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洗剑

    
    浑然漆黑的入夜巷子，被万家灯火包围明亮着。
    两位帮派副帮主仍站在屋顶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时仍将少许神识集中在巷子里唯一亮灯的地方——
    那里是铁匠铺。
    只是眼下，他们是被那抱琴少女的来历给惊异到:
    原来是来自烟雨庄。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扬州苏杭城内有一极美极灵秀的庄子，雕栏玉彻，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人们靠着捕鱼为生，是有名赏景游玩的去处。但它之所以于江湖中有偌大名气，虽跟其柔美风光有一定关系，最主要却还是因为烟雨庄是家修行势力。
    只不过，烟雨庄向来不喜外人加入，对修行传承一事相当封闭。即便外人有幸恰好能加入烟雨庄中，也需得跟庄内宗族本家姓“杨”。
    而其大部分弟子便是杨家的家族子弟，血脉相承的自己人。
    烟雨庄在修行方面偏向儒家作风，重视修身养性，尤其讲究才艺俱茂，往往其弟子琴棋书画四艺中要有一精通。此外，庄内有两大绝技在天下间最为有名:
    一曰“琴音”，一曰“舞剑”。
    庄内弟子元气攻击的手段也往往跟这两者有关。
    杨青影被如此轻易地认出，无非正是她抱琴攻防间展示出琴音的套路。
    两位帮派大佬有些沉默:
    洪熙这老家伙既已退隐江湖却又请外人来划拳援助？
    ……
    ……
    狭长巷内，清冷月色里，皇甫缺直面三人自顾自接着道:
    “……你们烟雨庄的人在我看来，不仅是一个姓，而且就连性格也一样软弱……”
    铁钩长索再度一圈圈地在他手上兜转起。
    像是只巨蟒在准备冲刺撕咬。
    萧婴婴不禁惊疑一声，轻声对周围同伴道:
    “他怎么还有元气？”
    先前明明交战好一阵，即便是出尘上境也该疲惫休息啊……
    始终没说话的张帅三注视着黑衣人的身形，忽然语气颇为肯定地开口道:
    “这人是江湖武夫出身，半途才修行，他甩那铁索有大半不是靠元气，而是靠力气。所以才仍能保有战斗力……他……挺厉害的，把肉身与元气相结合，又分配妥善，只在需要时才动气……我老爹说过，这种人是靠着一步步历练厮杀才能累积如此经验的狠角色，让我出门在外小心点……”
    讲解到后半段，张帅三说话已变得断断续续像是怕被敌人听见似的。
    “你怎么知道的？”萧婴婴有点纳闷，平时没看出来张帅三对战斗如此博识啊。
    “我……我就是知道呀……”
    张帅三吞吞吐吐，内心则在吐槽自己家的心法也喜欢走这样的路子。
    皇甫缺看见对面三个年轻人死到临头，竟然还在说笑闲聊，一张波澜不惊的死人脸下也动了真怒。铁钩再度风浪暴袭犹如携千钧之力地拍打而来。
    然而令皇甫缺没想到的是，对面那个最??乱槁鬯?Ψㄌ氐愕纳倌辏?谷皇浅嗍挚杖?盐占?枷罩?窒盏刈プ」匙ν返木倍耍???南胝宜溃?凰ν螅?Φ烙朐????⑾拢?蛩憬??骼?兀?岳??夤辰?倌昝婺克焊鱿“屠谩
    可再出乎皇甫缺意料的是，那粗眉大眼的少年郎仿佛天生神力，他使劲力气生拉硬扯下，居然只是稍稍让对方靠近一两步。
    这让皇甫缺许久来头一次感到震惊。
    要知道他的爆发力在出尘境中也可谓是难寻敌手，而少年或许单论长期力道可能还在他之上……
    这巷子里居然有三个如此年轻又实力强劲的修行者！
    思绪恍惚间，那少年像头出山猛虎般顺着长链直扑而来。
    萧婴婴和杨青影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齐齐出掌，左右两路拍向黑衣人的腰腹。同时被三股元气锁定的皇甫缺，本想果断地将长索铁钩抛弃，却已为时已晚。
    其身体表面元气覆盖的一层当即被震破，人狠狠向后退去，好不容易一脚止住急退，嘴巴却压抑不住喉咙涌上的鲜血，当即喷出。
    伤势很重。
    夜色里观战的两位帮派大佬为此色变。
    赵胖子神情更是犹豫，巷子里不是没有后手杀招，但那些都是为洪熙和王何愁准备的，无论是谁离位，这暗藏阵势的杀局便没了效果。
    包括他们俩自己。
    皇甫缺已经是造化境下唯一能自由调动的最强修行者。
    雨帘帮副帮主还在犹豫，要不要撤局救自家兄弟……
    “那边有异。”
    忽地，青竹副帮主指向巷内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赵胖子沿着方向将神识放去:
    铁匠铺口。
    一个少年负剑而出。
    ……
    ……
    皇甫缺勉强支撑身体保持站定。
    但逃是逃不了的。
    萧婴婴等三人把他围聚在中心。
    皇甫缺极为敏锐，他看到这两女一男眼中有犹豫，有愤怒，有疑惑不解……但就是没有杀意。而从地上自己帮兄弟们只是昏迷磕破头的伤势，以及刚刚交手的情况来看，皇甫缺觉得八九不离十:
    这三个年轻人不会杀他！
    不得不说，在长安杀伐混迹多年，皇甫缺的眼光是极准的。萧婴婴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即便是对方刚刚明显是起了杀心，但他们依旧下不去那个狠手。
    只因为他们三，确实都没杀过人。
    但三人也不傻，这事扑朔迷离，阴谋诡谲的，或许——
    “我们交给官府？”
    张帅三的第一想法。
    萧婴婴却叉腰当即否决，看去还有些生气:
    “不行！官府的人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审判这人……他刚刚想杀我诶！我们把他修为废了吧，也免得他在作恶了。”
    “得先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朝婴婴你出手啊。”
    杨青影也着急开口，似乎三人第一次有如此大的分歧。
    皇甫缺都看在眼里，他的手臂仍在滴血，双目却是如恶狼般游走在两个少女间:
    她们俩都有被自己铁钩伤到。
    那么此时这一闪而过的时机，朝谁出手机会更大呢？
    不管了。
    倏地，铁钩长索在无人持握的时候腾地而起，发出铃铛般清脆的碰撞声。而皇甫缺再度将左手抓握，那仅有的最后元气竟然是丝毫不留地宣泄而出，要隔空将武器抓握在手。
    顺势整个砸向萧婴婴。
    他甚至想好一旦将这名少女重伤，便使出“八方风雨”将另外两人逼退，并护住全身踏上屋顶先暂时保住安全。
    然而皇甫缺想得虽好，却连第一步的偷袭也未能成功。
    因为一柄剑，从阴影中穿行而来。
    不快，不强。
    只是如鬼魅幻影般迷离。
    正好趁皇甫缺没元气护体时，对准他的胸口。
    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