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宛如梦

    
    天亮了。
    穆华川也是后半夜才睡着的，等天明时分，他看到卢小宛还是坐在床上流着泪读着信件，看着她依旧穿着新娘的装束，想来是枯坐了一夜。穆华川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想我穆华川风流一世，却从未获得过这样的真心和情义，当然，自己也确实从未付出过真心，所付出的，不过是银子和一掷千金的豪气而已。只是看到别人这样笃定和奋不顾身的感情，虽然孱弱地令人担心，但是也同样令人佩服，甚至陡然让人生出些羡慕。”
    卢小宛自从嫁给穆华川成了国公夫人之后，精神状态看着明显比原来更好了，整个人开朗了许多。
    然而在有些人那里，看着却更加气愤。比如，尔朱秀容。
    然而，围绕在皇帝身边倍受欺压的班组并没有停止他们疯狂的复仇计划。
    虽然每个人的图谋不同，但是共同的目标使得他们走到了一——刺杀尔朱荣，夺回朝政大权。
    尔朱荣拥立元子悠后，接连击破葛荣，平定河北青州的流民，又消灭元颢，擒拿匈奴的万俟丑奴，使本已无力回天的北魏王朝又枯木逢春，重新屹立在北方大地，是再造北魏江山的赫赫功臣。此时此刻，俯瞰整个王朝，他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位敌手，谁也不敢抗拒他的威严，然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人不可能一直不可一世。
    元子攸在经历了这么许多事情以后，也变得谨慎起来，他秘密地把商议的地点改在了宫外，还借口出去给皇后和即将出生的皇子祈福。
    显然，并没有什么可靠的地方，京城里到处都是眼线。因此穆华川奉命在自家花园的地下修建了一座秘密的宫室，由于他好大喜功和骄奢淫逸的名声在外，因此并没有人对此起疑。
    皇后临盆在即，元子悠的整个班组都在紧锣密鼓地部署着刺杀尔朱荣的计划，这其中主要的参与人除了皇帝和宰相卢建阳以及穆华川和一些对北魏王朝忠心耿耿的老臣以外，还有一个——尔朱荣的女婿陆凌云。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若不能先除掉尔朱荣，我们只能成为鱼肉，众位卿家，快替朕想想对策吧！”元子悠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虽然身为皇帝，却手无寸兵，与尔朱荣实力悬殊。这几日他日日都和这几个亲信在一起研究当下的局势，如今这局势是越来越不利了。
    “陛下，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从军队看，能征善战的部队几乎全听命于尔朱荣，只要他动动手指，我们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从朝政而言，元天穆，尔朱世隆等占据朝廷要害位置已久，而且尔朱荣眼线甚多，我们周围很多都是他的党羽；从地盘来看，像关中，山东，河北，山西这些险要之地全部掌握在尔朱一党的手中，我们能争取的只有以洛阳为首的河南一带。”卢建阳见皇帝愁眉不展，心中也很是焦虑，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从长计议。
    “朕知道河南之地是朕唯一翻身的本钱了，决不能对尔朱荣一再忍让。先前尔朱荣向朕举荐大批官员，被朕拒绝了，而后元天穆又重申这一无理要求，朕拒绝之后那尔朱荣终于露出本性，说出大逆不道之话，但当时关中尚未稳定，他尚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关中已经平定，这尔朱荣近日又向朕发出试探，向朝廷奏称‘参军许周劝臣加取九锡，臣讨厌他说的，已遣令去’，这分明是要朕赏赐他九锡之礼，朕尚不知如何答复呢！”元子悠十分惆怅。
    “陛下，万万不可，我大魏自建朝以来，无人享过此等赏赐。那尔朱荣已经不满足太原王的和天柱大将军的职位了，一旦接受九锡之礼后，离帝位就只有一步之遥了。”温子升虽为一介文人，却是十分有风骨的人。
    “九锡乃是历代皇帝赐给有重大贡献的诸侯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示。历史上被赐过九锡之人——王莽被西汉授九锡，曹操被东汉授九锡，司马昭被曹魏授九锡，南朝各个开国皇帝刘裕、萧道成、萧衍、都曾被前朝授九锡，加九锡之礼就等于提前称帝了。”卢建阳也道。
    “朕当然知道不可以了，尔朱荣一再试探朕的底线，不停地投石问路，朕已经深恶痛绝了。”元子悠疲惫地说道。
    “陛下，您何不就坡下驴，夸奖他有臣子之节，此事万万不能给他留下任何幻想。”卢小宛道。
    “恐怕陛下今日再次拒绝他，他明日就敢班师回朝吧！”卢建阳还是觉得尔朱荣此时势力强大，不宜轻举妄动。
    “他要是无诏就敢带兵入朝，那也太大胆了吧，那岂不形同谋逆？”城阳王元徽道。
    “尔朱荣敢在河阴屠戮三千朝臣，这种事情有什么不敢的！”卢小宛叹了口气，可怜的父亲就在那场大屠杀之中被乱刀砍死，每每想到此，卢小宛都心痛如绞。
    “对，此番忤逆于他，他必定会进京，到时局势对我们更加不利了。”卢建阳道。
    “不，我看未必，他若不进京便好，他若进京，定要他有去无回！”卢小宛恨恨地说。
    “对，朕也有此意，朕实在是不想当这个傀儡皇帝了，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即使是一死，朕也无所畏惧！”元子悠毕竟年轻气盛，外有权臣，内有恶后，这样的日子真是寻常人都过不得，何况受万人朝拜的天子乎？
    密室之内，反对的人只有卢建阳一人，甚至严格来说，他也并不是完全反对。因此刺杀之事已如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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