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爷夫人,行行好,行行好……”小乞丐跪在青石板上,不时磕头作揖。
小乞丐小脸脏兮兮的,头发蓬松且杂乱,大冬天的仅着一身单薄的麻布短衣,赤着双脚。
因着寒冷,手脚都起冻疮流脓,缩在街角背风处瑟瑟发抖,唯有一双眼睛清亮有神。
见着眼前走过一位富态的妇人,小乞丐赶紧举起手中的破碗,磕头作揖。
“夫人,行行好,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妇人一脚把破碗踢的老远,嘴上骂骂咧咧。
“滚开!臭乞丐!可怜你,谁来可怜我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保不齐吃了上顿就没下顿……”
小乞丐对于妇人这个反应,并不恼火,毕竟妇人说的也是有理。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人都是提着胆子过每一天,吃了这一顿,谁也不知道下一顿在哪儿,也许在兵营,也许在大牢,也许根本就没有下一顿。
小乞丐手脚并用,爬出去捡起破碗,又缩回了街角背风处。
她并不气馁,现下才巳时,离天黑还早着呢。她想着,今天总是会吃上饭的。
夜幕将至时,小乞丐还是没有收获。她慢吞吞的收了行头,因饥饿与寒冷让她的手脚并不麻利。
她打算去山上的山神庙过一夜。山神庙里有一些小乞丐以前埋的存粮,她打算去挖存粮吃。
冬月的天,黑的挺早。冷风簌簌,黑夜寒月,衬得林子里更显恐怖。
小乞丐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迈着小步子,小心翼翼朝山神庙走去。
“打劫!!!”一声大吼从小乞丐耳边传来。
“啊!!!”小乞丐突闻吼声,一个激灵,再加上饥寒交迫一整天,竟被活活吓晕过去。
等再次醒来,小乞丐已身在一处温暖的大屋里。
小乞丐有些发懵,看着走进来的妇女,忍了忍,终于开口了。
“这位夫人,我这是在哪儿?”
妇人看着这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小人儿,眉清目秀,粉雕玉琢的,如同年画里的娃娃,不由得心生喜爱,连语气也轻柔了些。
“小姑娘,这里是卧虎岗,你是我夫君带回来的,如果你愿意,以后这卧虎岗就是你的家了。”
妇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在卧虎岗吃饱穿暖是不成问题的。”
“卧虎岗!”小乞丐心下大乱,口不择言,“是山匪吗?会吃人吗?”
小乞丐越想越害怕,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着。
妇人摆好吃食,招了招手,示意小乞丐过去吃饭。
小乞丐看着桌上热腾腾香喷喷的糙米饭,噎了噎口水,忍了忍,便也放弃了。
掀开被子,脚步虚浮的走到桌前,抓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昏暗的烛火下,妇人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个孩子,有些怜惜的问。
“小姑娘,谁告诉你山匪吃人的?”
“城里的官老爷。”小乞丐咽了口饭,才回答道。
妇人一听小乞丐提起官老爷几个字,脸色难看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小姑娘,你还小,不懂得人心险恶。我们这些被逼上卧虎岗的苦命人不吃人,你说的那些官老爷才吃人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小乞丐偷瞄了一眼妇人难看的脸色,把脸埋进饭碗里,轻轻“哦”了一声。
小乞丐的认知里,吃饭才是天大的事情。她管不了谁吃人,谁不吃人,只要不吃她,给她饭吃,她便跟着谁。
妇人缓了缓脸色,又轻轻的开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乞丐又扒拉了一大口饭,费力咽下去,“邝露,我爷爷取的。”
“邝露,邝露,”妇人细嚼这两个字,慢慢品味,“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好名字!”
小邝露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附和的“呵呵”了两声,“我没念过书,不懂这些。不过,我也觉得我的名字好听。”
妇人慈爱的抚了抚小邝露的头发,“这么文雅的名字,你爷爷一定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小邝露闻言摇摇头,表示听不懂妇人所言。
就这样,小邝露便在卧虎岗住了下来。
说来也是幸事,小邝露没到卧虎岗几天,便被大当家认作干女儿,而大当家的夫人便是当初那个妇人。
小邝露默默在心底感谢自己的好运,也感谢大当家和大当家夫人。
大当家的夫人,现在也就是小邝露的干娘,姓时名芩,听寨子里的人说,曾是山下大户人家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温柔贤淑,是方圆百里不可多得的才女。
然而生逢乱世,家里遭了难,一家老小就剩她一个人,机缘巧合下被卧虎岗的大当家所救,之后二人情投意合,就做了夫妻。
现在邝露的教书先生便是这位时夫人。
初时,小邝露还颇为喜欢这位和蔼可亲的时夫人。
然而,等一切步上正轨后,在时夫人成为她的教书先生后,小邝露便觉得这位干娘面目可憎起来。
尤其是在她没完成功课,打她手心时。
在这里,又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个卧虎岗,果然藏龙卧虎啊!
