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潮声

    
    走在漫无边际的荒原，本就没什么坎坷却走得磕磕绊绊，将一马平川的坦途艰难的走完才见到此生第一道彩虹。林间山水，虫鱼，草木，皆是等候多时的自己。欣喜之余也不忘亲切问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之后的一年是他们人生中最靠近彼此也是最幸福的一年，原来所有的不幸和错过都是为了在这恰到好处的时光里与那个恰到好处的人相遇，堆积了所有的好运气终于都用在了这里。
    夏天的初遇，秋天的重逢。这样的安排似乎恰到好处的让这九年的时光见证他们的成长，一个如木瓜殊一样酸涩有个性的姑娘，一个如木瓜树一样等待爱情的少年，这会是他们此生最好的遇见。
    一场秋雨一场凉，北国的秋风里已经带上了寒意，江水澄净江面开阔，火红的颜色从对岸的山寺一点点的渲染过来，虽不及橘子洲头的万山红遍，但也算的上是清杉见过最没的秋天了。两人爬上小小的山丘，眼下江岸两边尽是红黄交错，清杉笑着说：“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白宇泽摇摇头严肃的说：“不，我要让你知山寺甲子亦知天下秋。”
    “有了我你就不会再与世隔绝了，我会挡在你前面带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你要的全世界我都要给你。”白宇泽看着脸颊泛红的清杉，莫名就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清杉忍住泪水笑着说：“那岂不是我遇到了你就遇到了全世界！”
    年少不知请动如何，不知情话怎讲，尽管言语举动干涩得秋风起卷起的落叶，但依旧可以让对方看到一幅绝美的画卷。清杉转头别开已经被泪水布满脸，还开玩笑的说：“你们不是都觉得我应该是不解甲子的山僧嘛，我以为你会说要陪我在……”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宇泽一把拉倒怀里，白宇泽皱着眉给她擦干眼泪。“你要记住，你可以在我面前流泪的，所有的委屈和不开心都要分给我一半，不能自己藏着。”
    “还有，我当然会陪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你。而且我一直都知道你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别人的误解与我们无关。”
    这是清杉第一次感受到有人懂得的幸福，一直以来白宇泽和知己对她而言都是最奢侈的东西，看着来之不易的珍宝她幸福的不知所措，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白宇泽被她的反应吓到了，一边忙着给她擦眼泪一边说：“你怎么还收不住了，在感动也不能这样哭啊，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清杉听了也停不住哭，白宇泽见状把她拉近捧起她的头吻了下去，清杉被他的举动吓到了，瞪着圆圆的眼睛也忘了哭了。这个迟到的生涩的吻像是将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等清杉回过神来白宇泽尴尬的笑着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能接吻就不要说话了。看来对你还挺管用的。”
    “哪有人讲这种话啊！你杜撰的吧！”清杉红着脸边拍着他吼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叫你老看民国小说，现代作家的作品也该多看看的。”
    “还狡辩，你说出出处我就信。”两人在江边的长廊上追赶嬉笑着，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扰着这清秋也是暖的。
    初雪那天两人再次登上这座小山，清杉开心得像个孩跑在湿漉漉的山路上。初雪并不大，落下的大多都化了，很久了才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鞋子踩上去就是很明显的一个脚印。记得刚到北方的时候清杉的学姐告诉她下雪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着打伞，会被北方同学笑话的。清杉心想雪花那么美自己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打伞躲着雪呢！
