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本该在一个多月前便举行的同学会,却在莫名因素的干扰下,硬生生地推迟到了这个炎热的夏日。对于夏涅来说,这本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然而,一想到高中毕业后,从此与她天各一方,两者间那宛如鸿沟般的差距,将会令得他们再也永无相见之日,他便是握紧了拳头,即便此行将会使他受上一些苦楚与嘲笑……他也甘之如饴。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他只能勇往直前。他也有些期待,那场本应在众人毕业的那天上演的告别演出,在酝酿多时后,会释放出怎样惊人的能量,尤其是她,会不会……嗯,也对他念念不舍。这一个多月的无法相见,算是道别后的一个预演,而参演了一名小角色的夏涅,无疑是一名在思念中焚烧了自我的输家,他的剧本,便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卑微地瞧着心仪的女性,远走他方。
“呼…”在浴室的镜子前拍了拍脸,夏涅抹干净脸颊上的清水,便是长吐了一口热气。他冷冷地盯着镜子中那个瘦弱的男生,想要狠狠地大吼了一声,为自己壮胆,却是憋了半天,又把卡在喉头的吼声吞了回去。今次的聚会,定在了离校不远的一家高档酒店当中,坏消息是,对于这种层次的酒家,他就连一杯水都消费不起,若是要均摊费用,荷包告罄的他,绝对付不起哪怕丁点的款项,好消息是,选定的地点离他家并不算远,至少不需要乘坐那些昂贵的交通工具才能够赶到,他总算可以凭借两条腿缓缓步行。
早晨八时整,夏涅耷拉着脑袋,带着一种蜗牛般的缓行感,有些患得患失地出了门。他往下走,走过了楼梯的拐角,冷不防,右眼皮一跳,一个尖锐的嘲笑声就是从他的下方不请自来地响起。
“呀,这不是将在下个月满十八岁的夏涅小朋友吗。”在那尖声中,一个长得有些阴柔的男性从楼下走了上来,钻进了夏涅那始终低垂的视线里。他约莫三四十岁,比夏涅稍高,戴着一副边框纤薄的黑边眼镜,头发向后梳得油亮,还穿着一件熨得极好的短袖白衬衫,以及一条黑色西裤与一双光致致的黑皮鞋。
“咦,小家伙,几日不见,能耐见长啊,见了长辈也不问候,是不是忘了以前叔叔是怎样关照你的吧,呵,可别出了什么事儿,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来求爷爷告奶奶,咱可不吃这一套哟。”他定定地站在离夏涅两三阶远的位置,审视着无动于衷的夏涅,又是补充道,嘴角,还一直扯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那一连串如炮弹轰炸般的语言中,夏涅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尽管这样刻薄的话语,他早就耳熟能详。这个人叫做周八丕,是福利房的管理员之一,恰好分管夏涅居住的这一栋楼房,对上这个人,夏涅一贯的应对方式,便是能避则避,可当下的情形,却是由不得他回头。
夏涅一面埋着头,怯生生地避开了男人直直投射来的目光,一面悄悄地迈着细碎的步子,打算贴近扶手,继续向下走,但不料,周八丕却是把瘦小的白皙右手横伸而出,将只能容得下两人侧身并行的楼道“死死”堵住。
“哟,小侄子胆儿还挺大啊,真是目!无!尊!长!”周八丕阴阳怪气、不依不挠地说着,同时,还就着说话间的停顿,将翻出了花儿的左掌,冲着前边的虚空一停一顿地指指点点,“哼,就你这种态度!叔叔本想让你在这个地儿啊,多呆上几天!可没想到……你却是这样一个德行!叔叔真是看走眼了呢!”
说到这,他蓦地一改话锋,“哼,既然如此,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呢,你可别想赖在屋子里不走喔!今日,叔叔可是好好地提醒过你了哟,要知道,叔叔可是一个好人呢,尤其是在对待你们这些可怜……低……的生物时……嘿嘿嘿……”他一边一步一步地逼近着夏涅,一边面不改色地,细细打量着夏涅的举止,就是见到了夏涅战战兢兢、颤抖着两肩的样子。他十分地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猫捉老鼠似的,特别是夏涅不情不愿地一退再退,一阶一阶地倒爬着楼梯,不让他碰到半分的举动,更是使得他欢欣鼓舞,正如他是一名出色的驯兽师,而夏涅是一只被驯服的瘦猴子那般。
“周扒皮,你还要不要脸!欺负一个小娃娃!”
