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酃的眉目舒展了些, 只神色还似淡淡地, 教人看不出情绪, 乌浓的长发披散在肩, 疏懒慵惫。他居高临下地瞧她, 并不说话,却已然把剑丢到了一边去, 凤目如贯的温熙动人, 夜色之下总是显得温柔迷离。
莫菁仍然缩在被子里, 对他勾了勾线条起伏极好的菱唇,笑得狗摇尾巴似的。他走近过来, 莫菁却忽地一个激灵,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他转身将挂在屏风的外袍拿了下来。
莫菁从被褥里伸手揉揉有些发红的鼻尖, 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继续不自知地勾人。她讨好地笑道:“你且让我再躲久一些。这个时候出去,我这副模样, 肯定会教他们抓去盘问的, 到时我做的坏事可就败露了。”
瑛酃似没有留意到她说的话般,将外袍放在床榻跟前, 淡声道,“又去做水妖了么?浑身湿漉漉地,躲床榻做什么。将衣服都换了,免得受寒。回头我唤人给你另找干净的宫服来。”
莫菁垂着半干的乌发, 躲在绸被里起身, 听话地将外袍接了过去, 一面将湿透的宫衣一件件地往下褪尽, 里头脱个精光,外头只套着他的外袍,被沾得半湿的绸被连带着宫服被她一脚踹边上去。
过大的外袍套在菲薄的身体上显得莫菁愈发地纤细。她靠着床栏,手环着双腿挡住了胸前宽松的门襟,弯着文细的眉尖,渺目对瑛酃浅笑道:“果然这样暖和多了。”
瑛酃并没言声,坐在床沿上,修长的手却从外袍衣摆处探进去,将她纤细的一双玉足并拢在掌心之下,果然,凉凉的一片,愈发地冷得象块冰似的。
莫菁腿骨有旧疾,患了风湿的毛病,寻常的一点受寒都可能叫她受罪得死去活来。最近却似乎依仗着自己平日身体保养得当,于是愈发地浪起来。
瑛酃探手抱起她连同裹着的外袍。莫菁一时不清楚他什么意图,既不问也不做作,颇为受用地双手环在他颈上,只露着袍子外头的雪白纤细的一截脚踝,脚尖晃呀晃的。
他抱她走到内室廊外的石砌浴汤池边。
温泉有驱寒活血的功效,此次出行除了君王嫔妃,大臣们居住的寝室都堆砌了天然的温泉汤。只没想到他这处也有,并且建造的规模简直穷奢极欲,也不知道是监工的主意还是跟前这人挑剔要求的。但无论如何,温泉汤啊,别说如今,便是从前在现代也极少去享受到。此处浴汤栽的桃树,落英缤纷,华月如灯,届时一壁泡着温泉取暖,一壁欣赏美景,简直是人生快事。
莫菁觉得自己颇有种老来宽慰的感觉,正当感动之际,却听见内室屏风外头有中官隔着廊间推门传话:“千岁爷,前头有人来禀,亭洲王那边出事了。有刺客闯进亭洲王爷的住处,将他的头发剃光了……”
“……”
当时的莫菁正缩在瑛酃怀里打了个冷战,抬着无辜的杏子眸朝他笑得愈发的狗腿。
他也低头打量莫菁,凤眼吊梢虽温淡却也勾人。檐下风灯影影绰绰,衬得长睫愈发地似蝶翼,凝着眉低首睨了莫菁一眼,嗓音略哑,仍是如贯的柔和迷滂,他曼声:
“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话音刚落,“噗通”一声响,莫菁被横着丢进温泉汤池里。霎时水花四溅,她被砸得有些发懵,沉在温暖的泉水里,差点忘记换气。纤细的玉足借着流动的水力轻盈地一蹬,下一刻,她如同一条灵动的鱼,畅游于水波盈盈处。可心里头却忿忿道,简直太不懂怜香惜玉了,一点都不温柔。被砸成个傻子以后可就娶个傻媳妇进门吧你!
