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邝露刚从山下喝完花酒回来,便被旭凤一把拉到书房。
“什么事儿啊,神神叨叨的。”邝露看着旭凤如同劫后重生的表情,有些疑惑。
“姐,我向润玉打听清楚了。”
“润玉是谁?”无怪邝露发问,她心就那么大,只装的下这么些人这么些事,旁的一概不甚在意。
旭凤看自己姐姐对自己的婚事如此不上心,不由得更觉着自己任务艰巨。
翻了个白眼,回道“就是昨天那个白衣公子,你的未婚夫!”
“哦哦,”邝露点点头,“然后呢,你说你打听清楚了,打听清楚什么了?”
“这个润玉公子啊,家里世代为官,算是金国的大世家。后来啊,他家被人诬陷通敌叛国,而金王忠奸不分,听信谗言,杀了他的父亲母亲,流放了他一家老小……”
“原来是他!”邝露小声嘟囔着。
“他说他有孝在身,三年不能成婚,那订婚总可以的吧。”旭凤说出自己的计划。
邝露为自己满上一杯茶,“我是没问题的,关键是看他。”
“我想着既然润玉有大仇在身,不若,姐你去帮他报了这个仇,拿仇人的人头做订婚礼物,我想润玉一定会答应的。”
邝露眉头一挑,推辞道“这不好吧!毕竟仇人还是自己手刃来的痛快啊。”
“有什么不好,反正不久你俩就会结为夫妻,他的仇人也就是你的仇人。”
“额……”
“别磨叽了,现在你就动身去金国都城,取了人头,你就赶紧回来订婚。”旭凤把邝露往门口推。
“那寨子……”
旭凤赶紧接道,“放心吧,有我在呢!”
“你就不担心,我不敌……”
“不担心,不担心,爹爹早就说过,你的功夫世上难寻对手!”
就这样,邝露被莫名其妙的赶出了卧虎岗。
邝露出了山寨也没想着要直奔都城,在寨子边游荡了几天,因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卧虎岗和旭凤。
一日正午,她游荡在山寨四周。一连吃了几日的野果,她便打算今天吃点荤的,就想着去后山小溪里捉条鱼来吃。
不曾想,刚到地方,便见着在水里扑腾的润玉,邝露一愣,赶紧飞身上前捞起他。
看着坐在草地上瑟瑟发抖的润玉,邝露十几年来没有过的同情心,破天荒的冒出头来。
“要不,你回寨子里换一件衣服吧?”
润玉继续瑟瑟发抖,不理会邝露。邝露也没多的耐性,不愿自讨没趣,扎起长衫就下水了。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润玉扑腾的动静太大,把鱼都吓跑了,还是其他的原因。邝露在水里摸了半响,愣是没看到鱼的影子。
邝露正暗自懊恼时,润玉说话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邝露抬头看着岸上的润玉,阳光下如画的脸庞上一双暗藏天真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水里的邝露,邝露只一眼,便知道这是位不曾受过苦的公子。
邝露没有回他,而且她觉得他也不需要她的回应。
“我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旁的技巧,只有满肚子墨水。而我的仇人却是金国赫赫有名的镇国公,我靠近他都做不到,又该如何报仇。”润玉顿了一下,“而且我现在是带罪之身,就连这个寨子也不能随便踏出。”
邝露继续摸鱼,边听他絮叨,手上动作不停。
“可杀亲之仇,家破人亡之恨,让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每每想到此,便恨不得变成厉鬼去讨个公道。”
“可我又怕,我怕我要是死了,变不了厉鬼,我家的仇便……”
“抓到了!”邝露看着手上的鱼,心下大喜。
润玉脸上神色一僵,也不再絮叨,只默不作声的看着邝露。
邝露去林子里找了些干柴,把鱼收拾干净,生了火,就架起棍子烤鱼。
润玉坐在一旁沉默的看她烤鱼,也不再向邝露叙说他的心迹。
不一会儿,鱼熟了,邝露递给润玉一条,“尝一点?”
