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急‘砰’的一脚踹开门,连带着将那人踹得老远,她跌爬着又滚回来,被我一把拽起,吼道:“不是让人看着他的吗?!”
“属下一直看着,可谁想若公子半夜里突然要沐浴,然后就……等发现时,他已经……”
我狠狠将她一掼,满脸阴鸷:“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御医!”
“是。”
心,鼓跳如雷。
雨夜中疾驰着,雨水打在脸上,很疼,尤其是腹部和腿部没好全的伤口,仿若又被利刃重新撕扯开。
磅礴大雨模糊了我的视野,眼里雾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心里焦躁不安,只想着快点,再快点,手中鞭子不断催促着胯、下马驹加快速度,浑然忘了自己根本不会骑马的事实。
到达若府时,我浑身湿透,样子狼狈又不堪。无心理会出门迎接的若府一干人等,直接奔向若吟风住处。
床上一抹单薄身影静静地平躺着,是那么苍白、脆弱。那双大而黑的葡萄眼紧紧地闭着,水润小唇亦失去了往日光泽。
我步步走近,深吸口气,缓缓将手探到他鼻下,立时一颤。
没有鼻息。
再摸上他胸口,静静感受,掌下躯体冰凉,但,确实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我神色一动,双手按住他心口用力压了下去,反复多次按压。
屋内众人见我状若疯狂地糟蹋若吟风躯体,若吟风其母若晚珊忙上前来小心劝道:“殿下,殿下,风儿已经去了,请殿下……让他安息吧。”
我不为所动继续按压,只吐出一字:“滚!”别妨碍本尊救人。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若晚珊再次迎难而上道:“殿下,请看在我儿痴念你的份上,就让他好好……”
“他没死!”我不胜其扰,耐着性子多解释了句,“一会御医来了,让她进来。”
“没死?”若晚珊瞠目结舌,“风儿真的没死?”
我却不再理会,用心感受掌下跳动的力度,一下,两下,三下,间隔时间从长而无力到逐渐变得短而有力。
这时,门外有欣喜的惊叫声传来:“御医来了。”
我忙中对那御医抬了抬眼,冷眼一扫道:“怎么这么慢?”身子却挪开去,示意她上前看诊。
也怪钱桂枝倒霉,哪天轮值不好,偏今天她轮值。半夜被人从榻上挖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经被扛着在雨夜飞奔。到了这全身就没处干爽地,她双眼半垂干巴巴道:“请殿下恕罪,实在是,是雨下得太大,路上耽搁了些时辰。”边说边接过若府小厮递上的帕子擦干手,连脸上的雨水都没敢擦就战战兢兢地移步到床沿,摊开一应物什开始看诊。
良久,钱桂枝才一抱拳冲我道:“好在这位公子溺水时间不长,刚才又被殿下的救治手法激起心脉跳动,待小臣再开副方子,过段时间就能痊愈。”
若晚珊大喜过望:“如此有劳了,这边请。”她身旁一三十许男子忙引钱御医出去开方。
我长长舒出口气,叹,总算救活了。
恰在这时,若吟风醒了,他睁开葡萄眼,情绪复杂地看着我道:“为何救我?”
