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狭□□仄,发黄的瓷砖缝里藏着厚厚的污渍,我趴在马桶边呕了半天也只吐了几口黄水,刚刚公车坐太久有点晕车,上来又闻见房间里飘出来的味道直接就反胃了。
不知道趴了多久,我从地上软着腿站起来的时候回过身才发现唐娇娇已经站在了门口,身上的睡裙松松垮垮地能看出里面没穿内衣,大概是从床上起来直接套上的,她望着我意味不明地笑:“林素,要保重身子啊。”
我望了她一眼,而后转身摁了冲水键,一只漩涡缓缓升起来,把一切冲得一干二净。
要是能把唐娇娇也冲走就好了——我这么想着。
而后我道:“昨晚怎么先走了?”
她作出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道:“啊呀,昨晚我一直不见你回来,以为你先走了,就自己也走了,回来没发现你人,你不会怪我吧?”
我抬起眼望向她的眼睛,她又关切道:“你昨晚去哪儿了?在哪过的夜?怎么一天一夜都没回来?”
我露出浅浅的笑:“没去哪,好得很。”
她长长“噢”了一声,了然道:“那就好,那就好。”
我没理她,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正望见那个阿力正叼着烟坐在床边穿裤子,出来的时候望了我一眼,而后得意洋洋地朝卫生间里正对背对着他洗手的唐娇娇打招呼道:“娇娇,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唐娇娇也不回头,只甜滋滋的“嗯”了一声,转而阿力便望着我挑了挑眉,咧着口黄牙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走进房间里打开窗户,冬天的夜风呼呼地灌进来,唐娇娇只穿了条睡裙,进来的时候抱着臂膀道:“窗户开这么大干嘛呀?你想冻死我呀?”
我望着她关窗户的背影道:“以后别把他带回来,这里也是我的房间。”
她“嘭”的一声关上窗子,转过身来奚落道:“呦,你还不乐意了?”
“我本来就不乐意。”我接着她的话茬道。
她忽而失了控一般,一把揪住我的衣服盯着我的眼睛恶狠狠道:“那你不乐意干嘛还勾引他?!”
我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勾引他。”
她揪着我的衣领把我压在床垫上,而后在我耳边疯狂尖叫起来:“你没有勾引他他为什么给你带晚饭!你没有勾引他他刚刚走的时候为什么朝你挤眉弄眼!你这个贱人!你以为我瞎吗!我刚刚对着镜子把你们望得一清二楚!”
我扯着她的手,腿脚乱蹬,终于把她整个人从我身上拨开站起来,她还不罢休,从后面又扒过我的身子直接掐上我的脖子振振有词道:“你今天不说清楚休想走出去,我要让这栋楼的人都知道,你就是个烂货!昨天夜里让阿亮上,今天又来勾引我男朋友,连房东那个死老头子你也不放过,你就是个贱货,对着马桶吐的时候都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吧?!”
我被她掐得喘不过气,身手揪住她的一把头发就狠狠地拽,她开始拼命尖叫,终于我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大半夜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是寡老头的声音。
唐娇娇不管不顾还是尖叫,最终我听见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寡老头闯进来一看而后道:“哎呦我的妈呀!别打了!唐娇娇你这样掐要出人命的!你掐死人我这房子还怎么租啊!”
唐娇娇被拉开的时候我坐在一边直猛咳嗽,那个寡老头时刻不忘占便宜的时机,走过来想帮我拍背被我一把挡开,而后寡老头朝唐娇娇道:“怎么回事儿呀?什么事儿怎么能打成这样?”
唐娇娇恶狠狠望了我一眼道:“你自己不清楚这个臭□□她干了什么吗!年纪不大就学会勾引男人!当□□立牌坊的我见得多了!回来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她不乐意!你不乐意你趁早滚啊!”
我刚喘过一口气来,立刻回嘴道:“你不是也当老鸨子吗?怎么不拿出来说说呢?”
我话音刚落便望见有只杯子朝我的面门飞来,本能地侧过身便听到玻璃四分五裂的声音,我身后的窗户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正呼呼往我背上冒着冷风。
楼下有人叽哇乱叫道:“大晚上有病啊!有种把你妈骨灰盒一起丢下来!”
唐娇娇朝我恶狠狠道:“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一起丢下去。”
那个寡老头又凑过来道:“哎小林啊?没事吧?”说着话手又不老实地想往我肩上摸。
我一把推开他道:“你烦不烦!干你什么事儿?出去!”
