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奥莱特翻过一页书,贞德站在一边。维奥莱特的注意力一直在书上没有看她,也并不在意贞德是不是在看她。
“贞德如果你想撕毁契约书的话,随便你。就算是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阳光洒在书页上,让毛糙的纸边都撒上了金粉,这是维奥莱特试着做旧的实验本之一。
维奥莱特的心情不是很好,她被穿越前看到过的ABO小说骗了,alpha比起其他性别是更要有一点领导力。但是那是因为他们是被某种意义上的雄性激素刺激得有了更多的大男子主义,或者是雄性犬狼占领本能。
但这几点不代表alpha的智力有多突出。
十九世纪初科学的萌芽还是萌芽,愚昧、野兽般的人性依旧占了大多数。就算是巴黎伦敦这样的城市仍旧带着洗不净的未开化的血腥。
维奥莱特想着如果去巴黎,自己要做什么,这就是拿到了残缺剧本的好处之一了,巴黎很快就会乱起来。而她要浑水摸鱼就要尽早去巴黎布置。
“不,我并没有这个想法。”贞德摇头,一早上了维奥莱特的视线都停在相同的一页刚刚才翻过一页,再怎么样,她大概能猜到维奥莱特的心思也不在书上。
“那么,难道你不觉得我残忍吗?”维奥莱特唔了一声,仿佛不经意间说,斜眼看所谓的圣少女是怎么说。
“我一个死者如何指责生者。”贞德低下头去,心中微微叹息,如果能早一点找到她,“您是我的master,我是您手中的利刃。”
“你是法兰西的利刃。”维奥莱特心里没有对贞德的表忠心有多大的感动,不过,看起来她得再做几件好事来刷一下对方的好感。虽然签了契约,而且哪怕忠诚度也很高的样子,但是这里不是游戏,她和贞德相处的时间太短,比不过法兰西在她心中的地位。
如果她做出一点会危害这个国家的事,她肯定会冒着反噬的后果也要杀了她。
“博诺不是想要知道手札上记载的东西是不是真的么,我就让他亲自试了。”而且他如果冒险在得了天花的人身上验收效果,那她做的手脚就更难被发现了。“不过,他看着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肯定不会亲自试验,聪明一点直接把东西给地位更高的人……”
维奥莱特露出藏在书本下的眼睛,贞德垂下了头,藏在阴影里的表情有着难言的复杂。维奥莱特猛然间想到贞德护额垂在两旁的摇片很可爱。
“贞德,可以过来一下吗?”她将书扣在腿上,用冷静透彻的蓝眼睛看向贞德,贞德顺从地走了过去,俯视坐在椅子上的维奥莱特。
维奥莱特除了必要的锻炼之外,不喜欢走动,所以身高什么的也强差人意,她比贞德要稍微矮一些。但是,今后营养跟上的话,处于青春期的她还能再长高。
“我可以抱你吗?”维奥莱特仰视低头的圣少女,从这个角度看,她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从被叫来的疑惑转变为惊讶。
她没有拒绝,“可以。”
维奥莱特便坐着张开双手从下往上正面抱住了贞德,贞德的盔甲并没有脱掉,有点冷硬的感觉。腰和手臂上是肌肉,并没有维奥莱特想象中那样是女孩子软绵绵的肉体。奶白色的肌肤倒是弥补了一下她的遗憾。
她点了点贞德鬓角的银摇片,清脆的碰撞声很好听。
“master?”贞德伏在维奥莱特的怀里,尽管维奥莱特在拥抱前就给了提示,但是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这样的体位很难抱啊。于是她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好让维奥莱特动作。然而维奥莱特不满意,直接一拉让贞德倒在自己的身上。
她很久没有拥抱过除了没有性别分化的薇芙之外的人了。
“居然是暖的,为什么都是英灵了还会有体温?”维奥莱特的眼睛里出现了迷蒙的神色,她埋首在贞德的颈间喃喃自语。
“人类所谓的动物性其实也包括了想要被拥抱爱|抚,对这样亲昵又不带狎昵的耳鬓厮磨的接触的渴求。如果和人群隔绝太久,陡然间对另外的个体破除限制,有80%以上的几率她会对那个人的触碰上瘾。甚至将他看作穿透黑暗的光。”
很多心理上的依赖症就是这么形成的,不过和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不太一样。
维奥莱特用力抱住贞德,她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很虚幻,和事物的接触都带着一点朦胧感。只有真实触碰之后,她才能稍微觉得自己还活着。
“活下去,真的好艰难啊。”贞德听到维奥莱特在她耳边用无比脆弱的声音说,“我讨厌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类就像是没开化的野兽一样的野蛮,但是我却发现自己也变得像自己最厌恶的野兽那样活着。”
“生活真的是最具荒诞性的戏剧。”
维奥莱特没有抬头,凭着感觉摩挲着贞德的眼角,温热的手指像是梦游般虚浮地划过贞德的眉眼,最终在她的嘴唇上停下。
“我现在对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的愧疚或者是兴奋,我只是想着这么做成功率比较高,可以解决麻烦。”
“也就是说您对生命的逝去没有畏惧感么。”贞德按住维奥莱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您连对博诺一家的生命表示不屑都不屑去表达,您对生命究竟是有多么刻薄。”