莫菁游过去,落在在他脚尖跟前。五花玉池旁鼎盛的桃树摇曳着身姿,此时正撒着漫天的花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花瓣落在池面铺陈了薄薄的一层,水波潋滟时荡起一层淡淡的水红,合围的长廊檐下一路宫灯流泻艳光,愈发地韶华胜绝。
御寒的外袍早就不知道飘到汤池里哪个犄角旮旯了,她从朦胧的水面浮起一张秀丽的脸来,细细的水流曼妙地从她玉白的雪肩流淌而过后再落入水面,粉色的嫩蕊点缀在乌浓的秀发之上。长发稍在冒着热气的泉水里似荇藻般款款摇曳。
朝他轻扬玲珑的下颌那一瞬,有顽皮的一点桃蕊落在那缠绵的菱唇之上。于是,她成了水中的精魅,氤氲在一片升起的水泽之气里剔透灵动,连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漉漉的勾人,似要将他的高高在上沉寂在繁华的渊地里。
他低下身子看她,衣摆上沾着几朵从温泉汤池里溅的水花,宽广的袖子泻入水中一点,抬起冷白指尖替她摘下唇间桃蕊一片,白玉似的一张脸愈发地曼柔,才淡然往外道:“且往下说。”
外头等候的中官方才听了里头的动响,一时猜测不准,不知里头的贵主儿是何心思。只能跪地屏息以待,短短的时间里吓得额头都冒出汗珠来,如今得到了示意,当下松了一口气,头更深地贴着地面,继续朗声道:“之后那刺客沿着水路逐水而逃。亭洲王的人抓不着,又将禁卫军给惊动了。这厢亭洲王整个儿都气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过来,前头正是秉御医在为其诊治。禁卫军沿着蛛丝马迹一路搜寻过来,估摸着那刺客是朝着这边方向来了,如今人在外头,只等千岁爷一声回禀。”
雪白菲薄的细肩敞露在空气中,踮着脚尖勉强站在温泉底下,水中的精魅,她忽地抬手去轻扯他衣摆的边沿,皱着一张小脸望他,十分的哀致。
瑛酃的容颜氤氲在水雾里愈发地朦胧迷离,那温和动人的眉眼愈发的流丽,片刻,才曼声答道,“并无异样,且让他们到别处去查。”
外头的人应诺而退。
莫菁在水中依旧扬脸瞧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风华绝代的人物。她满意地抬手穿过流淌的水泽之气执起他修长的十指依赖地贴向自己的脸颊。
那冷白指尖贴着这秀致的面容轻抚过时,她眼角眄起,眸里随波流盼,流的是款款柔情和清冽。未几,莫菁也用如笋的指尖去衔他凤眼下浓丽的梨花,下一刻,菱唇勾起狡黠的笑意……
一把将这个仰之弥高的人物措不及防地拉坠到玉池里来,只当报了方才被砸入玉池之仇。
莫菁在水里退开一步,唇边执着的那抹清浅笑意渐盛,如墨入水逐渐渲染开来,铺就在一片似江南雨后的烟尘气里奏出世间清澈如曲媚春晖的歌声。
她一头钻入粼粼水光里,再出现时,象个餍足的猫儿似地,一双杏子眸灵致地朝他探来,是被沁水流淌过的缠绵浓软的语调:“没干太过分的坏事。他往你娘子下催.情药,总不能坐以待毙呐!您不置气么?”
