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系女研究生的逃亡生涯

    
    “再等等，学妹。”叶菲不仅没有拉动，相反，感受到了顾楚楚加在她手臂上的力气。似乎顾楚楚并不想让她离开。叶菲扭过头去，看见她正低着一张脸，棒球帽在鼻梁上落下阴影，几秒钟后，她稍稍抬起头，看向公交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嗯，走吧。”沉默片刻，顾楚楚低声开口。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刚刚在公交车上，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顾楚楚摇头，缓慢收回视线，笑了笑，“走吧。”
    十分钟后，11路公交车，终于到达终点站。三两乘客慢吞吞下车。其中一名黑衣男子，戴一副墨镜，不紧不慢走下车后，点起一支烟。
    手机响起微弱蜂鸣。他吸了一口烟，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一下。
    “喂？是我。”墨镜男眯眼，低声笑了笑。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也是男声，“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跟丢了。”墨镜男狠狠吸了一口，一把掐下烟来，丢在地上，用皮鞋狠狠踩了踩。
    “我说，白鹰会的大少爷，她是怎么察觉到不对劲的？”墨镜男摸了摸下巴，笑得懒散，“明明我很低调的。不应该啊。”
    “你还是不够小心。她可能察觉到了，你一直在看她。”电话里的男声依然冷冰冰，令人难以揣测情绪，“那丫头抓起来可不容易。听觉嗅觉与视觉，各类感官都敏锐的很。随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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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生事务所。据说店主极懒，每天早上十点准点开门。
    然而今天店主起得格外早。清晨六点整，二楼的楼梯响起一串脚步声，黑衬衫青年揉着头发，一手抓着领带，衬衫的领口还开着扣子，露着脖子下一片锁骨，打着哈欠走下楼梯。
    走到店铺厅堂的窗户旁，拉开一半的窗帘，再慢悠悠走到柜台后，坐在电脑前。
    “易老板，干什么呢？”事务所的一扇雕花木门被敲响，敲门人随即推门而入，清晨的阳光瞬间刺到青年握着鼠标的手指上，后者眯了眯眼，抬头看去，恰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后伸出来。
    少年背着书包，叉腰站在大门门口。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易老板淡定操纵鼠标，滚动页面，“在网上冲浪。”
    “江萧，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易少堂点头，“算了，来了正好，帮我煮壶茶。”
    “叔叔去出差了。婶婶请年假，带堂弟一起去旅游了。家里这几天没人。”少年走去煮茶，“希望易老板赏顿饭吃。”
    “好，好。”易老板忍痛点头。
    “江萧啊，你来这打工多少天了？”易少堂掐指一算，发现江小朋友已在店里打工数日，乍一看，似乎都长高了。江萧平日其实并不住在店里，跟着他叔叔一家居住。上一周实属例外。他意外受伤的那天，顾楚楚来店里，恰好撞见江萧从二楼走下来。那天是因为江萧身体不适，淋了一场雨后，发烧感冒，抱着一条毯子，坐在柜台后瑟瑟发抖。易老板于心不忍，遂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面。吃完面后，江萧开始犯困，索性懒得跑回家，就赖在易老板的店里，死睡一宿。
    “算上暑假，大约已经半年。”江萧掰着手指，面无表情补充，“易老板只发过二个月工资。”
    “哦。原来这么久了。”易少堂感慨点头，顺便忽略江萧的补充，扭过头去，继续上网。
    真的蛮久了。半年前，江小朋友刚上初二。五一劳动节放假期间，跑出来打工，勤工助学，顺着小吃街大卖场一路走来，钻过南天桥，恰好转到一间牌面上写着“江生事务所”的小店。店门口贴着一张纸，纸边角已经破烂泛黄，大概已经张贴久矣，饱受风吹雨淋。
    【事务所诚聘助理，愿跑腿勤快，吃饭不多，无欲无求。工资面议。有无私奉献意向，且意在体察民情，增加社会实践经验者优先。】
    这条广告虽看似张贴多日，然常年无人应聘。少年眉清目秀，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汗珠，背着书包，抱一瓶冰镇农夫山泉。站在门口皱眉读了一遍。然后后退一步，再次抬头看了看店名。
