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石凉如水

    
    小倩从梦中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几日，她急忙收拾好了下山。
    时间正巧，今日竟然又是花漾举行公开讲座的日子。今日的听者，以学者文人居多，讲授的日月星辰的规律及各类时辰的演算，内容非常深奥。想来应该是个系列讲座，如果没有听他以前的讲座，估计就只能听而兴叹了。
    小倩偷偷坐在后面，心想，人类生物如此低端，怎能听懂理解如此深奥的道理？
    可是偏偏今日到来的人，个个都聚精会神，眉头紧锁，有时又豁然明了一般。小倩无趣，竟然翘起一只脚，支撑着手肘，手掌撑着腮帮，闭目养神。花漾的声音舒缓，富有磁性，竟如催眠一般，很快便让小倩昏昏欲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小倩像被推了一下，脚“砰”的一声着地，自己也被响声惊醒。
    急忙睁开眼睛，但见前后左右，无数双眼睛，都怨恨地看着她。小倩心想，我不是大美女吗？他们竟然也能不为美色所动？
    “好了，看来今日的讲座不够生动明了，竟然能将听讲的学者都催眠了。我看今日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就提前结束讲座。另外，因本座近期日程排得太满，每月一次的讲座估计暂时实现不了，下次讲座的时间，只好另行通知。”
    人群发出不满的声音，却都是针对小倩而发，仿佛都是因为她，才让花先生暂停了课程，而且还暂时中断了下次讲座的时间。
    小倩吐了吐舌头，急忙跑到墙边站好，礼貌地让出路来。
    哎，秀色可餐？原来对自己这个大美女而言，一点不管用，倒是对花先生这个夫子特别适用。小倩忍不住看了一眼花漾，却不料花漾也正微笑地看着她，并向她微微点头。
    有几个学生不忍离开，还缠着花漾讲解。小倩有些不耐烦，故意在他们面前晃悠，终于让他们“羞愧”得愤愤离了场。
    花漾收拾好，温柔地对小倩道：“可是来取衣服？”
    小倩一愣，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衣着还算得体吧？
    “这几日都不见你，还以为哪里得罪了你，连衣物都不要了。”花漾调侃道。
    “不是，不是，”小倩急忙解释，“我是因为有事，脱不了身……”说到此，突然想起那日在街上遇到的事情，急忙走到花漾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问道：“那日你没事吧？”
    花漾笑起来：“没想到姑娘竟如此厉害！不过我倒是十分欣赏姑娘的爱憎分明。”
    小倩脸一红。
    “只是你当时为何跑得如此快？那被你拖走的人，可是那日救在下的男子？”
    小倩的脸更红了，却又不知道如何辩解，她嘟囔了半天，终于说道：“那日你带我去吃好的，今日我也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好，我换身衣服就出发？”
    又换衣服，难道他有洁癖？
    花漾似乎对蓝色情有独衷，他依然换上了前日那套浅蓝色外衣，与小倩并行出了书院。
    小倩本计划带花漾去曹珍珠的草房看风筝，吃糕点，可是那日帝豪带她去，施展了法力，小倩虽大概知道地理位置，却也不敢在花漾面前妄自使用法力，只好慢悠悠地沿着护城河，朝那方向而去。
    二人漫步在护城河边，河边柳絮正抽枝发芽，一排李树河边争相绽放，雪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随风飘落。
    小倩看到花漾头上、身上飘落的李花，如星星点缀一般，让这个如神仙一般的男子如置身在仙境，不禁有些呆了。
    直到花漾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头上的花瓣，小倩才从梦境中醒来。
    花漾十分温柔地用手取掉沾在小倩睫毛上的花瓣，轻声道：“这里风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风大？小倩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正在贩卖的纸鸢，高兴地说道：“这么大的风，我们去放纸鸢吧？”
    花漾依然面不改色，微笑着：“好！”
    小倩一激动，就抓住了花漾的手，兴奋地说：“跟我来！”
    拉着花漾到了卖纸鸢的摊贩边，竟然看见与那日一模一样的蝴蝶纸鸢，一定是曹珍珠制作的纸鸢！
    小倩甩了甩花漾的手，撒娇地说道：“买这个，我们买这个！”
    手心传来的温暖与荡漾，终于让小倩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抓着花漾的手。她有些尴尬，抬头看了看花漾，不想花漾脸色竟无任何异常，此时也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小倩脸一红，急忙放下花漾的手，双手拿住了蝴蝶纸鸢。
    花漾付了钱，二人正准备要离开。却又山不转水转，阴差阳错，又遇到了伍大公子。
    伍大公子带着一行人，奔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小倩拳头紧握，如若今日再敢“非礼”花漾，定要打得他无法认人，还找不着怎么回家。
    岂料那伍大公子一行人，竟然像不认识二人一般，急匆匆地从二人旁边走过，伍大公子更是全然无视花漾。
    “伍大公子，听说要开战啦？”不知谁吼了一声。
    伍大公子冷哼一声，头也不转，大声说道：“既然敢开战，本公子誓死奉陪。不过一个逆贼，谁还怕了他？”
    开战？什么是开战？难道这些毫无法力的人类也会打仗？他们用什么打？用拳头打？用肉身搏？
    “哎，都多少年不曾开战了？”卖纸鸢的摊贩叹道。
    “就是，咱们这个地方，虽天高皇帝远，民风却淳朴，多少年来相安无事。以前即便有些动乱，也不过是政权交替。换了官僚，多征一点赋税，老百姓的日子大体还过的去。如果真正的战争到来，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希望这一次，也能平稳过渡吧！”
    “老百姓的日子又要不好过喽！”
    小倩抬头看着花漾？他却不以为意。
    连花漾这样的大儒都不担心，她又何必担心？小倩顿时放了心。
    在河的对岸，有一块平坦的草地，那里没有商户，也没有过往的行人，正好适合二人放纸鸢。
