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西荒诸国随白民王子苏白平与共工之臣相柳在崦嵫鸣鸠展开大战。
这是一场定夺西荒之主的战役。
两军开战,生灵涂炭。只短短几日,崦嵫山上白色的丹树花被鲜血染成了殷红色,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腐蚀后的恶臭。
相柳带兵出征前,吩咐了厨房熬了一锅瘦肉粥送去姣梨阁。那日刚好白鹿打了枣回来,腹内空空实在难受。瞧着那一锅热气腾腾的瘦肉粥格外顺眼,便十分给面子的吃得一滴不剩。
之后便大睡了三天三夜。
本来那锅粥里的药量是足够让一个成年人睡上大半年的,可相柳不知,白鹿从小就是将自己制的药丸当糖豆吃的。白鹿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闻得相柳已然带兵出征与西荒开战,当即一管玉笛杀出白莲宫,骑了阿黄直奔鸣鸠。白鹿赶到战场,一身白色盔甲,眉眼间添了几分英气,一把白光玉笛阵动发出幽幽蓝光,乘黄背上的女子英气昂昂,她说:
“将士们,你们都是我西荒的铮铮男儿。如今贼寇犯我家国,我西荒男儿岂可任他贼人肆意妄为!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握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立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可如今白民尚在,白鹿却早已战死沙场。
那天下着好大的雪,皑皑的大雪铺满了鸣鸠的土地。一身白色盔甲,手执一把白光玉笛,束起的长发随身体倾斜的势扬起来,她的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嘴唇微微颤抖喃喃的说了些什么,鲜红的血顺着唇角溢了出来,
叮咚一声,染红了雪。
那天大雪压了红尘,白鹿倒在了鸣鸠雪白的土地上,从此后,便再也没有起来。……
鸣鸠之战,苏白平大败,出征十万大军,回来时只有三人,带着白鹿的尸骸,在大雪纷飞的那天回到白民。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
此后七年,每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卫影总是想起白鹿死去时的场景,她一身白色盔甲被鲜血染成红色,倒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凄美得像一场猝死的神话。
鸣鸠大战时,他并未随同苏白平一道出征,他身上肩负着更重要的事,那是整个西荒未来的希望。
他守在白民的玉雪梨花林,阿黄一身鲜血淋漓的倒在他面前。当他赶到鸣鸠时,却目睹自己心爱的人倒在雪地里,战死沙场。她气息奄奄的躺在他的怀里,音如蚊呐,
“我死了,就把我葬在,白民边界的,那片蓝玲花海吧。那里的天空蓝得漂亮……”
她撑着把话说完,一行清泪从微微勾起的嘴角划过,她了无牵挂的走了,独留他一人,跪在纷扬大雪里,抱着她冰冷的身体,木勒着一张脸,涕泗横流。
之后的很多年,他常常都在想,若是当初他独孤一掷将她留在了身边,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彼时卫影与白鹿大婚前夜,相柳夜入白民,去了大将军府。
他负手于背,白色的外罩纱衣被月光穿透。
他说: “她在我身上种了个虫子。”抬手轻轻点了点胸口,续道:“这个虫子,连着她的命。”
“你想要什么?”
“西荒。”
他没有答应相柳,他是白民的将军,他生来的使命就是要护白民一方子民平安。
他一口回绝了相柳。
“哦?我还当卫大将军是个多痴情的妙人。却不想,原也是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俗世之人。”
“卫影是白民的大将军,若卫影弃白民三千子民于不顾,那卫影便枉为男子。阿鹿与卫影心有灵犀,定也不会同意卫影为她将西荒拱手让人。在我心里,阿鹿早已是我的妻。她若死了,我便随她而去。黄泉碧落,终归我们是在一处的。”
相柳挥袖离去,他心里却乱成一团。
凌晨时分,相柳又出现在他的房间。
“我改变主意了。”
“哦?”
“西荒我可以自己取,但那个女人,得待在我的身边。”
“你凭什么?”
“我给她下了个咒,她爱上别人,就会受腐蛆噬心之痛而死。”
“你……!卑鄙无耻!”
“我相柳一向卑鄙无耻惯了。”负手离去,侧面冰凉,“是要她命丧黄泉还是要她安然无恙,你自己想清楚。明日她大婚之时,我会来带她走。”
倘若日后她的终需一死,他必义无反顾,生死相随。可若她能好好活着,一生喜乐。纵要以命换命,他亦无怨无悔。
“你爱她吗?”
“不比你少半分。”……
卫影一直都没能告诉白鹿,白民边界他苦苦守候九年,他心心恋恋那个女子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她。
白鹿战死的那天,大雪纷飞,天外苍阳如血,赴死一样的红。
玉雪梨花林风动林间,凉凉的微风卷起千层浪,一树的梨花随风而去,到最北的地方,包裹着她的躯体,随风而去……
……白鹿躯体化风而去,独留下一件被鲜血染红的雪白战袍,卫影将它葬在白民边界的那片蓝玲花海,在它旁边种了一株玉雪梨花。
年年复年年,沧海又桑田。坟前雪白的花朵,依旧绝世而独立的开着,只是再没有了树下白衣绿裙的女子,眉眼如画,和月折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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