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再来几次,她住的地方才能彻底地清净,不会被塞进来一些毫无相干的人。
沈碧月有些头疼地撑着脑袋,菱花端着饭菜过来的时候,她才放下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墨笙呢?”
“她正在看着那个人,姑娘就放心吧。”
“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就在院里,我还怎么放心得下。”沈碧月淡淡说道,拿起了碗筷。
“姑娘还是早点想法子把那人弄出去吧,时间越长,越容易被人发现,不怕外头再说什么闲话,就怕这府里还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姑娘呢。”菱花考虑的正是沈碧月现在的处境,她还没有完全摆脱四面楚歌的境地。
沈碧月没再说话,专心吃饭,饭菜撤下的时候,她擦了擦嘴角,说:“太久了,墨笙一个人也不行,人关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墨笙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边被粗麻绳捆成一团的男人,尽管人还晕着,但嘴巴还是得堵上,就怕他耍什么阴谋诡计逃跑。
这个人是下午的时候被江燎直接扔进房里的,她那时候正打算换身衣裳,转头就对上江燎微微挑起的眉眼。
“送给你家姑娘的,好好照看。”
正在发呆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墨笙,是我。”
沈碧月的声音传来,墨笙缓了口气,但她也不敢过去开门。
“人怎么样了?”沈碧月直接推门进来,她没想到墨笙会把人放在房里,这个地方谈不上危险,也说不上安全。
墨笙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药,一直没醒过来。”尽管是这样,她也不敢有任何松懈,万一这人从这里跑了出去,姑娘就该惹上大麻烦了。
沈碧月走过去,蹲在了那个男人的身边,正要伸手,墨笙突然出声叫停了她。
“姑娘,还是不要随便乱动他把,万一他是装的怎么办?”她有些担忧地说。
“只要你的绳子绑得足够紧,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沈碧月直接将那个男人翻过来,伸指按在他的百会穴上,用了些力气,没过一会儿传来男人的呻吟。
他支吾了一声,脑袋完全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窘境,只是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对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少女的眸色冷淡,一点温度都没有,让男人看得有些害怕,一下子就移开了。
“醒了?”她的声音柔软,倒是不像她的眼神那样毫无波澜。
男人的嘴巴被堵住了,眼神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在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女子闺房的地方,围在身边的也只有两个姑娘,大白天的不可能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立马兴起了逃跑的念头。
“绳子捆得紧,挣扎也是无用,除非我替你松开。”沈碧月站起身,一只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腿上,正好踩中了关节,疼得他全身一抖。
他睁大了眼睛,唔唔两声,沈碧月只是淡淡看着他,“你不是我抓的,有人将你交给我处置,我对犯人的要求向来不高,动作也不会太粗鲁,可有个规矩,我问你话的时候,不能移开眼睛,要老实回答我的话,否则就算我把你弄死在这里也查不到我头上。”
这姑娘看起来小小年纪的,怎么看起来这么可怕,男人的眼神逐渐漫上惊恐,沈碧月一直盯着他的脸,自然将他所有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在他的心里恐怕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豫亲王会放过你,只是为了与长公主作对,豫亲王都不处置你,的确没人敢再处置你,可那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你就没这么好命了,你害了长公主,真以为能这么轻易就逃过惩罚?”
男人眼里的惊恐逐渐散去,化为一丝冷静,他只是轻轻摇了一下头,没发出任何声音。
沈碧月却没再往下说,侧眸看向墨笙,“你先出去。”
墨笙怕这个男人只是伪装,便有些犹豫,可沈碧月一个冷淡的眼神抛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咬咬唇,还是出去了。
门被关上,沈碧月俯身拆了男人嘴里塞着的布条团子,男人没有叫,只是沉默。
“你说你是孟家的人,那你是受了谁的指示去害的长公主,原因呢?”
“沈姑娘,你不管问几次都是一样的,主子的命令,作为跑腿的,小人只懂得执行,沈姑娘吩咐丫鬟跑腿做事,难道还要对她们解释一通吗?”
“你的主子教了你怎么栽赃嫁祸,难道没教你做坏事的时候千万别被我发现了,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顺藤摸瓜的好机会。”
“沈姑娘也是孟家人,不会将刀刃对着自家人的。”
“我是不会对着自家人,可你不是我的自家人啊。”她轻柔地说道,再次蹲下了身,手指轻轻按上他身体的一处,像是抚摸一般,下一刻便是用力一摁,疼得那男人立马发出呻吟来。
她再次用布团子塞住他的嘴巴,“我给你机会,你每错过一次机会,我便会让你疼上一分。”
嘴巴被布团子塞住,男人想寻死都没机会,口风咬得死紧,只能忍受着她带来的阵阵疼痛。
“你说指使的人是孟家,那你说说是谁使唤你做的这件事情,是奉国公爷,还是孟家的两位大人?”
男人圆睁着眼睛,极力忍受着痛苦,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来了,听到她的话先是摇头,后来又点头。
沈碧月捏住他的下巴,将布团子拿了出来,指尖点着他腰腹上的一处,“我能让你生不如死,也能让你求死不能,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身体一阵酸软,连用力咬合牙齿都没力气,男人喘息着说:“小人从未见过那位主子,是有人寻到了小人,说是姓孟,花了重金让小人做的,他还给了小人清岚别苑的地图,好方便小人做事。”
“花钱买你做这种事,怎么可能还会将真实名姓告诉你,蠢货!”
