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以深情共白首

    
    “天哥。”
    “来了，快进来。”
    冯天面容含笑的拉开门，顺手拿了双棉拖放在了门口。
    换了鞋，殷怀顺随着冯天走进屋里。
    时隔几个月未来，这里的装饰倒是有了些变化，比之前比着，多了份人情味。
    冯天穿着一身休闲舒适的家居服，头发利落的朝后梳过去，露出了往日隐藏在发梢里的眉毛，五官这样一看倒是比之前还要深邃好看了。
    人看起来也像是变化了许多一样。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煮茶的茶具，里面的水已经烧的咕嘟咕嘟的冒泡。
    殷怀顺在旁边沙发上坐下，扫视了眼茶几上的茶具，心道：看来冯天连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过来都已经算准了。
    那她与梁青寒和江屈贤的见面，冯天也已经知道了。
    梁青寒的身份，冯天早几年前就已经调查清楚。
    至于江屈贤，偌大的春通城，冯天还不至于连他的身份都查不到。
    一番心理思索，殷怀顺心理推敲了个七七八八，但心里却不明白冯天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总不会是叫她放弃找律师？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早就想好了什么措辞推脱他。
    这样一想，她心里倒是沉静了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打高明死的那天，她就铁了心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把殷震救出来。
    现在不管是谁挡在她面前，都不行。
    冯天烫了茶具，撇去第一遍的茶水，又开了第二遍茶，到第三遍才将煮的泛着清香的茶水递给殷怀顺。
    这一连贯的工序下来，二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殷怀顺茶杯抿了口茶水，抬头笑道：“天哥看来要跟我说的是喜事。”
    冯天端着杯子没有急着品茶，他嗅着茶水的青烟，听到她的话，笑着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殷怀顺眉头微动，垂眼看着杯子里的茶说：“近百万的茶饼都拿出来给我这个只懂喝酒的人糟蹋了，天哥现在一定是很高兴的。”
    闻言，冯天爽朗的笑出声，他抿了口茶水说道：“买来就是让人喝的，什么糟蹋不糟蹋。”
    他又看着她浅笑道：“品了一口就能尝出来我这茶什么价钱，给怀顺你喝了也不算是糟蹋。”
    正如殷怀顺所说，她这种人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文化墨水，更是天生没有大家闺秀的命。
    她能尝出来这是什么茶，全都是她外公梁琦的功劳。
    在梁家的那些年，梁琦把对女儿的疼爱都移到了她这个外孙女的身上，心心念念的要将她培养成她母亲的样子。
    但殷怀顺这块‘朽木’，没有遗传多少老梁家的好基因，全都随了她爸爸殷震的基因。
    被她消磨了两年心性后，梁琦终于相信，女儿确实已经死了，就算这个外孙女是自己女儿的亲生女儿，也没有遗传多少女儿优秀基因，也就对殷怀顺的管教松散了很多。
    也正是那几年，殷怀顺被迫跟着梁琦学了不少东西，茶道没学会，茶倒是没少喝。
    “天哥要跟我说什么事情？”殷怀顺眉宇间的神色略显焦急：“我爸爸那边真的有转机了吗？”
    冯天捏着茶杯在手里轻轻抚弄，看着她的眼睛里却暗含了一分探究。
    “确实是殷叔那边有消息了。”冯天放下茶杯，又拿着水壶给两人添了茶，说道：“那批货已经被警察找到了，我问了律师，律师说，以此为证，对殷叔的案子应该有几分把握，至少能证明裴叔不是殷叔杀得。”
    提到裴正峰，殷怀顺的脑子里莫名的想起来，那天被何光压在车里玩弄的裴茜茜。
    看冯天现在这样子，也不知道裴茜茜现在什么样了。
    殷怀顺面色不变，目光惊讶的看着他问：“货在哪里找到的？”
    “在龙侃湾码头。”
    “龙侃湾码头？”
    冯天点点头说：“那里有张琨的私人仓库，知道的人不多，只要能证明殷叔对此不知情，应该就能脱嫌疑了。”
    听到张琨的名字，着实的让殷怀顺有些意外了。
    上次张琨没有被警方抓到，连夜就像老鼠一样窜回了香港，警察根本没能怎么样他。
    从那次的事情看，警方应该是早就盯上张琨了，不可能连他的私人库房都查不到。
    如果这批货真的一直都被张琨藏在私人库房里，恐怕早就应该查到了。
