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系女研究生的逃亡生涯

21.周则空

    
    列车内的空气有多种气味混杂的气息。走道里零零星星站着几个人,或是打瞌睡或是彼此聊天。顾楚楚提着裙角,穿越狭窄过道,一路走到洗手间。
    不堪忍受那人兔死狐悲的笑容,顾楚楚起身走出了车厢。
    她站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看了看,镜子挂在墙上,老旧地某些变形,顾楚楚的脸在镜子里略微的苍白失真。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顾楚楚抹了把脸,推门走出。
    不想立刻走回列车包厢。顾楚楚走到这节车厢的尽头,站在窗边晒太阳。列车一路南下,车窗外滑过大片树林,秋日里依然郁郁葱葱。阳光洒在过道里,绿裙女子靠在窗边,乌黑长发有柔软微弱的光泽。
    她看了一会儿窗外,打着哈欠扭过头来,恰好对上不远处一双眼睛。
    那人站在这截车厢的末尾包厢里,与过道里的顾楚楚仅仅相隔十步。一身灰色宽松风衣,身材高挑略瘦,半张脸被阳光笼罩,显得肤色有些苍白,只看身形,辨别不太出男子的年龄。他背靠着墙,目光向她注视过来,包厢里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台小收音机。他向她挥了挥手。
    顾楚楚一愣。只听吱呀一声,那男子推开了包厢门,冲她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小姐,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开水间就在车厢的另一头,他怎么不自己去?顾楚楚心中疑惑,待男子又扶着门向前走了几步,露出全身,顾楚楚才看到他右手拄着一根黑色手杖。
    “麻烦了。小姐,可以帮忙吗?”男子一手扶住门框,声音低沉,收音机播放的古典小提琴音乐从包厢门内飘了出来。顾楚楚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是那种好看的轮廓,却有着淡淡的眉眼。
    “好。”顾楚楚觉得他腿脚应该不方便,点头答应。他道了声谢,笑了一声,顾楚楚走近他拿水杯,这才看到他那张遮挡在复古大檐帽下的脸,约二十五六,原来相当年轻,右侧脸颊上还有一道约拇指长的疤痕。那人在脑后扎了一个低低的黑色马尾,一半身体站在阳光下,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脆弱阴郁的美,如同易碎的玻璃花。顾楚楚走到他身前,从他的手里接过一个茶色保温杯,瞥到他右手牢牢握着的手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顾楚楚端着茶杯,刚欲转身离开,却踩到了什么。
    “不好意思。”顾楚楚低头,果然看到一双被自己踩上脚印的黑色皮鞋。
    “没关系。顾小姐。我等你好久了。”
    顾楚楚顿了一顿,刚想回头,却看到一条手臂正拦在她的正后方,完美堵住了离开包厢的路。那人一身黑衣,她顺着皮鞋一路看上去,直到他似笑非笑的脸,以及那副漆黑的墨镜。
    列车途经隧道,阳光断断续续,她能够在他墨镜镜片的微弱反光中,模糊地看到自己耳边的一缕头发,仍然在轻轻滴落水珠。
    莫扎特G小调流淌,风衣年轻人扶手杖坐下,戴黑手套的手指轻轻击打节拍。
    “顾家的大小姐可真是难捉啊。”墨镜男啧了一声,咧嘴笑了笑,墨镜遮住了眼睛,完美遮住了所有情绪,似笑非笑的表情暗暗流出一丝凶狠。顾楚楚瞬间感到腰后有一把刀顶了上来,手脚冰凉。然后墨镜男伸手勾住了她的肩膀,表面上看是一个十分亲昵的动作,他的个子很高大,顾楚楚僵硬地靠在他身前,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控制姿势,只要她一睁扎,那把刀很快就会见血。墨镜男拍了拍她的肩,似乎对她的乖乖听话很满意,似笑非笑地又紧了紧手臂。顾楚楚几乎贴在他的西装外套上,脖子前就是他的手臂,颈部不能转动,只能用余光看到那张无所谓的笑脸。她在耳后感觉到他冰凉安静的呼吸。
    然后他耸了耸肩,推了下墨镜,笑了一下,“所以周先生,得加钱。”
    “何出此言?”穿灰色风衣的年轻人被唤作周先生。闻言抬头,看向二人。
    “周先生,你雇佣我,想让我杀死顾小姐。”墨镜男拍了拍顾楚楚的肩,歪头勾唇,“而另一位老板,希望我活捉她,也就是说,顾小姐还要活下去。”
    “哦?我就知道,白鹰会的杀手无所谓忠心。谁的活都会接,哪怕背离原主人的意图。”周先生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汤匙,正在慢斯条理搅拌一杯黑咖啡,咖啡杯里白雾袅娜升腾。雾气后他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点头开口,语气平淡,让人一时捉摸不透究竟是夸赞还是讽刺。“真是聪明。”
    “杀手不需要忠诚,先生。”墨镜男把手懒洋洋搭在顾楚楚的肩上,歪头勾唇。
    “罢了。你说有人不想让她死。”沉默片刻,周先生放下咖啡杯,平静抬头。他的鼻梁眉眼的轮廓都是好看的,只是一切落在苍白的肤色上,显得有些气质阴郁,甚至有些阴鸷,令人不太想与之对视。他挑眉淡淡点了点头,“乌鸦,那你究竟打算听谁的?”
