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当一只羽箭落在了远方那硬邦邦的大地上,发出干脆的响声时,夏涅便是放下了手头的机弩,急忙把暴露在外的部位缩了回来,藏回了栖身的石头后面。他背抵着岩面,轻舒了一口气,当前,他正与四名队友,一同隐蔽在了一块庞大的红岩背后,虽然这里的空间不小,但是除掉夏涅外的四人,还是紧紧地挤在了一地。五人中,滚来的石头尤为痛苦,他只得抱着脑袋,和受袭的刺猬似的团着,与其相反,夏涅却是最最放松的那个人。
近距离地与这虚拟的自然相亲近,夏涅用足底蹭了蹭覆盖有少许软泥的地面,便是犁出了一道痕迹,使得尘土肆意扬起,而四周的土壤随着他的举动,马上释放出了一股股扑鼻的异味。这些干燥的气味,藏在那些扬尘中,随其飞扬而一齐远播,它们与先前草地里那种湿漉漉的、带有腐朽味道的气息迥然不同,却是各有千秋。
“南边有一座小山丘,想必你们刚才也都见过了。”忽然,夏涅将印迹扫平,同时抹了抹沾上了些许灰尘的湿润双颊,便是在队伍里出声说道,“待会儿我说跑,我们就往那里冲,只要跑出一百米远,就是胜利。”也不待几人做出回应,夏涅便是把头稍稍伸到了岩石的边缘处,让得目光擦过它那起伏的轮廓,关注着外界的动向。
刚刚他所射出的那根箭矢,是他所拥有的最后一根长箭,目前,他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箭壶了,他也只能期待着,这一根救命稻草能够起到奇效。幸运的是,入目处,一头黑牛在羽箭的吸引下,立刻风驰电掣地跑向了箭矢的落点,一边跑着,它还一边哞哞大叫,呼朋引伴地招来了一大群同类,当即,在凌乱不整的蹄踏声中,羽箭就是叫洪流似的牛群,踏成了碎片。可在踏碎箭支后,那群蛮牛依旧不依不挠地,在滚滚烟尘中冲出了老远,它们在极远处一分为二,分成了左右两拨,各自往左亦或是往右转了个弯儿,回过头来,又是汇成了一波,发起了一场反向冲锋。
见状,夏涅愤愤地咬了咬牙,纵使大部分的黑牛已经被引开,但还是有为数不少的怪物停留在了附近。无奈之下,他火速取出那个仅剩的箭壶,同时使上变色龙的特别庇护,便是奋力把它朝上斜着丢出,使得这个不小的家伙从岩块上边一溜烟地飞过,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就是“咕噜噜”地掉在了几头黑牛的脚边……
“走!”当剩余的野牛汇合成第二条黑流时,夏涅向着队友一招手,就是鼓足了劲儿,带头冲了出去。他引着一队儿人马,顺着一条直挺挺的路线,疯狂地突进,便是目的明确地,奔着那座小山丘而去。
极快地,那座不高的山峰就是近在咫尺,可夏涅等人的跟前,却是忽生十来头拦路的野牛。别无他法,夏涅霍然加快了步调,就是冲上前去,当先将它们的仇恨值稳稳拽到自己的手中。同一秒,他在聊天栏里说道:“你们先上山。”
说完,夏涅便是斗牛似的,神奇地带着尚未疾跑开来的蛮牛们在原地绕了小半个圈儿,使其铁蹄一弯,差点儿跌倒,随后,就是将它们井然有序地引到了山麓下,领着它们循着山体的边界,好好地绕上了一遭,才是登上了小山,与队友们重聚。
即便天色有些昏暗,可在绕行的期间,夏涅还是大致地摸清了这座小山的模样。这个小丘,说大不大,说高不高,它孤独地挺立在平坦的原野上,像是鹤立鸡群那样,但是,比起那些名山大川来,它可就差远了,不过,这样的高度对这些善于短途突击的野牛来说,却是极好的天然屏障。总体而言,它有些起伏,北面最是高耸,中部较为低矮,再往南走,从丘陵的主体上,还拉出了一条陡峭蜿蜒的细小尾巴,若能够从天空朝下俯视,便能见到,这座山就像是一只灰黑色与草绿色交杂的小蝌蚪。小丘上多是岩石,上面,一道道大小不一的沟壑横竖交错,其间,还掺杂着一些泥土,使得山上的植被不甚繁多,只能够将它稍微点缀。
赤足走在那些崎岖的山路上,夏涅一边在呼啸的山风中,缓缓习惯着光暗的变化,一边摸索着山壁,领头往高处徐徐行去,时不时,在他们的行走中,还会混入一些碎石子一步三停靠地滚动声,噼噼啪啪,惹人反感。虽说他们凭此摆脱了牛群的追击,但那尖锐的路面,还是给他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尤其是在极限痛感的影响下,夏涅不止疼得龇牙咧嘴,足下的皮肤更是一跳一跳的,就像是他遭到了针刺那样,整个人非常难受。