我转身语带诚恳地对若晚珊道:“本殿有些话要单独与吟风说,请若家主成全。”
按说男子在出嫁前是不可与女子单独相处的,更别说是让两人独处一室。若晚珊皱眉,转首望向若吟风黯然神伤的脸,最后叹息一声领着众人退出去。
屋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变小,屋檐上落下的雨滴滴滴答答地连成一首小调,宛若庆祝新生。
“为什么救我?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若吟风吃力爬起,半靠半坐地依在床头,瞪我道:“要不是你,雪雪怎么会不见?可恨我想去找她,你又来坏事,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他说完一长溜话,大喘了几口气,盯着窗棱有些失神地继续道:“知道吗?我恨不得你去死,你死了,也许雪雪就回来了。可我杀不了你,所以,我只好让自己死,这样我就可以去找雪雪了。”
我默然,打开窗户,伸手从窗外树上扯下片叶子,随意地在身上擦了擦,凑近唇边吹了起来。
在还没有成为廊街一霸时,我常常在夜里一人孤寂地望天,想不明白自己生存的意义,灯红酒绿下掩藏着太多人性的丑恶。
我时常会为了填饱肚子而去做些不愿做的事,比如投靠当时势力最大的黑老大,他为了霸占更多的地盘,不惜将东街路口独居的刑奶奶捅死,好将她的房产归入名下,而我则是那晚的帮凶之一。
虽然只是做望风的小活计,可从那以后,我的心却一直遭受良心的鞭挞,呵,我那时暗自嘲讽自己居然还TMD有良心这种东西。后来,我告发了黑老大,自己也在局子里待了两年。两年后,从那里出来,我就给自己定了个底线,不管今后做什么事,都不得牵连无辜。
一首清新小曲终了,我回神,翩然转首看着若吟风,开口道:“你相信轮回吗?人死后都会轮回,而花如雪在我进入这具身体时就已经死了,也许她现在早已投胎转世,纵然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去找,奈何桥,忘川河畔,都已没了她的身影。”
若吟风唇角微张,反驳道:“我不信!”
我摇头,叹息:“你可以不信,但我相信她若真的爱你,必不愿见你为她寻死。爱一个人,只会希望他活得幸福。爱一个人,只会希望他的世界里不论有没有她的陪伴,那人都会活得快乐。”
我俯下、身,将匕首抽出,缓步靠近他:“给,不是恨我吗?就给你个杀死我的机会。”我指着自己心口道:“往这刺,用力要狠,这样我就会一刀毙命。”
若吟风抓住匕首的手指根根发白,他紧紧盯着我,颤栗着,犹豫着,最后唇一抿,眼一闭,刺了出去。
心口顿感冰凉,那一瞬让我想起曲流觞永远冰冷的薄唇,还有他泛着清冷暗香的身子。
血,大片的涌出,我却笑了。
面前的若吟风瞪大双眼,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看着那流血的心口,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疼痛令我额上冒出细汗,我吃力道:“这是……我欠你们的,吟风,你刺得……还不够深,这样我,我一时半还死不了,你要再……再加把劲……”
他听后,看魔鬼般看着我,语不成调:“你……真是个,疯子……”
“哈哈……”我大笑,牵动到伤口,咳了咳道:“对,我……就是个疯子。”
若吟风却突然松了手,脸一撇,不再看我,只虚软道:“你走,……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并不意外他最后的决定,有时候杀人比自杀更需要勇气和决心。我闭眼将匕首拔出,掏出花大美人送的那瓶伤药不要钱地往上撒,边撒边道:“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想见我,也见不着了。今日你不杀我,我也全当还了你一命,从此后我们就真的……俩不相干。”
忍着伤痛,我一步一颠地往外走,所幸的是,雨停了。
出了若府,我望着府外那匹孤零零的白马才想起人都被我赶跑了,没有外力借助,就姐这又伤又痛的身子,还真上不去。最后只能无奈弃马步行。
若吟风这一下刺得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力,丫看来确实恨呐。
一人独行在寂静的夜空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雨后雾气浓厚,潮湿得很,地上积了一滩滩的水。
走着走着,视线又模糊起来,我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可眩晕的感觉告诉我,姐成不了硬汉打不了怪兽,只不过淋了点雨,出了点血,居然虚弱到走几步就要倒下去。
软倒在青石板上的我,无奈看着头顶暗沉沉的夜空,苦笑不已,贴着冰冷的地面,寒气阵阵钻入体内,如此情境下我居然还能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这大半夜的,谁还不睡觉跑出来遛弯?
很快,马蹄声到了身边不远处就停了。
一个悬空,天旋地转后,我被来人拦腰抱起,望着那张能冻死阎王的俊颜,我放任自己安心地投入他的怀抱。
“觞,知道吗?我很想你。”一句呢喃自我口中逸出,如漂浮风中的蒲公英,却清晰地传入曲流觞的耳中,柔了他冰冷如刃欲嗜人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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