    白宇泽在后面追着清杉说：“别跑了，等会儿出一身汗又感冒了。”
    清杉也不管白宇泽说的，只顾着自己开心。“没关系，这是我来这里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冬天了，过几天雪积厚一点我们来打雪仗吧！”
    “好啊，到时候我叫上我室友，你也叫上你同学，我们好好打一次。”
    “今年初雪终于来了，以前都是待在宿舍里没人陪我出来看雪。”
    “有几个人会跟你一样冒着寒风的出来乱跑啊！这样的天气都躲在被窝里睡觉呢！”
    “这样的好风景怎么都躲着不出门呢？可惜泸镇没有这样的雪，不然肯定会更美。”
    “泸镇没有雪我们可以找一个有雪的地方啊，春天在泸镇看花，夏天到林间避暑，秋天到江边看万山红遍，冬天到北国看万里雪飘。”
    清杉在路边等着气喘吁吁的赶上来的白宇泽，笑着说：“想得真美，哪有那么好。不过川城和棉州都是四季分明的，我们以后去江南好不好？”
    “好啊，你去哪我就去哪！”
    坐在山坡的观景台上白宇泽问请杉：“你什么时候会泸镇，我要还给你一件东西。”
    “是什么？”清杉很好奇，好像自己没什么落在他那里的东西。
    “到时就知道了，我埋在木瓜树下了。”白宇泽若有所思的说到：“你知不知道小学毕业那个夏天，我在木瓜树下遇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木瓜很像。”
    “我那时候是不是很讨厌？”清杉被回忆中的自己逗笑了。
    “不是啊，只是觉得你跟别的小女生不一样，倔强不服输，还死都不肯低头。就像你吃得下去一个木瓜一样。”
    “老实说那时候你不吃木瓜是怕酸还是让着我？”
    “都有吧！我很惊讶你可以吃的下一个木瓜，其实我从小就不爱吃，只是我奶奶在的时候每年都会摘几个回去给奶奶做醋，奶奶做的木瓜醋特别香。后来奶奶不在了就没人做了，我就每年摘几个回去晾干了偶尔泡水喝。你呢？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木瓜？”
    “我，我喜欢它的味道和香气啊，就像你说的木瓜和我也挺像的，都那么没办法改变很少有人喜欢。你知不知道木瓜还可以舒筋活络，化湿和胃的！”其实清杉没有告诉他，她自己也不喜欢吃木瓜，只不过觉得那是从他那里得来的树是他喜欢的木瓜，起初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可是时间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九年来清杉也慢慢的就真的喜欢上了这种酸涩的果子。
    “那你看这是什么？”白宇泽从背包里掏出两个黄澄澄的木瓜放在清杉眼前，清杉惊喜的跳起来。
    “你哪来的？我每年都会在十一的时候让清桐给我寄，但是都还不太熟的。”
    “我让我妈给我寄的，我说我女朋友想吃！”
    “啊！你妈妈知道了？”
    “知道了，我第一天就告诉她了，只不过她不知道是你！”白宇泽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笑道。
    “吓死我了，要是你妈知道了就等于我们家也都知道了，我们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大家。”
    “没关系，我知道的，反正早晚的事！”
    雪下得越来越大，清杉藏青色的帽子上落了好多雪，她摘下来也不舍得拍下来，细看竟尖叫起来。“你看，都说每一朵雪花都有不一样的纹理，但以前我总觉得那些都是被放大的图片，没想到它刚落下来的时候真的就是这样的。”白宇泽也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刚落下的雪花一片片停在帽子上，确实每一片都有自己独特的纹理，晶莹剔透薄如蝉翼，好像一触碰就会消失不见。“要是雪花的样子一直都是这样不会变就好了？”
    “你傻呀！雪花这么薄它的形状纹理也就能保持几秒钟吧，我给你拍下来。”白宇泽说着便拿出手机拍下那几片雪花，然后将帽子上的雪抖一抖又给清杉戴上。“我们可以试试，以后遇到这样清晰的就拍下来，能记录下多少不同的雪花。”他捧着清杉的手在嘴边哈几口暖气又给她搓了搓手，然后将她的左手放进右边的口袋里就往回走。
    “我们去哪？”
    “雪这么大，先避一避吧。”
