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沉沉,月高挂,这一片地方像被一块黑色的大网笼罩,连月的银色光辉都无法穿透。乌压压一片,真是令人感到厌烦。
幸而家里灯亮犹如白昼,才让人心里多少有些慰藉。星燃坐在电视机前,抱着膝盖看动画片。房间内梳妆台,秦梦里在那化着妆。
镜子中即使厚妆粉黛,皮肤也遮挡不住的憔悴与暗沉,似乎在告诉这张脸的主人,你,已经老了。秦梦里手拿着粉扑停了停,她淡淡一笑,漠然。
化妆台上见不着口红,包里也是翻个底朝天。秦梦里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星燃,你看见我口红没有?”实在是找不着,心里有些焦躁。当然她根本指望不上星燃能看见她口红,他能知道长什么样?问星燃其实更像在问自己,没等对方答复,嘴里开始碎碎念起来:“我记得放桌子上的…怎么会不见…分明还有点,这时不见会坏了事…又得重新买,真他娘浪费!”
“你到底看见我口红没有?”秦梦里冲出房门,一把抄起沙发上的枕头,往星燃脑袋上砸去,吼道。
星燃憋红了脸,他叫道:“没看见,我没看见。”
那稚嫩的声音让秦梦里听了心疼,她讨厌动不动就失控的自己。转眼,星燃跑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她从地上捡起抱枕,愧疚之后又想着昨晚是不是酒喝多了忘在哪了?算了,只能上班再去跟人借了,只是那些贱人的口红脏得要命。
…
第三天了,床上那人还是安静的躺着,未曾睁眼。
屋外传来秦梦里高跟鞋踩着水泥地的声音,后是大门上锁的声音。他憋红的小脸,像没绑紧的气球,气一下子跑了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星燃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支口红,他捏在手里气喘呼呼。
他摇着床上那人的手哭了,哽咽的对她说话。
“我不喜欢她这样,我很不喜欢。“
“我不想她出门,一点儿也不想…一个人在家我怕…“
他哭完揉揉眼睛,拽着袖子把鼻涕擦干净。对方的呼吸很均匀,星燃静静的,最后困极了,趴在床沿睡着了。
“我好想快点长大…“
他呢呐道,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这个安静的人面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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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唯听见耳边很大的水声,卷起的水瀑俯冲如虎啸,她想睁开眼睛,可却困乏无力。
寺清的声音响起,她问:能跑吗?我顾得了花花顾不了你…
她猛然睁眼,看见寺清的背影,水柱穿透了她的身体,鲜血止不住。茶唯手想去抓,脚下一空,狠狠的坠落在水中。
眼前的碧波汹涌,那水流冲得她无处针扎。
这一刻时间好似静止了般,水也不再流动了,她缓慢的沉入了河底。下方绿油油的水草,往上快速的生长,那拂动的水带像有了生命般,张开着触须缠住了下沉的她。
茶唯憋着气,徒手去解开那些缠住的水草,却怎么也解不完。她扭过头,想看清水草底下的样子,怎知背后一幕吓得她大吞了几口水。
幽暗的河底。
那人躺在水草中,那绿丝丝缠绕在她周围,她还和之前那般模样,没有健全的皮肤,露出狰狞的脸。
白龄笑着看着她,水草越发往上攀。
她被拉到了河底,河面上有一人缓慢的飘了过来。茶唯眯着眼睛定眼一看,河面上飘浮着的人,一手攥紧了黄符,一手捂住腹部,紧闭着眼。
是花花。
茶唯扑腾的想往上游,却怎么也无济于事。
突然,水流滚滚,把林花花带得老远。
她张开了口,水一直呛着她喉咙,窒息感的无助感瞬间将她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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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闹钟还没响,星燃便起床了。他把醉躺客厅的秦梦里拽进房间,再去房间用毛巾给她擦脸擦手。最后接了杯水放在床头,这才拉上窗帘,关上房门。
吃完一小片干面包,他走进茶唯的房间叫道:“姐姐我去上学了。”
这一天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他总是很认真在听课,背后的男生老用铅笔戳他的背。在他校服背后画画,他气得拿起课本就往人家脑袋上砸去,再次被叫去门口罚站。
下了课,老师跟他说不许动,站到下一节课。
几个男生跑过来嘲笑他。
“你妈在外头跟人乱搞,生了你这傻儿子…略略略…“
“哈哈哈傻儿子…”
放了学,他放下快餐盒跑去茶唯房间。他努着嘴说:“今天李杰那小子带着五年级的男生来打我,不过这次门口保安大叔在…李杰总是说我坏话…“
他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双手捧着脸,嘻嘻笑道:“雪晴今天看了我两次嘻嘻,不过她总是很凶…倒是李杰我总有一天会好好教训他的,等我长大了有力气,一定好好教训他…”
“水…水…“茶唯紧蹙双眉。
星燃双眼泛着光,他惊喜似得跑出房门,用空瓶子在水龙头接了半瓶水。跑进房间,掰开茶唯的嘴,往她嘴里头倒。
她呛得一直咳嗽,感觉快窒息了,豁然的坐起身来。
茶唯趴在床沿干呕了,全身乏力,抬起头,只见一小男孩映入了眼眸。小男孩捏着空瓶子,一脸慌乱,紧张,却透露着些许期待跟欣喜。
星燃一见茶唯盯着他看,他后退两步,捏紧空瓶。随后又显得有些大胆,说:“姐姐,你醒啦!”