他见我不给他面子,气急败坏道:“你个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天不给我续上租给我立刻滚蛋!”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边的唐娇娇只抱着臂膀冷笑,我只怕她又再发起疯来,按照形势来看我一个人铁定打不过她,于是便裹着衣服直直躺下去,而后裹上被子假装睡觉。
“你就是再勾引阿力,他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跟你眉来眼去,你知道这对于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她在被子外面一通乱嘀咕,见我不回应,又得意洋洋地自问自答道:“这意味着他只是玩你罢了。”
我的床挨着窗子,此时冷风涌进来冻得我瑟瑟发抖,已经没空听她在那骂街了,我仅存的意识告诉我要赶紧睡着赶紧睡着,而后我就真的睡着了。
梦里梦见何巧容在洗衣服,她的面容很寡淡,我的父亲沈春生吃完桌上的面要出门,对她说:“巧容我出门了。”
他走了以后何巧容就来牵我的手,只对我道:“走吧,你爸该死。”
此时此刻这场梦境里出现了一些坍塌的迹象,我爸不是何巧容害死的,何巧容也不可能这么来牵我的手,她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带上我。
而后我又望见林羡舟,他有张十五六岁的少年的面孔,是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穿着鸽子灰色的毛衣,眼睛正直直望进我的瞳孔里,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最终我道:“你如果不救我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觉得我的死期到了,转而一切陷入黑暗,我猛的睁开眼睛,面对的依旧是浓稠的黑暗。
只觉得鼻子嘴巴都烧得难受,脑袋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窗子还在往里涌风,不知道是几点钟了,只是听见外面的马路上似乎没有一点儿动静。
一切都静得可怕,于是我摒住呼吸,想要分辨出旁边的床上有没有唐娇娇的呼吸声,不知道是不是病了以后连听觉也不太灵敏,我什么都没听到,耳边的风声实在太大了。
我又闭上眼睛睡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觉得有人在踢我,费力的睁开眼皮只望见天光大亮,隔着被子又被人踢了一脚,是寡老头的声音:“哎,死了啊?要死也别死我房子里啊!”
唐娇娇冷笑:“死了最好。”
我口干得难受,连张着口都觉得水在往外蒸,于是不作应答,转而就觉得连人带被子被人拽了起来,对上寡老头的脸他一脸得意的笑:“呦!病了啊!昨天不是凶得很吗?!”
我不说话,又直直躺下去,他又把我提起来道:“赶紧给我起来,别给我装死,立刻卷铺盖走人!”
我掀开眼皮道:“我病了,烧退了就走,别来烦我。”
一边的唐娇娇在收拾收拾准备上班,出门前又回过身来道:“寡老爷子,可别让她糊弄了!这房子是你的,你让她什么时候走她就得什么时候走。”
我没精打采地躺下去继续睡,我想着怎么会这样,三四天前我还在国内顶尖的金融公司里做实习生,怎么到今天我居然躺在个破窗户口烧得没有个人样。
寡老头在外面连叫了我好几声,我不搭理他,他似乎也不敢真把我扔大马路上,没辙了以后倒自己出去了。
我得了个清净,爬起来找了玻璃杯接了点自来水往肚子里灌,烧得实在太难受我就把外套毛衣脱了换上睡衣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有人在摸我的额头,我醒过来居然望着阿力在对我笑,我惊得坐起来道:“你怎么进来的?”转而我想起来他有唐娇娇给他的钥匙。
他只道:“素素,听娇娇说你病了?”
我哑然,而后道:“你出去。”
他忽而凑近我道:“那这么说你是真病了?”
“我没病。” 我否认道。
他却开始转移话题道:“素素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对你怎么样吧?我对你一直都比对娇娇还上心。”
我警觉起来,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他开口道:“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试图稳住他道:“我一直也都拿你当我亲哥哥。”
他讽刺地笑起来:“哥哥?我可没拿你当妹妹,”说着他扣住我的肩,“你让我爽一把怎么样?就当报答我怎么样?”
我想要挣开他的手,本身他的力气就比我大,更别说我人在病中,我大声尖叫道:“滚出去!”
他一边扑上来一边道:“我本来念着你还是个没□□的,陪你玩一阵子,他妈的没想到唐娇娇那个贱人!把你带出去让那个阿亮玩也不让我玩!老子今天就要爽个够!”
我被他死死压在床上尖叫起来,慌乱之中连眼泪也忘记淌,挣扎之中却摸到了前一夜散落在床上没清理干净的碎玻璃。
我反手捏过来就往他的脸上划,他的脸被我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血一下子就流下来,他松开一只束缚我的手去摸了摸,而后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我被打得头晕眼花,抓住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上去。
他哀嚎着我却充耳不闻,只觉得恨死了,我恨死这些人了,猥琐,下贱,奸恶狡诈,都该去死。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娇娇闯回来把阿力从我的床上拽下去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带着阿力去医院的,只知道她走的时候又丢下很难听的话。
我躺在床上想着,就连她自己也知道阿力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她自己也猜到阿力会趁她不在来到这里做出这样的事,却还是把我掐得半死不活。
像她这样彻底闭上眼睛活,会过得稍微好一点吗?我看好像也不至于。
我躲在被子里悄悄流起了眼泪,而后找到手机开始打电话,宋湖微是结过婚的人,还跟公婆一起住,我过去借住肯定不方便,于是我只好翻到林叔叔的号码打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声音有丝讶异:“素素?”大概是因为我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过去。
我小声道:“林叔叔,是我,你能不能找辆车来接我?”
那边似乎听出我声音有些不对劲,转而问道:“素素,你怎么了?”
“我病了,”我直接道,“我出不了门。”
他似乎有些着急,最后道:“素素,我现在人在国外,我让人过去带你去看医生行吗?”
我道:“我不用看医生,我就想找个地方安静地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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