    两人跑到寺庙的回廊里看着漫天大雪不知不觉天地都安静的出奇，大雪铺天盖地却落得悄无声息。廊边不知名的灌木枯枝上还有红彤彤的果子，那像是被冻住的颜色，凝重而永恒。过阵子雪小了些一位僧人出门扫雪，见两人站在廊内便请他们进屋去。屋内虽没有大殿里的香火但依旧檀香浓重，炕边有一个暖炉上面一直水壶正烧着水吱吱的响着，暖意满怀人也舒服多了。两人都是南方人，虽然到北方上学已经三年了，但这还是头一次见炕，新奇的坐上去整个人都是暖的。炕头挂着一幅字：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朱红的门扉将寒冬关在了门外。
    僧人看上去中年的样子，出家人的柔和面容，不紧不慢的给他们沏茶暖手，三人也闲聊起来。聊天中两人才了解到这座山寺的由来和建造过程，他在寺庙建成的第五十年从南方来到这里，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香火，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清杉一直羡慕这样世外的生活，不沾染凡尘气息，青灯古佛为伴晨钟暮鼓报时，修得一颗宁静而自在的心。
    “怎么这么冷的太难还往山里跑？”
    “我们快毕业了想多看看北方的雪，我们南方很少下雪的。”白宇泽看着窗外被风卷起的白雪。
    “很少有年轻人像你们这样啊！上山只为遇雪。”
    “其实是她想来我陪她来的，我就满身俗气了。”白宇泽惭愧的笑着说。
    师父笑笑说：“有缘人聚有缘处，自然就不管俗不俗气了。”
    清杉听闻也低头一笑，“师父说得是，我们能遇到师父也算是又缘了。”
    “既是有缘人，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们。”说罢师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对手绳，用红绳将一颗菩提子与一颗红豆串在一起。“这是前半年我的一个故友拜访时从拉萨带过来的，让我赠与有缘人。今天送给你们最合适不过了。”
    清杉和白宇泽都很意外，欣喜之余也不忘道谢。清杉将白宇泽带来的两颗木瓜送给师父算是回礼。“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晾干泡水喝可以平肝舒筋和胃化湿，一点心意清师父尝一尝。”师父笑着收下，放到鼻尖闻闻确实觉得清新淡雅。
    师父分别将手绳给两人戴上。“这是在佛祖面前开过光的，可保平安渡劫难。缘深不在朝夕日久，凡能刻骨铭心便不必相见恨晚。”清杉以为这是说他们虽然九年来都未曾知晓彼此的心意，但是这份足够刻骨铭心的爱早已胜过朝朝暮暮的陪伴。
    白宇泽看着手上一红一白两颗圆豆笑着说：“谢谢师父，我们一定不辜负你的心意。”
    师父笑叹：“心意自然不可辜负，这不仅仅是我的心意也是佛祖的眷顾。”
    “我想请教师父，怎样可以留下一件东西最静最美的样子？”清杉看着茶盏中一点点变淡的茶色若有所思的问道。
    “万物都有其自然的规律，不必强求，心诚心善自然就心静了。”师父喝了一口茶又缓缓的将将滚烫的茶水注进杯中。
    “每个人都逃不过宿命，冥冥之中早有定夺。万事先不要逃避，首先要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心，问问自己是否真的无法接受。就像这杯茶，第一泡的颜色最好看，喝了几泡便也就淡了，如果不想它变淡只是泡了又不喝，颜色渐渐深了就会在杯子茶壶上留下茶垢，最后只会惹人厌恶。所以顺其自然，茶本就是有来喝的就不必惋惜颜色变淡不再是最初的样子，不要太高估自己总想着用一己之力改变什么。”
    从进屋开始清杉的惊羡与感慨皆被白宇泽看在眼里，而两人的心思却都被这位世外僧人看得透彻。
    临走时师父送两人到廊下，雪已经停了，万物被覆上一件白衫，遮遮掩掩的打着盹。两人转身向师父作揖告别“。往后苦难不少，但既然有心续缘便也就难逃劫数了。愿你二人都能将万事看得开吧！”师父眉眼凝重的立在门前，望着携手下山的两人只留下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
    清杉看着被大雪覆盖的山野，心里还是阵阵暖意。两人将带着手绳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足以抵抗这世界的所有令人绝望的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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