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您还在记恨我吗?”
“我没有恨你。”偏僻小巷里,年轻女子低头小步快走,时不时稍稍侧脸观察四方,“有人追来了吗?”
“没有。”在她身后落后半步的青年摇头,叹了口气,“不可能吧。在我假死的一百三十一天里,您一共说了十三次‘我不喜欢骗人’,二十八次‘我最恨别人骗我’。您一定很恨我。”
“好吧,我确实很恨你。你让我打一拳吧。”
“您打吧,大小姐。我.........你真打啊?”
“假死为什么不告诉我?”女子转身停了下来,站在一片潮湿的石板路上,鞋底的冷苔湿滑,她的脸有点苍白,还没有收回的手停在半空中。“你很厉害,众目睽睽之下,瞒过了段清的眼线。是易容术。那天真正死的人只是一名玲珑阁的无名杀手,不是你。你骗了所有人,包括我。”
她的声音冰冷,漆黑眼瞳如同两片掉进墨池的雪,只残留一点微弱的光。“易少堂。”
片刻的沉默,黑色衬衣青年点燃一根烟,与她对视了一瞬,接着移开了目光,“大小姐,我不是故意要骗您的。按照计划,我们之间有一个人必须要死,否则白鹰会的人不会安心的。中弹后我躲在地道里,与一名死者交换了衣服,李景殿后,确保了易容术的完美实行,换而言之,反正一片慌乱中,他们也没有看清我的脸。因此我才逃了出来。这件事,李景确实是知情的。”
“嗯。”顾楚楚继续微微眯眼看他,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按了一串拨号键,“喂?李景在吗?出来挨打。”
“.........等等,等等,其实他也是无辜的。别生气了,大小姐。”他抬手按下她拨号的手,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他低头吸了一口烟,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一把枪,递给她,“大小姐,这次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还在恨我,就开我一枪吧。”
“你不怕我杀了你?”女子飞快接过□□,猛地举枪。
“没关系的,大小姐。”青年拿下了嘴角的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自从成为顾家大小姐的保镖的那一天起,我的全部生命就由您支配了。”
“大小姐,您是怎么发现我没死的?”
“病房里的那封信。爱伦坡的诗。我曾经告诉过你,孤儿院里我有一本爱伦坡诗集的。”
“那首诗确实是我托李景送过去的。希望他没有找错房门。我虽然暂时完成了假死,但还需要躲避一阵风头,本来没想告诉您的。只是有次看您站在墓碑前,实在让我有点伤心。”他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让您忘掉我吗?”
“.........所以那天你也在墓地对吗?”她的声音轻飘飘,却让他一时不寒而栗,“眼睁睁地看着我哭的像个傻子?”
“.........之前十分抱歉。我以为能够瞒过所有人的。我假扮成顾家耳朵后人,替您安排好一切,您便不会再有任何危险。结果我还是失败了。那段时间,我编造了一个谎言,调换了我们的身份,说您是我的保镖,多有冒犯。请您原谅。”他垂手站在墙边,欠了欠身,抬手帮她把枪扶正,然后闭上了眼睛。
前几天一直在下雨,小巷里的空气阴冷潮湿,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被扑了一下,后背猛地撞上了墙。他险些没有咬稳那根烟,烟灰被震得掉了下来,发烫的烟灰落在他顿住的手上,其余的都飘在了身前女子的肩膀上。
感受到一双微凉双手紧紧环绕住他的脖颈,还有一把冰冷的□□。
“您上膛了吗?”他顿了顿,好心提醒,“这个位置不小心走火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死。”
“你闭嘴。”轻飘飘声音从他的肩后传来。他整个人被摁在墙上,没办法扭头看她的脸。忽然感觉到有冰冷的液体流进衬衣的领口。他顿了顿,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对不起。对不起。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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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少堂,来了?”某间小型公寓,一年轻人推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瞥见旁边还有一人,愣了愣,“……顾小姐。”
“……你都知道了?”李景打量门口二人,忽然觉得气氛微妙,不由地心里叹了口气,看这样子肯定是知道了。
“都知道了。我特地前来好好向你道谢。”顾楚楚点头,“我刚从玲珑阁的交易会上逃出来。这次的匿名信总算没被肖轩扔进垃圾桶里。警方接到消息后,迅速赶来。趁着烟幕弹,我得以翻窗逃跑。”
然后在楼下就遇见了一位熟悉的人,顾楚楚与该名黑衬衣青年对视一眼,飞快远离那座混乱的阁楼。尽管他似乎并没有料到今天交易会的突发情况。但他还是反应迅速,快速掩护她撤离。他好像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了,所以才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以防发生任何意外。
而她却刚刚知晓,原来他没有死。
自从黑石山一行归来后,顾楚楚表面上依然自由,每天去学校上课,然而实际上她的一举一动却都被段清所掌握。但饶是这样,她还是与李景接上了头。
第一次重新回合,是在傍晚的江生事务所。那天她坐在二楼的书房,对冰山少年补习学业。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是,那天江萧其实压根没来。二楼书房里的另一人是李景。
大约七点半时,二人听到楼下店铺门被人推开,发出一声轻响。段清来了。迫不得已,二人决心小心行事,暂时中止此次会面,有关“如何才能使顾家大小姐从控制监视中脱身”的事情改日再谈。情急之下,顾楚楚临场发挥,清了清嗓子,略微放大声音假装在补习数学,争取时间让李景从后窗离开。
而且......开什么玩笑?以那小屁孩的独特个性,会被她训得瑟瑟发抖才怪。
“顾小姐……请喝。”李景默默给她倒了一杯茶,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觉得今天的她格外不好惹。
“听说杜成岭最近又遇到麻烦了。”
李景皱眉点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什么麻烦?南小姐还没接受他?”顾楚楚低头喝了一口茶。
“……不是。是周则空。还记得吗,顾小姐,玲珑阁的雇佣文物修复师。”李景叹气,“这次警方总算有了很大突破。跨国文物走私犯罪组织,玲珑阁终于浮出了水面。”
“记得。不过……是我的错觉吗?这位周先生似乎一直对杜成岭有种迷之执着。”
“是错觉。顾小姐,他根本不配和少爷相提并论。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太嫉妒少爷了。你不懂的,顾小姐。”李景摇了摇头。
“一位并非出身本家的远房学徒,也算是有一点天资,表面看起来温温和和,实际上内心敏感多疑,实乃狼子野心之徒。可能由于天生的疾病,他受过一些恶意。太过聪明的人,童年里不会好过的。他太过要强,内心处处想要赢过少爷。少爷那么多年前就不该对他好。”
顾楚楚摇头。她早就说过的,唇亡齿寒。当年沙雁团伙分崩离析,除了叛徒段家,顾、宋、江都要倒了。杜家不可能独善其身。如今杜成岭被盯上了,恐怕难以逃脱。但想归想,这番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景对杜少爷一向忠心耿耿。
顾楚楚放下茶杯,沉默片刻,忽然听见房间外的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人。
“.......你是?”顾楚楚楞了一下,感觉有点眼熟。
“宋雅川。”年轻人剑星眉目,点了点头,伸出手来与她握手,“初次幸会,顾家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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