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难防

    
    Chapter 03
    沉默是尴尬最好的催化剂，江津越安静，方筝就越不自在。
    于是她随口就来，“刚刚真的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她转头回包厢拿东西，再来个百米冲刺，把脑抽的自己赶紧运送回家。
    江津一手插在裤袋里，半倚着墙壁，他淡淡地说：“改天是哪天？你连我的手机号都没有。”
    方筝：“……”
    江总你都是江总了你真差这顿饭啊？
    方筝默默管理好表情，为力求达到诚恳效果，她掏出手机说：“方便的话，留个号码给我吧？”
    然后她摁了摁手机——
    不亮。
    它没电了。
    “要不你给我打一个？”方筝尴尬地把手机收回去。
    然而江津微凉的视线，从方筝试图装出热络的脸蛋上划过，他没动。
    薄唇微动，三字冒出。
    “忘带了。”
    方筝：“噗——！”
    江总，您倒是接着装霸道总裁呀？
    两个人一个忘记带手机，一个手机没电，统统远离了文明的利器，倒也整整齐齐。
    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声溢出，疑似来自江总。
    他刚刚走得太急，没有拿外套，他的手机在外套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和钢笔，匆匆在背后写上一个号码。
    食指和中指夹住薄薄的卡片，递到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方筝面前。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整得干净整齐。
    方筝以前就喜欢江津的手。
    他坐她旁边那会，经常递试卷和作业本过来，而她经常埋头画画。刚换位置那会，全校最令人眼馋的男神坐旁边，正脸她没好意思看几次，倒是他的手经常看到。
    也是像这样，在她埋着脑袋的时候，忽然伸到她面前，她一下子呆住了。
    手的主人在她接过名片后，就收了回去。
    似乎不满意她的发呆，江津弯起指节轻敲墙壁。
    叩叩两声。
    不太响，闷闷的，方筝的心弦却连带着颤了颤。
    她没抬头，也不敢抬头。
    她只听到江津说：“我先进去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想当年方筝把她爸气得差点给她改名叫方皮皮，就这种气氛，这种时候，她也不忘犯皮。
    再抬头方筝笑嘻嘻的，她也两只手指夹住名片，置于额间，手腕轻轻一扬，做了个俏皮但不怎么正式的西部牛仔礼，洒脱又随意。
    “江总，放心吧，不会差你这顿饭的。”
    江津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一只手撑住门框，侧身回头。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餐厅橘色暖光勾勒出他得天独厚的侧脸轮廓，嘴唇微微勾起，顿时软化了他稍显严肃的神情，仿佛春日雪山上刚化开的雪水，汇成涧涧溪流。
    方筝僵在原地，满脸通红。
    她脑袋里浮现出四个大字——蓝颜祸水……
    啊！！！
    第二天中午李伶俐进公司，没见到方筝。
    李伶俐顿时笑得很淫/荡。
    MANNA那位置她去过，情调不错。
    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发生点这这那那，那那这这，都于情于理，不要太正常。
    方筝的助理，桂珊，正在茶水间里煮咖啡。
    李伶俐蹭过去，贼兮兮地问：“珊珊啊，昨天我们筝筝是几点走的呀？”
    什么珊珊筝筝的，桂珊一个机灵，咖啡粉差点撒了一地。
    桂珊今年刚毕业没多久，清汤挂面的，还是个老实孩子。
    她有一说一，“昨天方总说和人约了吃饭，六点多走了。”
    哦，那就是去了。
    李伶俐又问：“她有说今天几点来吗？”
    桂珊：“方总早上就来了，她刚刚下去接杨小姐，杨小姐说她不认路。”
    桂珊口中的杨小姐，叫杨慧泉，就是方筝爸爸朋友的女儿，就是弄了个川菜厨子，要开网红川菜馆的那个。
    “她来干嘛呀？”李伶俐有点愣。
    桂珊：“方总昨晚把效果画好了，今天和杨小姐做进一步的商讨。”
    李伶俐：“？？？”
    等等，据她所知，方筝昨天和江津约饭前，还一笔没动，怎么图这么快就画好了？画好还不说，她就这么快和材料员、施工监理商讨完设计方案是否可以实施了吗？
    方筝这是什么神手速？！
    李伶俐好奇得不行，然而方筝上来后，一起陪杨小姐看效果图，两人删改了些许细节，最终杨慧泉签下合约，方筝才得了空。
    李伶俐连忙蹿过去，问：“你效果图什么时候画的？”
    方筝揉了揉眉心，“昨天下午啊，然后晚上回来加了会班，上午和材料员讨论了会，这套方案我心里有数，所以整个进展比较顺利。”
    李伶俐：“你……你昨晚不是去吃饭了吗，怎么又跑回来加班了？这回来得几点了？”