    随即上前敲门。
    “有人吗？”
    片刻安静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青年声音依然熟悉而悦耳，“有。推门进来就行。”
    “小朋友有什么事吗？”江萧稍微踌躇，迈进店门，四下张望，立即看见一名黑衬衫青年，坐在柜台后，抱一本书，正在惬意晒太阳。
    “我来应聘。听说贵店招助理。”少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了想，“不仅放假。平时我时间也很充裕的。”
    在一场简短的面试后，名叫易少堂的年轻店主微笑点头，二人达成友好共识，明日起，江萧便火速开始打工上班。
    平时江萧主要坐在店里，看店打杂。平心而论，其实该事务所还是有客人光顾的。看风水嘛，搬家装修，公司选址啊，诸如此类的，偶尔会有人请易老板出马。
    “易老板，风水是什么？”江萧不懂就问，“您成天给人看风水，能赚到钱吗？”
    “好问题。”易少堂频频点头，煞有介事道，“风水，风水，以天为风，以地为水。万事万物皆可风水。江小朋友要记住了。风水学好了，用处不会小。”
    “有多大？”
    “闻气，识脉，寻它地，定乾坤。”易老板悠悠喝茶。
    鉴于易老板拖欠工资，向来拥有不良信誉，江萧一向对他的话是不信的。点了点头后，江萧继续淡定嗑瓜子，趴在柜台上做暑假作业，撸着易老板的一只中华田园猫。
    从回忆中抽身，易少堂感慨岁月无痕，自从江生事务所内招得助理，转眼间已经半年了。其实易少堂第一次遇见江萧时，并非在打工面试会上。而是在半年前，那时易少堂刚搬来A市时。也不知道小屁孩还记不记得。
    “江同学，还记得吗？”易老板感慨，“那时我还给了你一张我的名片。”
    “忘了。”江萧在做数学试卷，铅笔刷刷，不为所动，“早就丢了。”
    半年前，三月倒寒，绵绵细雨，街道上杏花漂浮在白雾中。黑夹克青年走在路上，撑一把伞，雨中散步。视线跟随前方一个半大少年。
    少年打着一把破洞的伞，瑟瑟发抖如小猫，徘徊雨中。肩膀上斜挎着一个满是泥巴，脏兮兮的书包，低着头没什么表情。走了一会，少年在树下停下来，盯着街对面的包子铺，眼神令人有不祥预感，似乎一咬牙，抢劫也能干的出。
    易少堂跟了他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过马路买了两个包子，递过去。
    少年一愣，抓起包子就跑。左拐右拐，甩开黑夹克青年，攥着热腾腾的包子，站在一家网吧门口。
    身后传来悠闲脚步声。
    “小朋友。未成年人不得入内。”黑夹克青年撑伞在后，抬头看了看网吧牌匾，善意提醒。
    “……烦死了，你谁啊？”少年陡然转身，叼着包子，声音凶狠。
    “缺钱啊？”青年鼻梁高挺，皮肤白净，在一片细雨霏霏中撑着一把黑色大伞，阴天里“星辉网吧”的霓虹灯闪烁不停，笼罩在他的脸上，有暖色的光辉。少年这才发现他在抽一只烟。
    然后他把烟从嘴边拿下来，掐灭在雨水积攒坑坑洼洼的沥青地上。随即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名片，笑眯眯递过去，“缺钱来打工。我店里缺伙计。”
    半年后的江萧依然在此打工，做的最多的事是，安静看店，给老板煮茉莉花茶。趴在柜台上边写作业，并观察网瘾青年易老板，叼烟上网。今天也是一样。黑衬衫青年坐在扶手椅里，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操纵鼠标，一路直奔某网络论坛。论坛界面上，迎面而入一排排粉蓝色标题，面对电脑屏幕上的粉嫩背景色，黑衬衫青年面不改色。
    【男神不理我怎么办？】
    【求助，左边心脏肋骨忽然一阵疼痛。】
    【有什么办法手不能写字？！编辑催稿，怒而愤起。】
    【宿舍有蝙蝠怎么办啊啊啊吧。】
    易老板悠闲滚动页面，点进最后一条。
    【1L：踢踢。灌水。
    2L：楼主你缺一个男朋友。
    3L：确实挺可怕的……楼主你们楼道里没关窗吗？？
    4L：等等，前几天不是还有人，说自己宿舍门口整天有花的吗？现在的宿舍好神奇。
    5L：咦……最讨厌蝙蝠惹！！！】
    热水壶烧开了，发出尖细声响。江萧把笔一扔，走去拔插头。回来接着做完一道数学题，抬头看向正在悠闲上网的易少堂。
    “易老板，今天省博物馆有展览。”
    “哦。”易老板点头，思索片刻，“跟我有什么关系。对了，快期中考试了吧，复习得怎么样？”
    “易老板，无故询问未成年人考试成绩，已被列为侵犯隐私。”少年面无表情，端来一壶茶。
    “偶尔关心一下员工，是老板义不容辞的责任。怎么叫伤害呢？”易老板啧啧叹气，随即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手表，摆摆手起身，“六点四十了。我继续回去睡觉了。江萧，好好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