维奥莱特抬起空洞的脸,“我不知道。”
“因为我从很早之前就懂得生命是只有一次的宝物,与此相对,它也十分脆弱。”
“如果博诺没有去拿被我下了天花病毒的手札,他很可能不会遭遇接下来的事情,如果他有勇气按照手札上的指示去做,也很有可能会活下来。我在第一页上就写了,接触过布满灰尘的书籍或者其他肮脏的东西,一定要洗手。”
“如果他仔细看的话。”
“但是您算准了他不会。”贞德的眼神充满了刚强与坚毅,甚至流露出了一点点痛苦。
“贞德你这么相信我的推断,我真是受宠若惊。”维奥莱特笑起来,带起的气流吹到了贞德的脖子上。“我又不是神,我也有可能出错。”
“天花的潜伏期有一到两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如果放任感染了天花病毒的博诺四处走,让整个小镇都染上天花就不好了。”
所以她让吉普赛人打断小博诺的腿,又在众多围观村民的见证下让诬告他人的小博诺遭受诅咒,杜绝了他们一家人一段时间内外出。人们总是对“诅咒”深恶痛绝的。
甚至放出“有一个红发的姑娘跟着吉普赛人跑了”的谣言。就算谣言是在吉普赛人走了才散布出去的,可是喜欢八卦的人才不会管这么多,他们会自己添上弥补漏洞的部分。
红发姑娘自然是代指了伊纳莉,伊纳莉没有勾引小博诺,因为她喜欢的是流浪的吉普赛人,甚至不顾家里人的阻拦跟人私奔……
维奥莱特甚至都想出了好几出爱恨交织的戏剧来。
其中,贞德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不过是充当维奥莱特的眼睛,看着事情的发展,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旁观着。她只是看着维奥莱特在手札上撒病毒,在大博诺听到谣言再次来到教堂确认伊纳莉是否被关押时,被维奥莱特用魔术催化病毒繁殖。
在回去的路上,博诺便发作了,脸上出现了红色斑疹。原本想要上前查看的人,看到那可怕的痕迹,瞬间惊恐地逃散了。嘴里还大喊着,“天花,是天花,博诺得了天花。”
神父听到消息后,冒着冷汗将自己洗刷了一遍还将和博诺见面时穿的神父服烧了。
“果然是神罚,他想要盗窃他人的功,必将遭受恶果。”席勒自我安慰着自己及时悔过,必然不会受罚,战战兢兢地听从指令拿着突然出现在他桌子上的消毒水,把大厅里里外外都撒了一遍。
维奥莱特想着自己辛苦布置了几天,如果博诺一家没有死光——他们当然不会死光,好歹在镇子上有点能量。请来医师,配置足够的药物还是有可能躲过一劫。
如果他们再找麻烦的话。
她捧起贞德的脸,浅浅地微笑,“我很遗憾地从神父那里听说,现在并没有有效地预防天花的手段。”那位英国医生,似乎并没有发表牛痘可预防天花的论文。差不多就是这个时代,人们开始种植牛痘预防天花。
“那本手札上的都不是吗?”
“哦,那个更多的是预防感冒的,对天花稍稍有一点效果吧。”
“也就是说,您手上的方法是治愈天花的唯一手段。”
维奥莱特摇头,“是预防,不是治愈。虽然我有一点想法,但是现在不可实行。”她说的是,几乎是万能药的——抗生素。
“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在看到我的手段之后,你后悔了吗?”维奥莱特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忐忑,虽然即使贞德从来都没有出现,她也会这么做,而往后的日子里,毒|杀暗杀等等卑劣的手段,她也从不忌讳。
但是,我打算稍微开一点缝隙让你看到真实的我,我可都允许你拥抱我了。那么也就是说,我允许你有机会用语言或者是别的什么伤害我。
——因为你是贞德,是圣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依赖你。
微笑着的脸上露出了求救的眼神,贞德看着已经做好了被她在心上捅上一刀的维奥莱特,不禁觉得喉咙干涩,舌头都被打上了结。
不必如此,她没有想过放弃她。
那些人是敌人,是想要伤害你的敌人,你只是想要反击而已。上过战场的贞德也算是杀人无数,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可是她直觉自己不能这样说,这样会纵容维奥莱特向更幽深的黑暗滑去的。
——她以后会后悔的,她会后悔走上那样黑暗的路。
“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但是我希望您能生活在更光明的世界里。面对敌人也能用更加坦荡的手段。”正直的圣少女如此说,“在黑暗里绝对找不到您想要的东西。”
都做好被贞德大骂一顿准备的维奥莱特关上了心上没有防备的门,只不过内里大概变得更柔软了一些。
“果然贞德不适合当政治家啊。”她想起来,贞德就是被政治玩死的。啊,英国,突然讨厌起来了,“手段什么的我会考虑的,不会不择手段的。”
得到这样的承诺的贞德心下放松,露出一个柔软的笑。维奥莱特只是太久没有和他人接触了,只要正确引导就不会再防备这个世界了。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维奥莱特脸贴在贞德的脖子上,类似于脉搏的搏动又平缓下来。博诺一家不会全部死亡,那么她和伊纳莉要尽早去巴黎避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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