    方筝眼下还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昨晚确实熬夜了。
    面对客户的假笑没了，她原本因睡眠不足而显得脾气不好的脸，这下更暴躁了起来。
    “八点回的。”方筝说到。
    虽然MANNA离这里不远，车程十分钟，但好歹是间法餐厅，八点回来，那只怕整个吃饭过程都摁了快进键吧！
    李伶俐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方筝瘫进办公室的沙发里，生无可恋地说：“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讲真这图能这么快画完，方筝还得感谢江津。
    她回想起他之前似笑非笑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灵感爆棚，于是整个下午都埋首办公室画图。
    中途她打了个电话给桂珊，让她把她近两年的作品集整理整理，打印一份。
    画到六点多，她开车前往城市广场，到得还比江津早一点。
    讲真，方筝真的心心念念那套顶层公寓好久了。
    三年前方筝顶着德国IF最佳设计奖和Andrew Martin 室内设计奖回国，后者相当于室内设计界的奥斯卡，加上她只有两位华人设计师获得过，可谓年少成名，风头正劲。
    结果一回来惨遭滑铁卢。
    当时她还在几百公里外的平城工作，蔡正文先生特地跑过去，找她接的项目。
    期间她和新公司的工程部发生矛盾，导致出来的实际效果大打折扣，幸好当时只完成到部分房间的木工，损失并不算大，公司不得已，最后只得换另一名设计师接手。
    严格来讲，云?的顶层公寓并不是出自她手的作品。
    但正是因为半吊子，才让方筝惦记着，让她迫不及待想一雪前耻。
    所以江津出现的时候，方筝很直白地对他说：“江津，你云?那套房子如果还没有找到合适装修团队的话，你要不要考虑交给我？”
    江津微微抬眉，没想到他刚坐下来，方筝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方筝习惯了和他直来直去，既然主要目的已经脱口而出，她干脆趁热打铁，掏出作品集，拿出谈单子那套，直接开侃。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很专业了。
    尤其是她等这一天很久了，替代的装修方案本就在她的脑袋里转了无数道，方筝侃起来尤其头头是道。
    就连方筝自己，都没想到她还有这么能说的一天。
    说完她也自我感觉很良好。
    因为她对自己的专业素养，也一直挺自信的。
    方筝的餐点几乎没动过，倒是江津在对面吃得慢条斯理、津津有味。
    饭间方筝停顿处，江津还会或抬手或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她就继续说了，说到嗓子都要冒烟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江津，紧张让方筝更渴了，她抄起水杯子，喝了一口。
    江津结束了最后一口甜点。
    他擦了擦嘴，又笑了。
    如果说之前他侧过脸来若有似无的微笑，是人工手制限定版的话，那现在这个笑容，则是工厂出品量产版。
    江津说：“你的方案很好，我会考虑考虑的，方小姐。”
    方小姐？？？
    方筝想到这里就一肚子气。
    “还方小姐呢？是怕我攀关系还是怎么的？”
    她又想了一遍，还是很气，方筝忍不住对李伶俐抱怨，“话说他会不会觉得因为是老同学，所以我会欺熟呀？”
    李伶俐：“……”
    她连白眼都不想翻了，她感觉对着方筝这二缺翻白眼，纯属浪费自己的能量！
    方筝还在继续，“我的两套方案都挺好的呀，我连以前画的效果图都带过去了，江津他到底是哪里不满意？”
    ——不是因为你不够专业，就是因为你太专业了呀！
    这话李伶俐没说出口。
    李伶俐走到方筝跟前，拍了拍方筝的肩膀。
    “我看你脑袋里是住了个直男吧？”
    她看方筝的眼神，就活像是领导慰问肿瘤区病人病情一样，充满怜悯。
    方筝还想问，单子没谈成，这和她直男不直男有毛关系？这时桂珊敲门进来，一板一眼地说：“方总，小孟总让我转告您，您要是再拉黑他，他就直接找上门了。”
    方筝冷哼一声，说：“他再打电话来，你就告诉他，有本事来，看我不削死你，别有事没事调戏我助理。”
    “哦，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我就直接进来了。”声音里含着一丝得意，“啧啧，大意了吧，谁说我是打电话说的？”
    李伶俐闻声望过去，就见到一栗发的帅哥站在门边，他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方筝，鼻梁直挺皮肤白皙，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模样甚是周正，如果不是他眼眸里还留着一丝狡黠，否则全然看不出刚才的油腔滑调是出自他之口。
    孟宇飞笑眯眯地说：“好几天不见了，想不想我啊？”
    方筝怒喝：“我想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