不多时,一行人在夜幕降临时,总算是艰难地翻上了山头,天上,星斗渐渐显现,那些初时如同萤火那样的光点,也是一步步地增大变亮,渐次清晰,反倒让得周围不再那么地黑暗。
借着星光,夏涅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个小洞穴的前头,驻足站立。这里的地势愈加地古怪,一群人在黑乎乎的洞门外,站得歪歪斜斜,几乎与山面形成了一个个锐角,而不知不觉间,他们耳边的狂风,也是无征无兆地消弭停歇了,反而换上了一股股吹面的习习轻风,风里,好似还带着些许热度。这样的处境,着实让得几人心生疲累,可正当浊酒一壶走天下打算向夏涅发问,问清楚登山受罪的缘由时,他便是瞧得夏涅有了新的动作。
夏涅朝洞内探了探头,却是见不到过多的景致,洞里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只有一到两米的可视范围,再往远点的地方望去,就是一派灰蒙蒙,不真不切。陡然,他抽回脑袋,偏过头,笃定地说道:“里面没有怪物,我们往这边走。”说着,他猫着腰,便是在漆黑一片中率先迈步,就是顺利地进入了这个口洞,行在了一条弯弯曲曲,犹如鱼肠的曲折小道上。可这一次,系统没有给出切换地图时的黑屏,只是交出了一声响亮清脆的提示音,而倏然间,那代表着荒野的背景音,也是化为了乌有。
夏涅抬了抬眼睑,望向了那张近乎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却依然明显的地图,就是瞧见了“无名洞窟”几个白色字体。这条通道,约莫可容二个成年人并排通行,洞壁上棱角颇多,洞高也仅是小一人高,非常紧窄,使得他的行进,十分缓慢,他每迈出一步小小的步伐,都要停下来休息一小会儿。可他还不是队伍里最惨的那个人,尽管滚来的石头一直缩着脖子弓着腰,但是没走两步,他就得和洞顶来上几次亲密接触,磨得两肩与后脑勺疼痛万分,就像是一个大沙包强行叫人塞入了小竹筒里那样,他几乎就是卡在了道儿上,硬挤着往深处里走,偶尔,他的头上还会冒出几个血红的微弱伤害值,委实有苦难言……
就这样,在夏涅和他的多名队友的共同努力下,这个僻静的场所,便是叫杂乱的步履声以及若干杂响所填满,它们与逐渐加剧的风吹声,还有沙硕从岩壁上磨蹭着掉落的响动融洽地混合在了一块儿,就是组成了一曲独特的乐曲,拨动着众人的心弦。
不一会儿,像是走到了尽头那般,夏涅忽而感受到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气息扑面袭来。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足尖,就是点在了一方落差颇大的坚实岩地上,再把整个足面伸全了,他便是第一个走出了羊肠小径,走入了一个开阔的岩洞中。
提醒了其他人一句,夏涅就是兀自前行,略微在周遭巡视了一遍,待到他回归团队时,另外四个人也是全数到齐了。他们当中,滚来的石头可是憋着一肚子火气,他禁不住性子,挺了挺胸膛,就是伸出了双手,有时高举过头顶,有时平展开来,有时还自如地挥了挥,搅动起一阵强风,再是往边上扫视了一番,聆听几下动静,他便是发觉,这儿竟是极为空旷。
“呼呼——”滚来的石头大口大口地吐纳了几下清凉的空气,便是神清气爽地道:“不觉,这里可真大!就算让我和小花猪在这儿斗上一场,那也是绰绰有余啊!”还未讲完,他的话音就是轰轰隆隆的在洞中回荡起来。
“可惜我说过了,这地儿一只怪物也没有。”夏涅站在洞窟的中央,面向四人,便是隐约见得有人搓了搓手,四下里的寒意,不知从何时开始,越发地强大了起来。
觉察了他们的举止,夏涅就是严肃地道:“你们也不用问为什么了。如今,恰恰是第二天堂里那堪称可怖的夜晚,这个时候的外边,很少有区域当得起‘安稳’二字,但这个山腹却是少有的安全地带,我们可以在此地下线。不过,我还是得叮嘱你们几句,这个地洞四通八达,甬道无止无尽,正如同迷宫那样,所以你们千万千万不要乱走,我可不希望明天上线时,少了任何一个可靠的队友。”