就在夏涅即将无路可退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周八丕一下子就踩了个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晃晃悠悠地垂手站定后,他转头望去,就是见得一名有点秃头的中年胖男人正呆在了一扇半敞开的门边,顷刻,他那满心的心惊胆战,便是云开雾散那样消弭。
“陈老三!今儿个你可是长脾气了!想来也是,都死皮赖脸地窝在这里十几年了,也该住腻了,想挪挪窝了是吧!”周八丕对着中年男子柔柔弱弱地轻声怒吼道。可话音未落,陈老三的背后,又是冒出了一个尖利的女声,而在那连绵不绝的女式高亢喝骂声中,一双肤色黝黑的手也是从门里伸了出来,一把就将正要出门陈老三揪了回去,再听得“哐当”一下,陈老三家的门,已然冰冷地紧闭着。
“没出息!”听到那声巨响,周八丕娇媚地翻了个白眼,轻柔地骂了一声,便是偏过了头,可还没等他将火气加倍地转嫁给夏涅,骤然间,一道白影却是如灵蛇那般,灵敏地窜出,一下子撞开了他的右肩,就是要和他擦身错过。他下意识地伸手抓去,却是阴差阳错地在白影的背后推搡了一把,刹那间,夏涅就是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然后一个趔趄,便是“咚咚”地滚落到了台阶之下,横卧在了略显粗糙的水泥地上……
过了小半会儿,夏涅才是虚弱无力地坐了起来。他一面默默地喘着粗气,一言不发,一面哆哆嗦嗦地用着指头,细心地挑拣着衣物上的脏物,及至他挑净了目所能及处的杂物后,他才是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胳膊、膝盖上的伤口,便是在踉跄中站了起来,挺直了上身,在周八丕鄙夷的注视下,朝着中年人的房门鞠了一躬,随后,就是拖着有些跛的左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正是夏涅傫如丧狗地走开的那一刻,周八丕掏出一个黑色的通话器,对着它滔滔不绝地喷着口水:“喂,是大少吗。对对,是咱,没想到大少还记得咱,呀,真是荣幸!没,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那个穷鬼呀,对,是他,刚被人家小小地教训了一下,嘻嘻,现在都瘸了呢。哦,不不不,一点都不麻烦!自从那个家伙消失了之后,他再对付起来呀,就容易多了,这全是托了大少的福呢!”他昂着下巴,捏着兰花指,得意地望着离去的夏涅,使得那镜面在角度的变化下,忽而反射出了蓝紫色的光线…
……
经过漫长的步行,夏涅终于提前三分钟,来到了“天堂饭店”所在的长街上,这一路行来,对他来说,基本上就是一场痛苦的折磨,不仅仅包含着汗水流过伤处所传来刺痛感,还有那心灵上的双重煎熬。一路上,除了偶然碰上几个境遇相似的行人,你几乎很难在这些繁华至极、高楼林立的大道上找到一丝人气,那些有钱的富豪们,享有着一条条地下通道的使用权,为的,只是避开那些能够晒伤皮肤的阳光,保证他们的皮肤如同温润的白玉那般纯白。夏涅不想遇到那些有钱人——纵然有意为之,也是力有不逮,可即使遇上那些同样依靠着双腿赶路的同类,他也是高兴不起来。远远地瞧见夏涅那染着红的皮肤,那些人在这偌大的空旷地带里,全都扭头就走,唯恐避之不及。
突然,夏涅在宽敞的人行道上驻足了下来,可这一停下,就是使得他像是一间失去了支柱的宫殿那般,轰然塌陷。他的双膝一软,晃了几下,就是差点儿跌坐在地,别说迈开步伐再走上半步,就算是维持站姿,都是一种折磨,再想想待会还得如是走回去,夏涅不禁一阵头疼。咬紧牙根,他往右一转,来不及细看,便是径直步入了一座门面气派的建筑物当中,立时间,就是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通体倏尔变得凉爽舒心起来,仿佛和外界那毒辣的光线隔绝开来一般…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朦朦胧胧中,传出了一道温柔的女音,紧接着,一名年轻女性从深处走了出来,她踏着一双黑色小高跟,鞋跟在地上“咄咄咄”地敲出了节奏感极强的声响。不久,她来到夏涅面前端庄地并腿而立,轻轻点头,并未因为他的衣着简单以及满身大汗而露出任何轻视的表情。她与夏涅一般高,身着一身紫色的带袖连身裙,这套工作装的裙摆,完美地包裹住了她的大腿直至双膝,不止如此,她的长腿上,还裹着一层肉色丝袜,但略让夏涅吃惊的是,她的脖子上,竟是不畏热地,缠着一条薄薄如纱的围巾。