她替瑛酃拂开脸上的水泽,白璧无瑕的一张脸浸在温润的水汽里,实在勾人。凤眼下那朵梨花熠熠,润过水后愈发地浓丽妖娆,成了刻在心头的一点朱砂。他也低头瞧她,并没作声。
莫菁一笑,多少有些得意,“我出手教训一下他,有段时间他不能出来祸害世人了。唉,天生的一颗聪慧玲珑心,遇事凭借过人的急智皆可逢凶化吉。”
向他道出原委的同时不忘吹捧自己,什么七窍玲珑心,其实就是她胡诌。只是连被人下药勾害都不知道,那就真的是枉费这些年摊上这么多心血去研习医术了。
莫菁心里感叹,美人就是美人,便是这样被她猝然拉下水也没有丝毫狼狈。即使他不说话,自己也能被这色相迷惑,她自觉有些窝囊,脚尖费力地想踮着池底借力,不料一个太滑打了漂。
他适时地将她拦腰抱起,莫菁双手死命地环紧那修条极美好的颈项,连连喝了一口水,眨了眨水汽迷蒙的眼睛对上那双世上最曼暖的眼睛。
也不用多想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多么地顺理成章。她心安理得地窃玉偷香,朝着那凉薄的唇线心满意足地亲上一口。
“所以,您可别生气。”
他眸色却有些似孩童般的迷芒,“莫竹青,你说什么?”
莫菁抬起杏子眸盯着他淡色的眼睛,额头贴着额头,她重复一遍:“我将那亭洲王给开罪了,你可置气?”
下一刻,他将掌心置在她的脑后,一手钳制在她细致的腰上,将人压在玉池的石墙上狠狠地给吻了。
他恨恨切切且有些失态,垂着漆针似的眸子,黯黯地又专注,这艳鬼似的容颜,有衔在眉骨间的水珠贴着白生生的肤质缓缓滑落。
他靠近她的眉眼,眼睫,还有耳垂,直至将那一条红绳挂在玉颈间的吊坠儿一并含在嘴里,舌尖缠着温润的玉色,贴着菲薄的锁骨处,一点一点地往下。小巧圆润的肩头在荡漾的水面若隐若现,他又另转了目标,侧首贴着那细白的颈窝往上,直至寻到那片柔软的朱丹,唇舌纠缠。
他的唇每贴近她的肌肤一点,要将她噬咬,溶入骨血的渴望就凝聚一点。这成了一个死循环,他没有心,是整个人儿沉进了漆黑的无底洞。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他要怎么去回答?才能显得从容一些,不那么在乎,起码是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的。
他的手穿过温暖的水流,顺着垂挂在自己腰间雪白的腿根,慢慢往上,如愿地探进双腿间。他一点点地进去,直至摸到那层细薄的阻碍昭示着她的平安无事并且仍旧是属于自己的。
他有些无耻地暗自松下一口气。只要自己不去采撷,就永远地属于自己。
倘若她不再留在自己身边便另说。但只要在的每一日,他注定无法给她最寻常的极乐体验,他却极怕别人能给,甚至恐惧,恐惧到有些病态。
他不能空等着这天的到来,最后还束手无策,茫然无知。说到底,连他自己也厌弃这副阉人的身躯。故而但凡因了这个弱点,有一丁点被刺伤的可能,他都得先提前防备。
而此时的莫竹青仍旧一无所知,腻浓的气息,浓丽的眉眼,紧紧依靠着他,将他纳入怀中的双手,迁就着他的动作,给了他最大的纵容。
人的感情居然还包括着信任这种东西,这是无奈的一件事情。只要她仍跟着他,只要他不去采撷,仿佛他就随时可以验证她是否早已背叛。滚滚红尘,大爱三千。他并非只是不信任莫竹青,他也不信任自己。
两人仿佛成了只有彼此可以依附,都竭力汲取彼此口中的那点稀薄的空气,直到最后都气喘吁吁,反而两败俱伤。他抱着她,互有爱意地唇齿相依,相濡以沫地沉入水里。
越是喜欢,心底反而升起一阵绝望的荒凉,半点把控都没有,命中克星大概就是如此了,对方任何一句稀松平常的话,都似煽风点火,要在自己心底的荒原撩起一连烈火,这样的人生真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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