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客人的兰斯洛特被礼让坐在了主位,右手边是王大人,左边则是小心作陪的风庄主。
虽然是接风远道而来的客人,但是能让一州之长位居次座,显然兰斯洛特的身份不仅仅是贵重那么简单。
风庄主可是动用了和王大人多年的交情,才得到了花费巨万包下庆丽楼作的东机会,成为了全菱州第一时间见到黎国使团的人。
丽娘吩咐歌舞开始,妙衣美人鱼贯而入,丝竹声袅娜,舞台上一片衣香鬓影。
三人推杯换盏嘘寒问暖了一阵,酒过三巡,王大人摸了摸椅子的扶手,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身份,没忍住大懿人惯有的傲气,笑着说道:“使团一行今天进入我菱州城,觉得比起黎国都城如何啊?”
兰斯洛特闻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欣赏歌舞,对王大人的话不感兴趣。
见王大人嘴角有些僵,风庄主赶紧说道:“黎国使团日暮时分才入菱州,想必旅途劳顿,还未得见咱们菱州风貌。离六皇子的周岁宴还有两个月,伯爵大人大可以趁着在菱州补给休息的日子去桐花坊、弱水寺看看。”
“弱水寺?佛教?”
“是啊,”见他有兴趣,风庄主热情地说道:“我听闻黎国信奉天主教,伯爵大人若是对我中原教派有兴趣一览,清幽古老的弱水寺绝对不能错过。”
兰斯洛特支着下颚,扫了扫四周“精心布置”的“西域风情”,眼里有淡淡的嫌弃和嘲弄,“风庄主口中清幽的弱水寺,不会也如这般……俗不可耐吧,抱歉,我的中原话不太好,找不到更合适的成语。乱七八糟?东施效颦?”
风庄主的嘴角也僵住了,心里把出这个馊主意的管事骂了个狗血淋头。
见风庄主吃瘪,王大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办个接风宴连投其所好都能投到马蹄子上去,到底是低贱的商人,没见识没修养,再有钱也上不了台面。
在一旁亲自侍立的丽娘闻言上前,款款拜倒,“今日是庆丽楼招待不周,贵人千万消消气。”
兰斯洛特对丽娘反而温和有礼的多,抬手示意身后的银甲侍卫把丽娘扶起来,微微一笑,“我说过,你的衣裳很漂亮。”
丽娘谢过,躬身退下。
王大人喝了不少酒,又有美人在怀,满面红光地对兰斯洛特说道:“兰先生真是怜香惜玉之人,不知可有听闻庆丽楼新晋第九红牌的艳名?”
“并没有。”
“丽娘,”王大人吩咐道:“快叫姝娴出来为兰先生助兴一曲。”
“是。”
不多时,一身紫衣娉婷的姝娴就抱着琴款款走上台,行礼,坐定,调音。
兰斯洛特一挑剑眉,“蒙面?”
“姝娴只在第一次登台的时候露出过面容,”王大人回想那一晚庆丽楼的灯火,啧啧两声,“那张小脸真是惹人怜爱啊。”王大人被油脂簇拥的小眼睛流露出猥琐的光芒。
兰斯洛特厌恶地转头,面无表情道:“怜爱是什么爱?”
王大人一时语塞,心里大骂黎国蛮夷竟连“怜爱”都听不懂,只能装作没听见。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半眯着眼睛听琴,很快忘了兰斯洛特莫名其妙的问题。
一曲毕,余音绕梁,王大人舒服地叹了口气,用怀里姑娘的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感慨道:“姝娴的《束玉》缠绵悱恻,感人肺腑,妙哉!妙哉!”
本来心不在焉的兰斯洛特在曲终后也坐直了身子,朝姝娴点头致意,认真地鼓起了掌。
王大人笑道:“怎么样,兰先生,姝娴的琴艺不错吧。”
“她弹奏的非常好,琴声里灌注了饱满的感情,让我想起了一个许就未见的亲人,她弹琴的时候也是这么美。”
兰斯洛特碧绿的双眸微沉,似乎是在回忆,又像是沉醉在音乐的余韵里无法自拔。
一切尽收眼底的王大人了然,转而望向只余一个背影的姝娴,笑着抚摸自己的胡须,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不怕你胃口大,就怕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风庄主怕自己的几万两银子真打了水漂,小意插话道:“伯爵大人若是喜欢咱们柔兰风情,可千万不能错过十日后的花盛节,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万人空巷,百花齐放啊。”
“没错,花盛节三年一回,兰先生既然有缘赶上了,切不能错过。”
这一次兰斯洛特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吩咐道:“科尔,吩咐下去,使团在菱州休息十日,一应补给的事宜都要办好。”
一身银甲的骑士长科尔右拳一敲心口,“是的,少爷。”
大厅里的歌舞继续,主尽宾欢。
一直躲在暗处角落里的绣丽紧紧盯着主座上的那个人,表情变幻无常,一时惊讶,一时疑惑,偶尔露出不屑的神情,转而又陷入了迷茫。
突然,绣丽的手一紧,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绣丽本想惊呼,但是熟悉的感觉让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
“差不多就回去吧,绣丽。”
清淡的眉眼映入眼帘,兰草般好看,绣丽愣愣道:“弄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有种熟悉的感觉。”
弄儿一指主座,“黎国来贺六皇子周岁的使者,塞西尔伯爵,兰斯洛特。”
绣丽闻言一惊,自言自语道:“真的是黎国人……我第一次见黎国人,为什么会……”
“四康说看见李青芒带着你来大堂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弄儿摸了摸绣丽的脑袋,说道:“我和你说过,这两天尽量不要上前楼来。”
“我……”
弄儿见绣丽神情恍惚,安抚道:“你站在这里也打听不到什么,跟我回浅草阁吧,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和我说,就像小时候一样。”
满怀心事的姝娴,走走散散的朋友,寂寞的浅草阁,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多日来积累的情绪濒临奔溃,绣丽湿润了眼睛,乖乖点头,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好……”
弄儿把绣丽揽入怀里,眼里满是疼惜,说道:“对不起,这些日子我忙于别的事情,忽略了你。”
弄儿感觉到胸前的小脑袋用力摇头,传来闷闷的声音,“不要、不要这样说,我会觉得自己好没用,弄儿。”
绣丽抬起满脸的泪水,大眼睛看着弄儿,哭道:“弄儿,我好没用啊……小柯高中一甲,白萝走了,姝娴又在拼命,你如今深得丽娘器重,小车夫跟他爹娘走南闯北,就连芒果也被请来敲鼓。可是我,就我一个什么也不会做,谁都不需要我,练了那么多年的舞,喊了那么多声要当鸨母的口号,可是我连走出浅草阁的资格都没有,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傻瓜,”弄儿叹了一口气,抱紧了怀里的小傻瓜,低头看着绣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绣丽,是我最重要,最需要,最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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