山寨里,能人异士众多,大多是因为时运不济才落草为寇。这里便主要说说几为山寨当家的。
先说说大当家,也就是捡回小邝露那位义士。
大当家姓邢名勇,在落草为寇之前,乃是北方燕国的大将军,为人光明磊落,武艺高强,沙场上用兵如神,是燕国的全民偶像。
然而古来君王多薄情,现任燕国君主更是如此。
现任燕王为人多疑且心狠手辣,大当家作为开国功臣之后,祖先有从龙之功,这辈子本是有享不尽的荣华。而大当家本人也是从小就在疆场上长大,打起仗来,十分厉害,官阶更是一路晋升。
但奈何功高盖主,燕王心里非常不满,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抄了大当家的家。
大当家是一路向南逃难过来的,到了金国境内,觉着这卧虎山不错,便占山为王,当起了山匪, 现在主要负责山寨的防御工作。
再来说说这二当家。二当家姓刘名玉堂,本是金国都城一家富户的公子,祖上世代从商。
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家里良田千顷,钱财万贯,算是乱世中一只大肥羊!
因着二当家的父亲从小就有一个出仕梦,便把希望寄托在二当家的身上,花大价钱为他买了个京官。
都城里当官的个个都是人精,二当家一个毛头小子哪里算得过那些老油条,又正赶上金国国库空虚,军队里缺粮饷,就有人给金王出主意,拿二当家开刀,让二当家的父亲拿钱换人。
这一下子可急坏了二当家的父亲,他家代代单传,家里就二当家这一根独苗,能怎么办啊,换啊,多少钱都换啊。
就这样,二当家偌大的家业就被金王给吞了个干净。
被官兵抄了家的一家老小,被迫流落街头,在流浪的过程中,死的死、散的散。
等大当家捡到他的时候,二当家也离死不远了。后来,回卧虎岗养了好些日子才缓过气来,现在主要负责山寨的买卖贸易。
最后,简明扼要的提提三当家。三当家姓田名仁,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因不满恶霸鱼肉乡里,一气之下毒死了恶霸。在行刑的法场,被大当家劫了法场,带上卧虎岗当了三当家,现在主要负责山寨的农业种植兼寨子的大夫。
这三位当家各有本事,各司其职,把寨子治理的井井有条。
另外三位当家的,还会把毕生所学传授给寨子里的人,希望寨子里的人在乱世中能够自保,也希望山寨能成为战乱中的一方净土。
小邝露对别的不感兴趣,其他一概不学,只巴巴的求着大当家传授武艺,大当家也乐的教她。
可时夫人,也就是小邝露的干娘可不答应,习武可以,但必须得学认字。
虽说世人皆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接受过诗书熏陶的时夫人才不信那一套鬼话,直言小邝露如果不学认字,就休想习武。
小邝露也曾反抗来着,但无奈大当家是个怕老婆的,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如此,五岁的小邝露在大当家的棍棒、时夫人的戒尺下,红红火火恍恍忽忽的度过了十五年时光,直到大当家和时夫人相继去世,邝露才结束了她苦难的挨揍生涯。
常言道,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在双重棍棒下,原本文静怯弱的小邝露也长成了一个满嘴打打杀杀的女土匪。
由于三位当家相继去世,偌大的寨子不能一日没有管事的人,邝露就接任了大当家的位子,而大当家的儿子旭凤便作了山寨的二当家。
提起旭凤,就不得不相信‘歹竹出好笋’这句古谚,古人诚不欺我!
旭凤,大当家老来得子,极为宠爱,要星星不摘月亮的那种,是全寨子人的心头宝。
然而,在这种过度溺爱的环境中,旭凤非但没长歪,反而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错觉。
相貌自不必说,自从旭凤初长成,便是寨子里所有女性的爱慕对象,上至老妪下至女婴。且旭凤文才武功样样出色,提得起笔,拿得起枪,不似邝露这严重偏科的主儿。心性也是顶好的,恭敬谦卑,安宅正路,心怀天下。
邝露有时候想,旭凤要不是投胎时机没选好,说不得他现在就是燕国的镇国大将军。
但,时也、运也、命也。现在当个山匪也是挺好的,起码在寨子里,他说一就没人敢说二。当然,邝露敢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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