夏涅不敢与其对视,就连她的容貌都未能窥见一眼,便是藏起了头,羞涩地道:“我是……嗯,来参加同学会的,今年毕业了……”
女服务员会心一笑,“请跟我来,经理特地交代过,今天有着唯一一场同学聚会。”说完,她便是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率先迈步,走向大厅内部。夏涅快步跟上,亦步亦趋,未免出现尴尬,他竭力调整着步姿,略微点着脚尖,好让左脚看上去自然一些。
两人走进了电梯里,并排挤在狭小的封闭空间中,彼此的味道与呼吸皆可轻易地分辨,使得氛围有些古怪。电梯间内,四面光滑如镜,夏涅内心虽是紧绷如弦,却是不时地使着眼角,借着镜像,找寻着外表上的不足之处,并悄悄改正,不愿意让这个“美丽”的女服务生瞧出半点端倪,把他划入“土包子”的行列。
所幸,上升的电梯很快就到达了指定的楼层。直到临出电梯的那一瞬间,夏涅才是从电梯门上捕捉到了女服务员的唇红面白,当即,他犹如做贼心虚一般,低头看地,心头忐忑不安,表现越发拘谨。
对于他的窥视,女服务生仿若不觉。她只是职业地带领着夏涅步出了电梯,在明亮的长廊上不紧不慢地走动着,直至来到了某个包间的门前,她才是再度开口道:“先生,您的同学正在里头等候,祝您聚会愉快。”她微微欠身行礼,眉眼轻眨,释放着一种青春的活力。
“嗯,谢,谢谢……”夏涅缩着脑袋,从她推开的黑色木门中独自穿过,便是转而浸没在了一片绚烂的灯光之中。他眯着眼,尽量快地适应着明暗的变化,却是发觉,眼前,那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依旧模模糊糊。这不禁给予了他一种错觉,似乎他的耳边,在一阵沉寂后,便是乍然爆发出了猛烈的哄笑声,笑声里,好像有人在数落着某某所带来的汗臭味,毁坏了这个美妙的情景,使得期待已久的宴会倏然低上了几个档次,简直糟糕透顶。
没一会儿,夏涅的视觉恢复了清明,便见,那些姑且称得上“同学”二字的同龄人,正分坐在几张大圆桌旁的靠背椅上,谈天说地,高谈阔论。一些富家的公子哥们,正风度翩翩地站着,手中还拿着透明的高脚酒杯,杯中还盛着不多的紫红色液体。他们一个个穿着长袖西服,那黑漆漆的外套也不必脱去,因为他们来时乘坐着具有温度调节功能的“专列”,当下又只需在这气温适宜的包厢内动动嘴皮子,根本就不会出汗。除此以外,女生们多是套着西式的礼服,脖颈上,还罕有例外地缀着各色精致的宝石项链,就像这是一个正规到了极点的活动一般,毕竟,这种火热的日子里,最是能从细节上,看出一个人所谓的“气质”…
“夏涅!”忽地,一名西服加身的男同学发现夏涅的到来,便是主动起身,走到他的身旁,热情地拉着他迅速入座。见得吴深蓝这个以“温和”而出名的班长迎上前去,周边那些个将嘲弄的视线放在夏涅身上的人,随即偏了偏头,就是回到了原本的圈子里,重新加入了同伴的讨论。
“夏涅,怎么样,这一个月来找到了工作了吗。”吴深蓝在鼎沸的人声里和声问候,他知道夏涅未能考上大学,只能在毕业后另谋出路。
夏涅摇了摇头,没敢看班长的脸,“没…还没…”
吴深蓝轻叹一声,他也算了解夏涅的性格,这是一个孤僻而自卑的穷孩子,算上来,夏涅能够来参加这个群体性的聚会,已属不易。吴班长不再多言,便是安慰地说了句,“那你先坐着,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联系。”语毕,就是向着复又打开的房门而去,他是班长,有义务迎接每一位同学。
吴深蓝的远去,让得夏涅只得木然地待在原位上。他很是不适应这种热闹的环境,这就好比把他摆在聚光灯下那样,别人得以肆意地将他注视着,他却不可能环视一圈,好弄明白黑暗中究竟有谁,又有多少人在关注着他。在这种压抑的想法下,他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仿如泥雕木塑那般,纹丝不动。
然而,出于对某些事物的敏感,他还是不甚清楚地捕捉到了一些与他的爱好相关的话题,最常听见的,便是“第二天堂”这四个字。当前,背面的邻桌上,一个富有激情的男声,正大方地吐露着他那过人的人物属性、装备以及等级。