当他讲到一半时,几名队友就是不安地挪了挪位儿。野外,给予人们的印象,从来都是怪物横行,哪里会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带供玩家休整,若是此刻冷不丁地窜出一只可怕的怪物,突然间将他们一干人等杀将回去,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这种根深蒂固的念头,可不是依仗着夏涅的只言片语,就能够引导与转换的,再加上耳畔若隐若现的风声,以及如梦似幻的滴水声,还有沙子的轻微弹跃声,更让得他们头皮发麻,仿佛腹内有着什么绞在了一起似的。
“没什么问题,那就离开游戏吧,省省体力值。”等到四人隔空用着视线不清不楚地交换了一下意见后,夏涅又是提议道。
这一回,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点了点头,便是各自呼唤了一声“离线”,随即,他们的人物,就是茫然与呆滞了起来,同一刻,几道“嗡嗡”声倏尔奏响,它们相互交叠,便是交汇出了一曲宏大*的交响,而在巨响中,五根蓝色的透明光柱先后从天而降,分别笼罩在了五人的身体上,将他们与外部隔绝了开来。立时间,洞中的情形,便是在蓝光的映亮下依稀可见,这个山洞的形状不是很规则,可它的规模,却是分外地宽阔,它的顶部离众人最少也有一米高,某些方向更是广阔到光明无法照亮的地步。
几个人的头顶处,就很宽敞,可奇特的是,那些光圈并非从洞顶降下的,反是直接从虚空里匪夷所思地钻出,再向下一罩,使得五个人浸没在了微光中,肤色泛白。接着,在大约二十秒后,伴着蓝色光柱的撤回,他们也是一并消失不见,正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般……
系统提示:“夏梦夏醒夏不觉”的队伍只剩你一人,是否解散。
“是。”
……
忽地,带着满身大汗,夏涅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在一片乌黑中睁开了迷蒙地双眼,可还没适应那宛若墨汁的夜色,一道道微弱的白色亮光,就是顷刻间洒了下来。待得他接受了那愈发明亮的光线,他挤了挤眼,就是环视起了四面的情况。这,是一间不大的寝室,当下,在天花板以及墙壁所投射出来的白光的照耀下,室内满室幽光,莹莹如白昼。
在这间狭小的卧室里,有着四堵白墙,不过,其中一面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遮风挡雨的普通墙壁。它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可以根据要求来调节透光度,通常,一旦白天来临,它就会变成一面偌大的落地窗,可到了夜间,又会恢复死气沉沉的样子。在它对面的左侧,两面墙的夹角处,一扇小木门儿正大敞四开着,而在离门两步远的位置,一张黄色长桌正靠墙安放,一把黑色靠背座椅,也是与其紧密相邻。除了这对桌椅,在入口的一旁,一张床铺也正安静地贴靠在墙边。实际上,它就是一个铺着木板的铁支架,可再罩上一层白色的薄薄床单,就是引人发笑地成了一张可以供一个成年人休憩的小床,当然,也只够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平卧着罢了,若是想要在梦里安然翻个身……那只能自求多福了。
此时的床面上,还有一个汗津津的人儿,正独自呆坐。夏涅“呼”地长吐了一口气,就是让得有些涣散的眼神再次聚焦。他微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令得那些萦绕在脑海里的原始画面通通消散,便是举起右手,想用手背抹去额上的汗水,却是有些意外地,碰触到了一个冰冷坚固的物体。
