皇子,没人当真,大家只是看个乐,包括他自己。但现在他有些敏感了,这真是个摆在所有人面前,所有人都看得到的‘玩笑’么?
    有没有可能,是谁有意引导,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陵皇子的天真执着里,有没有一点可能,是知道真相,仍然如此?每一个皇子从生下来,就有夺嫡的血气和天赋,一切东西都可以为它让步,包括真正的自己。
    皇后的公正淡笑里,有没有一种洞若观火的笃定?她心里,是否盘算着其它事?
    赵挚心里纠结着这些事,转头就去查了陵皇子玉牒,出生时的事。
    所有记录真切明白,就是宫女所生。虽然时间和十八年前北青山那晚相差无几,但宫女生孩子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场,问话亦找不出错漏。
    反倒是一翻皇子出生玉牒,查当年的事,太子出生时的情况,迷雾更多了。
    太子是早产,未足月,先皇后于一次国宴时不慎滑了一下,没摔倒,肚子却磕到了桌角,当场发动,而后难产。偏偏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救命药找不到,一直为先皇后把脉调理的老太医又突然中风晕倒,别的太医突然上手,不敢随便下药方……
    过程无比惊险,太子是诞下来了,而且至如此,成长得非常好,先皇后却没留住,还是逝去了。
    这整件事,按照赵挚的想法,如果没有之前办过的这么多案子,他不会起疑,因为一切发展的太自然,但有这些前因,这件事就变得微妙了。
    宋采唐的发言直中红心:“这所有事,最得利的是谁?”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所有人都知道。
    温元思眯眼:“是现皇后。”
    “而且我们还找到了一个非常要命的机密,”祁言身体前倾,声音神秘兮兮的压低,看了赵挚一眼,见赵挚点头,方才小声说,“现皇后宫寒严重,可能终身不孕!”
    这说明了什么?
    宋采唐了然:“所以,皇上为照顾年幼太子,才选了她做继后。”
    温元思叹气:“所以,她好像有足够理由的暗害先皇后。”
    不孕,是她的缺点,也是优势,如果先皇后产子离世,只要好好操作,她就有很大可能成为继后。
    毕竟她的父亲当时是一朝宰辅,家世教养,她各方面都很优秀。
    “所以啊,这害人的屠刀一旦举起,就很难放下,害了一个,就有下一个,因为你永远都提防更多的人知道,担心知道的人讲出去……”祁言话越说越小声。
    想当皇后,所以必须让太子顺利生下来,先皇后也不可以活。想好好的做这个皇后,当年的事必须埋清楚,不能被更多人察觉知道,所以大梁氏,当初经手的,可能猜到事实的,最好都不要放过。
    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死的人太多了,证据不足,他们连个活人都找不到。
    宋采唐突然想到一个方向:“宫人,女人好灭口,那官员呢?太医,礼官,是不是也有一定的人需要当时在场?”
    这些人,想要灭口就不容易了。
    “还有啊,”祁言伸手抠了抠眉梢,“我们现在到底是查什么?不是十八年前北青山么,怎么又突然跳到两位皇后之争了?”
    有联系么?
    “虽然看不出联系,但直觉告诉我们,这件事不一般,去查,定有收获。”
    温元思缓缓喝着茶,声音笃定。说话时目光掠向赵挚与宋采唐,二人目光与他相触,想法同他一致。
    或许,不是没有联系,是联系非常大。
    最近手上没什么案子,几人致力查这件事,偏偏水太深,总是不得头绪,几人约定隔几日就面见讨论一番,收拢线索,寻找更多的灵感方向。
    这一次的讨论仍然没找到最终事实,但发展还是有的,大家还算满意。
    离开前,宋采唐提醒赵挚:“或许你应该去看望一下太子殿下。”
    这件事查得越深,对太子的影响就很大,他是储君,心思想法可能会影响很多东西。
    赵挚见祁言和温元思都走出去了,捧起宋采唐的脸亲了一下:“嗯,我知道,我已经递信约他见面。”
    他和太子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太子地位尊贵,身边的玩伴……算起来只有他。
    他不可能不担心太子,而这件事,似乎也只有他能说的上两句话。
    不成想,刚送宋采唐回家,转头就看到太子白龙鱼服,坐在一个茶庄二楼临穿的位置,冲他招手。
    赵挚一边往里走,一边想,信刚递过去,安排起来不会这么快……大约是太子,也想找他了。
    私密性极好的包厢,二人对坐,茶香袅袅。
    太子相貌肖母,很是清俊,穿着一身月白暗绣银纹叶竹的圆领袍,露齿一笑,更显小了几岁,不似平日那般威严。然他坐姿板正,肩平腰直,每一个动作都是经年礼仪练出来的,优雅又不失尊贵,一眼就看出来,跟旁人大不一样。
    有的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而有的人,哪怕穿着最一般的衣服,你也不会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
    换作别人,在太子自然流露的气场面前,肯定立刻端庄起来,说话行事心里有个度,但赵挚不会。太子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再熟悉不过,他们在一起做过很多荒唐的事,彼此见过对方最丢脸的样子,根本疏远不起来。
    “在孤面前如此不讲规矩,也就只有你了。”
    太子眼角微挑,话中满是挑剔,实则满脸都是笑意,看得出来,他更喜欢在他面前自在随意的赵挚。
    赵挚大剌剌伸手倒了杯茶,两三口喝了:“也不知道给我倒一杯,真是小气。”
    “是是是,我同你赔罪——”太子亲手执壶,给赵挚续了杯茶。
    赵挚见好就收,把壶抢过来,给太子续满:“一会儿给你叫个小点,街上最出的新鲜玩意,挺好吃,你怕是没尝过——怎样,我比你大气吧?”
    太子差点笑出声:“行,你最大气行了吧。”
    赵挚笑得又招摇又放肆:“那是!”
    二人贫了几句嘴,赵挚才略不赞同的皱着眉:“你怎么自己来这了,有事召我不行?”
    如今形势虽然算不上紧张,但储君安危一向是重中之重,尤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让赵挚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太子却摆了摆手:“行了,我这安排的挺好,没问题,你同我坦白交代吧,最近查到了什么?”
    这话——
    似是有备而来。
    赵挚摸了摸鼻子:“你都知道了?”
    “缺乏确凿证据,你便是猜到了些事实,也不好往上报,但我在这个位置,还与你友,要是到现在还听不到任何风声——”太子微笑,“我这个储君也是白当了。”
    他的笑看似朗阔,实则埋了很多东西,别人看不出,赵挚看的懂。
    就因为看得懂,有些话更不好说了。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太子看到他表情,眼梢垂下,叹了口气,替他开始:“自陵皇子暗意是母后之子,我就提防怀疑,私下暗查过,但没发现任何异样,他就是宫女所出,事实无二。但母后……她的行事为人,这么多年,一直在影响我,我成长至今,德才如此,性格如此,她并非没有功劳,相反,功劳还很大。”
    “我不能忘了生母恩德,同样,也不能忽视养母养育之恩。你……你不必如此,实话实说便是,该我承受的,我早晚要承担。”
    赵挚这才组织语言开始:“你既有所耳闻,或许已经猜到了,我怀疑现皇后,与先皇后的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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