他叫尹澄诚,是班里有名的“土豪”,而能够与他同处一个话题圈的,也是个个不凡。适逢“第二天堂”开服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对这些个出身于富家、消息灵通、能量颇大的公子爷来说,自然是要把握先机。他们相当清楚这个游戏意味着什么,知道它含有多大的商机——他们无不想在这个“新世界”中展露拳脚,而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可以诞生出太多太多的机会,使他们与后来者拉开差距。
在这番炫耀下,夏涅心下了然,为何这场同学会,会挪移到了今时,原来,这只是一场富人的游戏。在吵杂声里,他渐渐把注意力挪走,偷偷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心里却是在一次又一次地窥探后一再下沉,“没有……没有……那里没有,那里也没有……都没有……”他在心间默念着,那漫不经心中藏着几分热切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心无旁骛与灼热起来,末了,又是由专注化为了失神。
又是过了几分钟,夏涅终究确认,她未曾来过——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仅仅是去了下卫生间。须臾间,他只觉得心口空荡荡的,浑身的疲累全然在此时猝然迸发。他全身一松,腰部一软,就是将背部靠在了椅背上,而胸中那山峦般的信念,也是轰隆崩塌成了尘埃般零碎的碎片,一颗心,更是沉到水底那般冰凉,至于原先幻想着见面时的问候,亦如一堆臭不可闻的馊饭般,叫他强咽了回去,令得他的脑袋中一团浆糊,或许,这就是黯然。
跟着,这场聚会,就是在夏涅的浑浑噩噩中悄然进行。他不知道菜何时上来的,不知道吴深蓝何时坐回了身旁,不清楚同一张桌子的都有谁,不懂得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唯独还在做的,就是不明就里地吃着饭菜,味同嚼蜡,却是借此掩盖着那无法言喻的失落感。
“啪嗒。”就在午宴过了大半之际,伴着一个细微的响动,包间的门,开了。门后,一个左手上挎着粉色包包的美丽倩影款款而至。她擦着淡淡的口红,肤白水嫩,青春靓丽,不似在场女生那样,尽力地显现着老道与成熟,反是把长发束起,在头顶盘成发髻,她的衣着,也是简单地由粉色短袖上衣加白色粉边热裤组成,再往下,是一双厚底的粉面白底休闲鞋,这套搭配,将她衬托得很是高挑。
“苏丽颖!”见此,有人不住高呼起来。闻言,夏涅心神一颤,他一边嚼着不知名的物体,一边急急忙忙地回过头,却是在一睹那朝思暮想的容颜后,又是丢了魂似的怔怔出神。良久,他才放下筷子,迫不及待地站起,想要扑上前去,却是被几名机敏的男同学挤到了身后,迫使他和她隔上了一段最远的距离。
被迫与苏丽颖隔开,夏涅心生不忿。顿时,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喉咙里也是如野兽那样“咕噜”作响,霍然,惊觉自己不该表现得如此反常,他旋即沉重地吐息了几次,才是使得焦点从她的附近艰难地移开,仿佛他并不在乎这名颇受欢迎的女同学似的。
同一秒,尹澄诚排开人墙,站了出来,殷勤地道:“苏丽颖同学,你可算来了,我这顿饭,不算白请!”在尹澄诚激昂的陈词中,苏丽颖逐一与旁边的同学打着招呼,大部分人都热烈地回应,却也有着几个与其关系不好的女生,对她爱理不理,只是稳坐如旧。若是做一个客观的评价,她们亦有着不输于苏丽颖的美颜。
一阵寒暄以后,有些人先行回到了座位上,继续吃喝,有些仍然如苍蝇一样,围着苏丽颖嗡嗡直叫。夏涅也是坐回了原位,能够见到她,便是完成了既定计划。他面带笑容,假装和别人一样,浸没在重聚的欢快气氛之中,不时举杯嘬饮一口饮料,却是借着人*叠出的一层层天然掩护,掩耳盗铃般,稍稍放开手脚,透过人缝,目视着那个若隐若现的靓影。偶尔,他也会突兀地别过头,就像她已经觉察到了他似的。
夏涅,无心再去关心其他事情。