倏忽间,那冷凉感便是让得夏涅下意识地一缩手,可在他了解了“它”是什么后,他便是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呵……”他顺势抬起左手,配合着右掌,就是把那件罩在头上的物什取下,抱在手里。那一刹那,一种轻松与凉爽的知觉,不自主地从他的心头涌起,正好似他卸掉了一副重担似的,但过了数秒,另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却又占据了他的心扉。
夏涅愣愣地将它凝视着,宛如它具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魔力一般。然而“它”并没有散发出丁点的、所谓的神秘感,外观更是与日常里那些头盔别无二致,并不厚实,可当今大多数的第二天堂玩家,却是借由类似的装置,进入游戏的。它的名称,就叫做“游戏头盔”,它大概可以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它的表面,呈现出一种紫黑色,像是由某种金属感十足的材质所打造成的,很是坚硬,内里,却是充满了一系列柔软的材料,摸起来极其舒适。每当人们将它戴上时,他们的头部——包括前额、双耳、后颈——便是会为其所包裹,而只要玩家愿意,他们完全可以戴着它,在梦乡中进行游戏,使它扮演着枕头的角色。
几番打量后,夏涅终是将其摆放在了床尾处那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单薄白被褥上,便是空着手,挪到了床边,套上拖鞋,起身往客厅走去,可还没走上数步,那双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就是狠狠地将他一扯,使得他一连跌跌撞撞地走了几下,直到猛扑在了墙面上,把它扶住,才是险险地停了下来。
扶着墙,夏涅很是惊诧地弯腰斜立,他不明白,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以往,在他身上,可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他慢吞吞地甩了甩手,心觉无恙,便是站直了起来,深蹲了几次,再是慢慢地走上了几步,才是重新掌控了这副躯壳。跟着,他一反身,将后背贴在了墙上,便是望天思索,只是由得胸口大幅度地起落着……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也只能把这口黑锅推给了第二天堂。兴许,这便是他全身心地融入游戏,把各项与“体验”和“感官”有关的选项开到最大,所带来的后果。
“97%拟真度的游戏……”夏涅轻叹了一句,“果然有其魅力。”
接下来,夏涅平复了呼吸,就是迈入了逐步亮起的客厅,转而步入了那间不太大的卫生间。他在门外踢掉了拖鞋,退去了衣物,等待视野清明后,便是踏着微凉的白洁地砖,走至闭合的窗边。
“水。”他低低地呼喊了一句,旋即,天花板上便是开出了一个个黑漆漆的细小孔洞,里头,不断有冰冰凉凉的水流“哗哗”地喷出,却是一点儿热度也没有。
在冷水的刺激下,夏涅浑身一个激灵,就是由得冷水持续地浇淋在他的体表上,流过每一寸的肌肤。他的体魄,无疑有些瘦弱,有些地方,简直就是皮包骨的状况,也许洗上这样一遍冷水澡,会使他生一场大病,可他还是这么做,并坚持了下来。他有些担忧,生怕以后再也不能拥有如此“优越”的生活条件……
很快地,夏涅便是冲完了澡,可耳际,那细微的流水声,还在下水口处“汩汩”地激荡着,就像是它们正在抱怨着,舍不得离去似的。水声中,他来到了一个小架子前,从仅有的三套洗得褪色的夏装中,挑选出了一套最为完整的白底蓝边的短袖短裤穿上,便是回到了客厅。
随着夏涅的到来,厅中,那面巨大的落地窗骤然变得不透明起来,不但阻绝了窗外那些即将过去的单调与繁华并存的夜景,还转化成了一张大屏幕。荧幕中,伴随着一个高亢富有激情的声音的响起,一个中年人模样的成功人士,正在镜头前大吹特吹,把第二天堂捧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古杰作,那些老套的话语,直叫夏涅的两只耳朵快要生出茧来。不过有一点,夏涅并不否认,第二天堂,的确是他玩过的游戏中,最为出色的一款!