“小人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个,可豫亲王殿下问起来,只有回答这个才能让小人活命。”
沈碧月眉头一皱,突然沉默了下来。
毫无意外,这就是个局。
若是那人知道了这个人早晚有一天会被抓起来,所以才会透露出孟这个姓,想要挑起孟家和皇族的自相残杀,也许还不只是皇族,衡岭长公主背后的家族可是秦府,秦府与孟家向来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幕后指染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反了一个孟家,只会引起四族混乱,这背后最大的得益者怎么想都是鬼手。
只有鬼手的嫌疑是最大的,引起永安的混乱,打乱朝纲,动摇江山社稷,这一直都是鬼手想要达成的目的。
指尖下的皮肤在一瞬间僵硬起来,她陡然回神,却发现男人睁着一双眼睛,已经没了气息。
“问话的时候不要走神,很容易被人暗算。”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那人往前两步,傍晚的余晖从窗外投射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很快就笼罩住了蹲在地上的她。
“你怎么过来了?”她没起身,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
“听说江燎将那个人抓到了你这里。”
“所以你就动手杀他了?”
“他差点害死了皇姐,本来就不可能活命,便是孤要让他活着,陛下也绝对不允许。”
她轻轻笑了一下,“他说是孟家人支使他做的,你怎么能杀他?”
邵衍静了一瞬,她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墨笙这个房间并非是向阳的,所以每逢到了傍晚,总是会凉上几分。
“就算江燎不把他送过来,你也会杀他的是不是?”
“江燎和你说了什么?”
沈碧月站起身,回头看他,他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就像是昨晚隔着一张薄薄的帐幔,眼前的所有景象都被模糊得一干二净,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不用管他和我说什么,你说过,你我之间总该有些信任的,你告诉我,你真的很讨厌长公主吗?讨厌到就连害了她的人都能放过?”
邵衍的眼神像是落在她身上,她能感觉到一些,不过并不像往日的平静,总感觉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的寒意,看来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豫亲王殿下,有些道理你也明白,做事要是不够坦诚,是会招人烦的。”沈碧月往前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发顶。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伸手微微拉开他的衣襟,将那个物件塞进去,然后替他重新拢好。
“这个一直放在我这里,我忘记了,你也没来讨过,现在还给你。”
邵衍静静站着,也没去掏怀里的东西,只是垂眸看着她的发顶,“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有点厌倦了。”
屋里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地上一个死掉的人。
这里是墨笙的房间,她却不敢进来,邵衍还在这里,还站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觉得自己只站了一会儿,还在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可这会儿他有点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摸出胸口里的东西,是一块圆形玉佩。
转过身对着窗口的方向轻轻举起,外头还没暗下来,黯淡的光线照射进来,还能看到玉佩上的莲花纹路,莲瓣隐隐缠绕成一个衍字。
这是当初在朝仙阁的时候,她为了逃出去,故意从他身上顺走的,后来想还,被他硬逼着暂时收下了。
许久没看到这个东西,他都有些忘记了它的来历。
细究起来,这还是他最重要的人送的礼物,他从小佩戴,几乎不愿离身,现在再看到,仿佛又想起了过去的那段岁月,痛苦,隐忍,屈辱,又充满黑暗,让人几乎不想再回忆起来。
沈碧月躺在床上,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只感觉今晚的心情有些糟糕。
就算是沐浴的时候也没在水里泡多久,一会儿就起来了,菱花中途想来帮她加水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姑娘沐浴的时辰一直都不短,很少有这么快起来的。
墨笙过来敲门,说是那位已经走了,连那个男人都一起带走了。
沈碧月将手背捂在眼前,也许不全是因为邵衍的缘故。
在街上碰见邵远的时候,仿佛是隔了千山万水,前世的一切在那一瞬间全部浮上心头,让她一时竟忍不住情绪的激动,猛地低下头,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姑娘你没事吧?”兴许是她的表现有点奇怪,邵远觉得疑惑,便又问了一遍。
“没事。”她轻声回答,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原本平静淡定的模样,“我没事。”
朝邵远点点头,就绕过了他离开。
“姑娘。”邵远盯着她的背影,又叫了一声。
沈碧月回头,邵远走过来,“并非是在下多事,在下也没什么不好的意图,只是觉得姑娘好像心情不好,可是和家人一起来的?药市这里人口杂乱,若是有家人随行,在下便送姑娘过去,若是没有,就送到街口,那里会安全一些。”
“这位公子,难道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多管闲事吗?”她紧紧抿着唇,垂下的眼眸压着浓重的郁色。
前世她和邵远相遇的时候,虽然对话和现在并不是一模一样,但也相差无几,他还是一样这么温柔。
邵远愣了一下,“是在下唐突了,这样兴许有点多管闲事,但对于一些不得不管的事情,若是放着不管,在下的心里不会好受的。”
“良心不安?这么说来,你也只是为自己考虑。”
“姑娘这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却不尽然。”邵远并没有对她的这番话表现出半点不愉快,只是笑道,“若是能帮上别人的忙,又能让自己的良心得到慰藉,一举两得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她沉默了一下,也轻轻弯了眉眼,像是被他说服了一般,抬眸看向他,“没听过如公子说的这种道理,不过很有意思。”
邵衍看她水眸盈盈,即便是遮着面纱,也遮掩不住那股灵动之色,只看眉眼间的精致,就能想象面纱之下是一副怎样的容貌。
“公子不必送了,府上接送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公子与我同行只怕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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