    花漾如此有名的大儒，当然不适合象小倩一般乱跑乱动。
    微风徐徐吹来，似乎还带着草的气息、花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天空很蓝，几朵洁白的云儿静静地飘在空中。花漾静静地盘坐在草地上，看着小倩在草地上忘情地奔跑。
    天公也实在作美，微风把纸鸢送上的半空，半空中的风力缓慢加大，那人工做成的纸鸢蝴蝶，竟然如真正的蝴蝶一般，顿时展翅飞翔。那清亮的眼睛，粉红的双翅无不衬托出今日的美好！
    花漾抬头望着天上的纸鸢，屏息凝视，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幕幕无比美好的场景。他憧憬在这美好的时刻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花公子，花公子！”
    直到小倩走近他身边，呼唤了好几次，花漾才回过神。看着小倩，又恢复坦然的神情，他抬头注视着小倩，轻声问：“怎么？累了吗？”
    此时的他，眼神没有任何的闪烁，望着小倩的眼睛，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不知是不是跑累了，小倩的脸绯红，她的声线高涨：“我放了半天的纸鸢，你看，都快飞到云上去了。花公子，你却一个人坐在这里，好不无聊，来，你也来放一放吧？”
    花漾听话地站了起来，轻轻说：“那好！”
    他接过小倩手中的线，拖动着纸鸢。纸鸢在半空中，依然精神抖擞，任那风云如何欺负，也似乎毫不畏惧。
    “小倩！”花漾轻呼，叫得自然。
    “嗯？”小倩低声回道，回答结束，她有些惊讶，怎么这声称呼如此熟悉？而自己的回答又如此的自然？
    小倩呆呆地看着华阳，眼前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这场景，似曾相识？熟悉的令她有些害怕。
    “算了，算了，今天我们就放到这里吧？”小倩心里有些发慌，不自主地说。
    花漾低头看小倩，见她神色有异，说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就到此作罢吧！只是这纸鸢？”
    小倩抬头看了看天空，纸鸢飞的很高，很是欢快，仿佛那里才是它的世界，她情不自禁地说：“就让它自由的飞翔吧！”
    花漾沉思了一下，也附和道：“这样也好！”说罢，终于放掉了手中的线，任那蝴蝶展翅，越飞越高，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天色也不早，夜幕降临，护城河边逐渐被点亮了河灯。白天的商贩们早早地收拾了行头，各自回家，河边剩下的，大多是卖河灯的商贩和相约的情侣们。
    到河边放河灯的人越来越多，天色越黑，河中的灯光却越亮，人们都好像是约好了一般，一起到河边来放河灯。
    一打听，才知原来今日是二月十四，正是人间的情人节。
    在人间有个传说：相传天界的二王子，与人间的花姑子相爱，因仙人有别，被天帝阻挠，帝后娘娘却又有感于二人对爱情的执着，经过不懈的斗争与努力，终于同意二人在每年的二月十四那天，在断桥上相会。
    二王子？看他整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他会专情地为了一女子？不可信！
    小倩想，人类真是特别有趣的生物，他们为了某种利益或者目的，总是能凭空想象出很多没有的事情出来。但这也是这些生物的可爱之处：他们对感情执着，喜欢追求美好的事物。情人节？这也许就是这些小生命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抑或是真的发生过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被后来的人们美化，添油加醋，就成就了一段人人敬仰的美好的风俗。在阴界的时候，只道鬼魂到人类，只是来历练、受苦，却不知做人也有做人的快乐，痛与快乐何尝不是人类独有的享受？
    小倩看着放河灯的人们，心里蠢蠢欲动，转头看花漾，却不料花漾此时也正看她。
    他的眼光无比的温柔，轻声说：“我们也去放一放？”
    小倩一愣，心有灵犀吗？她急忙点了点头。
    小倩选了两盏粉红色的荷花灯，她与华漾各自点了一盏，她还学着人类的样子，在灯前许了个愿，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河灯放入了水中。
    两盏河灯，分别放下，顺着河流，却越靠越近。二人视线专注，久久地望着两盏河灯，双目跟随河灯而动，似乎要把这一刻永远定格起来。
    两盏河灯直到漂远，也没有分开。
    夜色渐晚，人们逐渐散去，只有孤零零的几个人，行色匆匆的往回家的路上赶。二人依依不舍地缓步行走在护城河边。
    想着这一日的种种，似乎每件事情都让二人的关系更加进了一步。小倩回味着白日抓住花漾手的情景，心里依然有些异样。
    突然间，一双温暖的手，从她手的外围轻轻地握住了她，将她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心。
    不比于白日自己主动抓花漾的手的情景。此时的小倩心潮澎湃，激动得几乎不能呼吸，心跳的声音如同天上传来的雷声，“嘭嘭”地击打着她的耳朵。
    小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开的步子，只感到花漾在自己的身边，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大山把自己包围了起来，既温暖又压抑，令她窒息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小倩！”花漾开口。
    “嗯！”
    花漾转过头来，深情地看着小倩。“你好美！”夜色下，他的眼光清澈得如明亮的月光，“如果每一日，都能像今日这般，即便放弃这所有的一切，此生便也能无憾了！”
    原来他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小倩想，如果每一日都能像今日这般美好，什么阴界地府，她再也不愿回去。只愿留在人间，哪怕做个普通的人类，遭受生老病死，世世如此。
    那一夜，花漾一直牵着小倩的手，也不知二人究竟走了多久。花漾一直到步行着把小倩送到山下的房屋，看着她安心的躺下，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