“你是谁?“
小孩脸脏兮兮的,小寸头,穿着校服破旧。他眼眸很明亮,犹如夜空中的星。
茶唯记得,时不时听见一些话,稚嫩的童音,应该也就是他了。
“我叫星燃,星星的星,燃烧的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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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秦梦里自己也刚醒,听见星燃跟人的说话声,她跑过来对门看。
见茶唯有些呆愣,脸色掺白如白纸,她又说:“饿了么?想吃点什么东西么?”
对方摇摇头,她支撑着想下床,可惜全身软弱无力。腹部的伤口,一动撕拉的疼痛,茶唯皱着眉头放弃了举动。
秦梦里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穿着昨晚还未换下的衣服,她站了半天。
这才听见茶唯嘶哑的嗓音,开口道:“能借一下手机吗?”
她很担心寺清跟林花花的安危,想立刻就跑回去找她们,可目前她连怎么会在这,又怎么到这的等一系列问题都没有摸清。
昏迷的这几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秦梦里把手机丢个她,在客厅瞧见星燃在吃炒米粉,她努了努鼻子说道:“一年四季都吃这个,星燃啊,你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星燃鼓着腮帮子,反驳道:“你胡说!我会长最高!“
“好吧好吧小祖宗,你能长最高。“
家里多了个陌生人,与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她洗漱,吃饭,晚一点准备上班。年年月月像齿轮般,艰难又乏力却依旧为了活着而转动着。
茶唯把手机放在耳边,表情有些木讷,未曾有人接听。
最后她给文零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这个号码能与她联系上。
秦梦里把饭盒端到房间来,笑眯眯的拿过手机,把饭盒放在她手里。她像能看透对方心理般说:“我知道你有一百个疑问想让我解答,我在河边救了你的命,把你背回家,到目前为止过了三天时间…对你昏迷了三天,现在最需要吃饭,没有清淡的也不会帮你做,将就吃OK?“
茶唯盯着那干巴巴的米粉毫无胃口,她说:“这里是哪?”
“黔西。”秦梦里拍拍她肩膀又说:“我得收拾收拾去上班了,小姑娘,我可救了你一命…你可要记住…”
秦梦里一席话,搅得茶唯脑袋生疼,她越发努力回想,脑袋里越是空白。
但腹部的疼痛提醒着,那天夜里,一水柱穿过寺清身体直击腹部,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
秦梦里一身亮片花里花俏踩着高跟鞋出门了,她头发弄得卷卷,吐着鲜艳的口红。从白昼般的家里走进黑夜,好像只有这个时辰是属于她的般。
敞开的房门,一撇而过的身影。
茶唯打量着这个家,她呆的房间就一张小床,一个学习桌跟衣柜。对门是那女人的房间,小孩从门外跑进去撑着下巴呆呆的看她,眼里露着欣喜。
“家里还有别人吗?”茶唯被他看的尴尬,哪有小孩一直盯着陌生人笑的。
星燃扁下嘴:“只有我跟妈妈。”
“你爸爸呢?”
“我妈说很久很久以前,我爸爸就跟别人跑了…”星燃鼓着腮帮子,小孩子开不开心都写在脸上。
只是一撇而过的印象,茶唯对秦梦里不抱有什么好感。夜场里的小姐,私生子,毫无责任的生活着。
可这个孩子的双眼可真清澈啊!
小孩有很多问题,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无限的好奇。
茶唯跟他聊了好一会,累了便躺下了。星燃把灯关了,坐在凳子整个人趴在床沿上。
“你怎么这样睡?“
“床给姐姐睡,星燃只好这样睡了。“黑夜中他眨巴着眼睛,又说:”不过没关系,星燃是男子汉…“
茶唯腾出一小块地方,拍拍床板,说:“要平躺睡才好,不然长不高!”
夜里那小孩迟疑了片刻,脱了鞋子翻身上去,他眨巴眨巴眼睛,嘻嘻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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