    见她神色迟疑，冯天眉头微动，端着茶杯吹了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疑问吗？”
    殷怀顺回过神，摇摇头说：“只是奇怪张琨为什么会牵扯进来，我没有听我爸爸说过他跟裴正峰，和张琨有过过节。”
    冯天端着茶杯略一沉吟，说道：“其实有件事一直没能跟你说。”
    殷怀顺自然的问：“什么事？”
    “张琨一直对殷叔截过他的一批货耿耿于怀。”冯天放下水杯，轻叹了口气正色道：“殷叔是个有大义的人，那批货原本也是我吩咐让他去和张琨谈的，但殷叔的眼线回来告诉殷叔说，张琨走私的还有一批‘活物’。”
    冯天看着她继续道：“是从东南亚那边抓过来的女孩，最大的不过十七岁，最小的六岁。”
    闻言，殷怀顺脸色微怔，下意识的问道：“他抓这么多小孩做什么？”
    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冯天放松了身子朝后依过去，淡淡道：“能做什么，皮肉生意而已。”
    殷怀顺对青焱帮私下做的生意一直都不清楚，但对夜总会的流程总是熟悉的，只是那些夜店公主都是成年人，哪会有人用年纪这么小的孩子。
    “我爸截的‘货’，就是这些人吗？”
    “嗯。”
    冯天说：“因为涉及到青焱帮的利益，殷叔并没有报警，只是废了一番力气，派人把这些女孩送回了自己国家，张琨弄清楚事情真相后，虽然没做什么事情，但心里一直都在恨着殷叔。”
    对自己爸爸的人品，殷怀顺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如果这件事让她碰到了，她或许也会做出跟殷震一样的事情。
    张琨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看着眼前的冯天，殷怀顺也不相信，殷震和裴正峰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聊完张琨跟殷震的恩怨，冯天又跟她说了过几天殷震提审的事情。
    殷怀顺倒没有再做隐瞒，跟他说了江屈贤的事情。
    只不过里面的意思变了变，变成了江屈贤是殷震好友的儿子，十分可靠。
    冯天听完也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时间越来越晚，两人的话题也差不多都聊完，殷怀顺几欲想走，都被冯天开了新的由头留下。
    年少时他们能坐在一起侃侃而谈，殷怀顺不认为现在她跟冯天还有共同话题。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殷怀顺坐的不光心里焦躁，屁股也发麻。
    她忍无可忍，再次表明要离开。
    冯天抬手看了眼腕表，这次倒没有继续挽留。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来的，天哥你早点休息吧。”
    殷怀顺拿着包站起身，与冯天一前一后的朝玄关走。
    走到门口，殷怀顺忽然停下脚，回头看着冯天试探的问道：“最近怎么不见茜茜了？”
    冯天神色如常，嘴角挂着熟悉的浅笑，说：“应该在忙着准备婚礼吧。”
    “准备婚礼？”殷怀顺惊讶道：“她要结婚了？”
    冯天点点头，忽然伸出手，动作亲密的将她脸颊边的长发掖到而后，笑道：“茜茜对我深情一场，原本裴叔没死的时候，我也有娶她的打算，没想到，裴叔死后，她跟何光看对了眼。”
    殷怀顺还没做出避开的反应，就听到冯天笑吟吟的说道：“茜茜怀孕了，是何光的孩子。何光忠心耿耿的跟了我一场，让他跟茜茜结婚，也算是对他的奖励吧。”
    听着他的这番话，殷怀顺只觉得心凉。
    距离上次见到裴茜茜和何光，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看裴茜茜麻木的反应，不知道是遭了多少罪，才将她一向高傲而又嚣张跋扈的性子磨成了这样。
    裴茜茜那么爱冯天，怎么会答应嫁给之前给她提鞋都不配的何光的？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抬眼看到冯天看着自己的目光，又咽了下去。
    冯天的手停留在她的肩膀上，眸光暗浊，两人身体距离不远，他挺拔的身体遮挡住玄关的壁灯灯光，压抑的感觉让殷怀顺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她有种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冲动。
    “这样……也好。”她扯出一抹笑，朝后退了一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怀顺。”冯天伸手摁住了她耳侧的门，将开了缝隙的门又关上了。