“最好的……”夏涅站在厅堂的中心,冷冷地盯着大银幕,有些出神。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的性命,是与第二天堂维系在一起的。
这个夏天,夏涅将年满十八。他无父无母,仅仅靠着这套一厅一室一卫的福利房,以及每个月稀少得可怜的“低保”,生活至今。当局也出资供给他上学,让他有机会受到基础教育,但是,除去那些五颜六色、形态大同小异,却是用尽了他所有微薄存款的游戏头盔外,这十八年来,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以至于今时今日,他仍旧浑浑噩噩地活着。
更不幸的是,在他成年后,所有的福利措施,都将被终止执行,福利机构不仅不再分发关乎着夏涅存活与否的金钱,还会将房子收回。也就是说,夏涅与这栋屋子之间,只有最后一个月的缘分了。然而,最可笑的是,即便明了了这种前途未卜的不利局面,可夏涅还是毅然决然地花费了所有积蓄,飞蛾扑火般倾尽全力买下了第二天堂的入门级游戏头盔……
但更为讽刺的,还在后头。就在夏涅刚进游戏不久,只来得及过上几天浮浮沉沉、不算舒坦的日子时,他就是得到了“补天奇石”这种叫人欲罢不能的道具。因此,他又白白浪费掉了一个月的宝贵时光,朝着那挣扎求生的深渊再度迈进了一大步。
所幸的是,当初,商家在他购下了游戏头盔的同时,还算有良心地赠送了他两个月的游戏点卡,换句话说,他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来改变现状……
大大的窗门上,各种广告还在不厌其烦地循环播放着,推销着夏涅几十辈子也买不起一件的奢侈品,而光阴似箭,画面中,那个挂在右上角的时钟,也把指针指向了五点三十。
见此,夏涅捏了捏拳头,便是有些低落地回到了睡房中,坐在床沿上,把那个黑紫色的游戏头盔拿在手上。他使着手指轻轻地将它摩挲着,仿佛它是他珍藏的一件艺术品似的……
一番抚摸后,夏涅终归神色黯然地,把它放回了原位,便是怔忡似的,坐着发呆。这个场景,似是不经意地,和他以前的一些经历,重合在了一起……同样是炎热的夜里,同样是形影相吊,旁边只有一件死物作陪。可现在仔细想想,当时那些不具备生命的死物,竟然也在多年前,分别迎来了属于它们的死期。不管他如何地心有不甘,不管他如何地难以割舍,不管他如何地哀求挽留,它们还是和他一一告别了——无论是他第一次接触的那款游戏,亦或是上一个他征战过的游戏,代表着它们的那些个游戏头盔,尽皆在游戏走向终点时,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一文不值的废物,最终,只能摞在那狭窄的柜子里,与尘埃相伴,与彼此为伍。
废物,和他一样是废物,也只有废物才会和废物交朋友。夏涅苦涩地勾起嘴角,像一条过冬的虫子那样,在越加微弱的光亮中,缩回了床上。他很累很累,很想就此放弃,很想就此永远睡去……可霍地,当他一想到中午还有一个同学聚会得去参加时,那张不由自主便是浮现在他心间的美丽面容,却是呢喃着告诉他,要他去好好地睡上一觉……
“呵……”夏涅不可自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便是闭目侧卧,可不过数息,他又是尴尬地坐了起来。他有些无语地发现,那张纤薄的床单,竟也是一副湿淋淋的样子,其上,那一片形如椭圆的汗渍,十分地显眼,这,就是叫他难以成眠的主因。