润玉犹豫了一瞬,接过烤鱼,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邝露看出润玉教养极好,和他们这些混迹乡野的人不同。
“如果报了仇,你就能睡个踏实觉了?”邝露嘴上吃着鱼,随口问了句。
“什么?”润玉似没听清邝露的问题,疑惑的问她。
“没什么。”
吃完鱼,两人便收拾收拾起身了。
邝露先他一步,向山脚走去,背着身挥挥手,“告诉旭凤,让他照顾好山寨。”说完就远去了。
润玉眸子暗了暗,深深看着邝露消失在夕阳下的单薄背影,嘴张了张又闭上。
邝露一走就是十几日,这十几日里,山寨的一切生产活动进行的井井有条。而旭凤与润玉二人,相处的也颇为和谐。
润玉擅文,而旭凤也文采斐然,两人自然能聊的来。加之旭凤认定了润玉是未来的姐夫,言谈之中处处讨好。两人相处便越发融洽。
一晚,大雨滂沱,雷声阵阵。
两人用过晚膳也无事可干,旭凤便拉着润玉要来一场对弈。
黑子如墨,白子如雪,两人旗鼓相当,斗得不相上下,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书房门被呼啦推开,外面的闪电照进来,而雨丝也飘进屋里,邝露拿下斗笠进了屋。
邝露手一举,扔给润玉一个包袱,旭凤抢先接过。
包袱里的血水,顺着旭凤的手,滴滴答答,掉在地上,“姐,成了?”
邝露正坐在桌前,擦拭着身上的水渍,闻言轻轻“恩”了声,又转过头看着润玉。
润玉也盯着邝露,他见她那淡然的表情,渐渐红了眼眶,站起身,抢过旭凤手上的包袱。
包袱上的结一打开,一颗人头滴溜溜的滚了出来,润玉双手颤抖的举着烛火,仔细辨认,等看清人头的面目时,润玉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试了几次没站起来,润玉便坐在地上垂着头,默不作声。
邝露看着他反应过激的样子,有些吃惊。润玉其人,素来注重君子风度,不管是在旭凤面前还是在山寨众人面前,都似一缕煦风,温润如玉,清新俊逸。
现在这个样子,是邝露旭凤二人都没有想到的。
旭凤向邝露示意,就先出去了。
等了半响,仍不见润玉起身,邝露便走过去扶起他。看着眼前这个此时此刻尽显脆弱姿态的温润公子,拍拍他的肩头,“好好活着。”
邝露突然温情的关心,倒是吓着了她自己,抖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就回了卧房。
从这晚上起,润玉就变了,变得更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和寨子里的人相处更加和谐。而旭凤更是被他的人格魅力征服,恨不得叫他亲哥。
当然,润玉也不再反对和邝露的婚事,只说等孝期一过,听凭邝露的安排。这件事能进行的这么顺利,最喜闻乐见的便是旭凤。听闻润玉松口,旭凤便姐夫长姐夫短的唤着他。
看着润玉天天满脸的笑容,邝露觉得他对这个新身份适应良好。当然邝露本人对这件事没什么别的看法。她想着,和谁过不是一辈子,没必要太在乎。
况且,单论润玉这个人,他还是不错的。身形修长,样貌俊美,文采斐然,品德优良,除了偶尔有些小心思,当夫君还是不错的人选。
一日,润玉找到正在练功的邝露。
邝露收起掌势,拿起架子上的帕子擦擦汗,询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润玉看着衣着单薄的邝露,汗水浸湿了短衫,勾勒出美好的身形,玲珑有致,他不自在的把目光移开。
“大当家,润玉今日闲来无事,便在寨子里逛了一圈,发现山寨里有间学堂。想当初,润玉落难到此地,受大当家照拂多日,自是想为山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因此我想问问大当家,学堂里可还缺先生,润玉不才,自认尚可胜任。”
“哦,这事儿啊,应该还缺吧,我们山寨一向缺文采出众的人才,”邝露想了想,又道“不若,你去问问旭凤,让他给你安排安排?”
润玉双手一拱,笑意盈盈,“如此,便多谢大当家成全了。”
邝露看着润玉远去的背影,想着他那见人笑三分的样子,又抖了抖鸡皮疙瘩。
就这样,润玉顶着邝露未婚夫的名头,进了学堂,当起了教书先生。
最初几日,来上课的大人比小童多更多。邝露知道,这些老实人家就想看看热闹,瞅瞅这个大当家的未婚夫是个怎样的人,大家伙儿并没有恶意。邝露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饭桌上
邝露看着对面举止斯文、细嚼慢咽的润玉,想了想问“在学堂里怎么样?”
旭凤把碗一放,兴高采烈的说,“姐,你不知道,姐夫可受欢迎了。学堂里那是人山人海,大人小孩都来听姐夫讲课呢!”
‘傻孩子!’邝露在心里默默说,‘他们那是来看热闹的!’
润玉显然不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他从小学的礼仪不允许他这样做。但看着邝露直直的盯着他,他有些食不下咽,憋了憋,无奈开口,“都很好。”
邝露点点头,“那就好。如果有不习惯的地方,告诉旭凤,他会帮你解决的。”
“对的,姐夫,有任何要求就告诉我。”旭凤附和的点点头。
看着旭凤那单纯的傻样,邝露有些头疼,‘这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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