    殷怀顺脸上挂着一派平静的笑容，但攥着包的手已经收紧了。
    冯天将她半圈在狭小的空间里，微微弯腰，那只手一如刚才一般，自然的抿了抿她耳边的头发，然后就捏住了她的圆润白皙的耳垂。
    温热的感觉让殷怀顺的身体，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
    她不自在别过头躲避，冯天的手却扶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被迫面对着他。
    “天哥。”殷怀顺不再跟他客气，抬手推开他的手说：“你有话尽管说，我们之间这么相熟了，没必要这样。”
    冯天嘴唇掀着温柔的笑，握住她的手，递到嘴边亲了亲，说道：“这十多年你一直都在刻意躲避我，可我一直都在等你。”
    殷怀顺被他硬抓着手抽不出来，脸色也板了下来。
    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她也曾崇拜过冯天那么几天，毕竟冯天那时候对她着实的好。
    只不过这股火苗没有撩烧起来，就被殷震和景晓天夫妇给浇灭了。
    他们耳提面命的告诉她少跟冯天来往，殷震更是直接跟她表明，敢偷偷背着他跟冯天谈恋爱，就打断她的腿。
    虽然那时她天不怕地不怕，根本没把殷震的威胁当回事，但冯天对她的好，也让她有些受不了。
    那时她不懂，跟梁青寒谈恋爱后，才明白，她少年时是受不了冯天有些变态的占有欲。
    她的所有事情，冯天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先知道了，不管是闯了祸还是受了欺负，冯天总会第一时间给她找回‘场子’。
    但每次她跟在他身后出去玩，冯天对她的管教，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冯天让她叫她就得叫，十分不得自由。
    后来，她了然无趣的听从大人的话避开了他，冯天对她的态度倒是变了很多。
    只是，没多久她就被殷震送回了梁家，特别是跟梁青寒谈恋爱后，听说冯天想要对她男朋友不利，她更是对冯天避而远之。
    如果她那时一意孤行的跟冯天在一起了，不知道现在的下场会不会有裴茜茜好。
    也许会比裴茜茜好，殷震也可能不会蹲监狱。
    但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考虑的。
    “天哥，我跟陆伯瑞的事情想必不跟你说，你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殷怀顺脸色严肃，望着他的目光里满是倔强的委屈，“这辈子我只爱他一个，心里承受不了别人的感情了。我对天哥的感情只限于兄妹之间，相信天哥应该能理解我。”
    “那你的前男友呢？”冯天脸上的笑容不变。
    殷怀顺敛下眼睑，平静道：“从他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跟他就没有感情了。”
    听到她的话，冯天轻笑出声，“没想到怀顺你对待感情竟然这么绝情寡义。”
    “我……嗯……”
    脚步猛地朝前踉跄了一步，冯天突然揽着她的后腰，拽着她的手朝他怀里带了一下。
    殷怀顺努力稳住身子，却还是撞进他怀里。
    “天哥你……”
    “陆家一家犯的事情，足够被国家枪毙十多次了。”冯天低头看着她寒着的倔强小脸，问道：“陆伯瑞如果死了，你也要为他守身如玉的守活寡一辈子？”
    殷怀顺慢慢抬起头，狭长的丹凤眼里带了抹清澈的冷意。
    冯天盯着她的双眸淡笑道：“我想留你很容易，陆伯瑞身后仰仗的人，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但我一直以来都很尊重怀顺你的想法。”
    殷怀顺不假思索的快速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天哥现在放开我！”
    冯天抿着唇笑出声，“别急着这么说，我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你考虑清楚了，后天我让人去家里帮你收拾行李，搬过来我们一起住。我相信，以怀顺你对待感情的决绝程度，忘掉陆伯瑞应该也是很快的事情。”
    “我不懂天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懂了。”
    说完，冯天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才松开手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