    “乌鸦身为白鹰会的杀手,一向十分公平,不偏不倚。”被唤作乌鸦的墨镜男摊了摊手,“谁出的价高,杀手就归谁咯。”
    “那很遗憾了,我给的价会更高。”周先生抬眼微笑,神色自若,阳光洒在纯黑色手套上,修长手指顺着收音机里的小提琴打着节拍。
    “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顾小姐,今天我是来杀你的。希望到站后,时间还早,够我打车回机场。”灰风衣年轻人手握拐杖,缓慢起身,走近顾楚楚,淡淡开口。“你不死,我就活不了。不要怪我。”
    “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好奇。是谁想要保住你的性命?”周先生用打量的目光看她,灰色风衣垂感良好,从领口可以看见里面穿的是薄薄的米色高领毛衣。片刻后,戴着黑手套的手摸了摸毛衣领口,微微眯起双眼,“白鹰会的大少爷?总不会是他吧……顾小姐,看来你们交情很好。”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连眼角都第一次带出了隐隐笑意,然而顾楚楚在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开心的情绪。年轻人走到她面前,用手杖点了点地,阳光洒在他的鼻梁上,有奇异的苍白质感,如同被水浸泡的宣纸。“告诉我,他还好吗?我亲爱的哥哥。”
    顾楚楚与他对视,阳光有些刺眼。眼前开始模糊的光点,湿润的感觉。
    看出她没有开口的打算,年轻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刚想再说什么,眼神忽然一变。
    “……怎么回事?”
    顾楚楚感觉自己脖颈前前的手臂一紧,差点没喘过气来,原来乌鸦闻言转身,丝毫没有顾忌自己还挟持着一个人。顾楚楚生生被带着转过身去。
    然后就看到了包厢外一个身影,女子长裙走过,乌发如织,绿裙飘飘。捧着一个水杯,侧过脸来,避让行人,露出了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顾楚楚心脏暂停一瞬。
    近距离看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毛骨悚然。震惊之余,心跳轰轰在胸腔作响。
    包厢内死寂。
    “……□□?”周则空低声说道。
    “可能。”乌鸦点头,眯起双眼,继而慢慢低下头来,打量身前的顾楚楚。
    “那怎么办?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火一千。无妨。”周则空思考片刻,冷冷道,“不管是不是真的。顾家大小姐身份坐实了。要不然谁会花钱费力来假扮她?”
    ……大哥我还真不是。顾楚楚心里泪流满面。顾家后人现在在前排车厢里舒服晒太阳呢。
    “那可能有点麻烦。”乌鸦停顿片刻,边打量她边慢慢开口,“周先生,你有所不知。白鹰会的杀手没杀一个人都要报备的。错杀人很麻烦的。”
    “有多麻烦?”
    “我会有写不完的检讨。”
    “…………”
    “稍安勿躁。周先生。我和这位顾小姐去看看,去去就回。”话说完,乌鸦终于松开了一直横在顾楚楚脖颈前的手,随即披上一件松松垮垮的西装外套,刚好罩住拿着刀顶在她背后的右手,用皮鞋勾开包厢的门,似笑非笑伸了伸手,“顾小姐,请。”
    二人走在空荡的过道。顾楚楚走在前,听见身后那人的皮靴发出轻微声响。
    十秒钟后,然后两人都停住了。
    车厢的末端,绿裙女子再次赫然出现。站在一只行李箱旁,对着镜子抬手整理头发,裙摆下露出一截纤细脚踝,乌发飘飘,侧脸赏心悦目。平心而论,顾楚楚反思片刻,看着这个冒牌货脸上的笑容,感慨自己竟然也能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随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穿着棕色夹克衫的青年从不远处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揽腰离开,画面十分美好。
    “顾小姐,恭喜你。我现在有点怀疑你了。”乌鸦看着二人不急不慢离开的背影,啧了一声,摸了摸下巴,重新低头看向一直十分安静的顾楚楚,低笑了一声,“如果你是真的,那家伙怎么没和你在一起?让我猜猜,你不会姓宋吧。”
    “阿芝你亲自前来骗我,我还是很开心的。”顾楚楚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顶在腰后的匕首缓慢松了回去,连带着那双搭在她肩膀上的冰冷手臂也减少了些许力量,乌鸦似乎明显地放松了一下。然后她忽然感到他靠了过来,在她耳边低笑一声,“你骗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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