他试着团起身子,尽量往墙边靠拢,却是辗转反侧,很难依靠本能进入睡眠。唏嘘下,他只好重新戴上头盔,利用它自带的功能,使得自己在近似于昏睡的状态下,登录了“第二天堂”的中土论坛。
第二天堂的论坛主页面,一如既往地简洁。它那草绿色的边框,仍然采用了几个隶属中土阵营,却是分属于不同种族的角色为主题。这些人物,在窗口的右侧,成纵队一字排开,为首的,是一个狼耳朵战士,他面貌俊朗,神情倨傲,那一头长及肩膀的浓密银发,更是为他增添不少魅力。此外,他还有着一对浓厚的银白色眉毛,和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眸,可他的眸中,却是黄灿灿一片,异于常人,中间,还点缀着一个黑色的斑点。再往下细看,他还穿着着一件棱角分明的甲胄,这件双肩处宛如牛角般向上翘起的盔甲,以红色为主色调,它的外表,却是犹如鱼鳞那样,形成了一片一片的结构,而每两片相邻的鳞片间,那黑色的间隙处,不时还有着电流似的光芒快速淌过,使其更显华丽与霸气。
视线往后,来到了狼妖战士的左后方,那儿,一个个人物的半身像逐一罗列,越是靠后,越是渺小。他们的形象不尽相同,有老有少,共有八个人物,基本上,每隔一阵子,这些宣传用的人物,就会交换一下排列顺序,或者由一批样貌全新的人物来替代。不过,按照过往的游戏经验,夏涅认为,总有一天,这些虚拟的面庞,终将会为一个又一个的“真实面目”所取代,到时候,玩家们便可以一睹各个职业的顶尖高手的风采。
边栏往内,便是一连串的主要内容。在界面的最上方,一排排链接有序陈列,诸如“游戏简介”、“新手入门”、“玩家天地”、“体验反馈”等等一一铺开,分门别类。将界面下拉,坐落在中段的,是一些精彩截图与战斗视频,视频中,还掺杂了几部官方制作的宣传片,片中,是一场场精彩绝伦的“人怪对战”,双方你来我往,势均力敌,那宏大的场面与节奏感满满的配乐,不禁让人眼花缭乱、耳目一新,却又叫观看者不免在心中腾起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使其痴痴地向往着那种叱咤风云的生活。不仅如此,在每一张图片下方,又或者是视频当中,还会相应地配上一些解说文字,介绍着与游戏情景相关的资料。相信大多数玩家都会将它们逐字逐句地拆解品味,甚至牢记于心,经久不忘……
再把界面拉到最底下,那里,还分布着一些零碎的信息,包含“第二天堂”的主要研发机构和几位首席研发者的姓名、简历,以及他们的联系方式等等……
夏涅点开玩家天地,洁白的页面上,一条条蓝色的帖子便是齐整地横陈在了他的面前,供他选择。这些帖子的标题上,都会有“经验分享”、“谈天说地”这类打头的标注,方便玩家筛选想要的消息。夏涅随意选了一条感兴趣的帖子点了进去,就是阅读了起来,而当他将第一页的信息大略浏览一遍后,便是点击了刷新按钮,使得那些帖子在玩家的回复中,上升与下降,好不热闹……
就这么,夏涅在浑然不觉间,便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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