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这个聚会,就是到了尾声。恍如黄粱一梦,夏涅在慌乱中,如同一个被大人窥破了心思的小孩那般,目送着昔日的同学三五成群地离去。飞快地,苏丽颖也走了,他苦涩地挑起唇角,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心脏宛如被人剜去一大块,他连上前道一声珍重的气魄也没有,就像冬雪试着靠近春日的阳光,却会在霎那间消散不见那样,一个穷鬼,能够怜悯般得到这数个小时的恩赐,就该满足了。紧随其后,其余人等也先后离开了,夏涅终是在坚持中,成为了最后离去的一员。他依然粘在了舒适的椅子上,扫视着周遭,好像房间里每一个她曾经走过的地方,都残存着她的影子…
许久,夏涅总算依依不舍地,从包厢中走出,离别时,这个曾经充斥着不属于他的欢声笑语的包间,终归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抹生气。忽然,途径那不具有门扉的卫生间时,一番高声钻入了他的耳朵里,打破了那悲伤的情绪。他本能地隐伏在了墙上,侧耳倾听,那声音,他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他把头探入其中,就是在隔间之下,那临近地面却并未被挡板遮掩的部分中,瞧得一双黑色高跟鞋、两条白花花的小腿,以及一条褪到脚踝的带着镂空花纹的紫色纤薄内裤…
见状,夏涅心头一沉,有些难以接受。他无法把这个糜烂的现象与先前美好的一幕幕联系到一起,可他不得不承认,她正是进门时迎接他的那个服务生!如今,她正大声地欢叫着,高昂的叫声此起彼伏,不仅充斥了整个男卫生间,也是填满了大半条廊道,此外,她的欢声中,更是充满了满足与欢愉,使得她像极了一头发情的母兽,而与此同时,尹澄诚那标志性的语音也是与之交替响起。
“怎么样!是不是很爽啊!哈哈哈!”
“啊……当然,当然!其他人……怎么能……怎么能和大少相比较呢……今天还有个穷小子,偷偷看着人家的丝袜呢……啊……”
“哈,那些个穷鬼,癞蛤蟆一只罢了!哼!他们一辈子也只能在家里对着老子玩剩下的东西流口水!哈……”话音至此,断了约有数秒的时间,过了会儿,尹澄诚才再次说着,“嘿,这次这么主动,表现得不错!等你回去了,上了游戏,爷赏你几件装备!”
“咯咯咯…我们……好多同事,可都……一件装备都没有呢……”
“哼,苏丽颖那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臭娘们,早晚也得给老子跪下!”
闻得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夏涅半转过身收回脑袋,如若虚脱般,茫然地看向装潢华丽的天花板。他任由后背擦着墙面由上而下地滑落,最终差点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夏……涅?”这时,一个颇为好听的女声响了起来,只是她的语气中,满是不确定。在这个熟悉的试探声中,夏涅一个激灵弹了起来,他循声望去,但见苏丽颖正从一墙之隔的女厕中缓缓行出。他没敢确认她的面容,不过……应该很是难看把。
几乎同一时间,尹澄诚整理好了衣衫,便是鬼使神差地踏出了卫生间,却是正好和苏丽颖同处在一条直线上,看起来,就像是两者并肩停留一般。他略一偏头,就是瞧见了苏丽颖,登时,脸面上的春风得意之色,悉数化成了窘迫,无奈下,他转了转眼珠,就是用上了殷勤的口气,好似刚才发生的好事,不是他做的那般。
“丽颖,我知道你也在玩第二天堂,我还想问问你游戏里多少级了,在哪座城镇,我可以去带你啊!我都有9级了,还领导着一个不小的团队!就算是目前那个最火热的任务,我也攻略过两三次,差一点就成功了!”他乐呵呵地干笑道。
苏丽颖报以一笑,把挎包往上提了提,“呃,我才2级,暂时跟不上你们的等级,就不麻烦你了。”
“嘶…”得到苏丽颖亲口所说的答案,夏涅在心中倒抽了一口不存在的冷气,苏丽颖居然还是2级!排除掉她不断掉级的可能,也就是说,她是最近才进入“第二天堂”的!难道说,她在等着什么人…而这个人,也许是…
沉浸在无尽的脑补之中,夏涅口干舌燥,双目圆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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