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姑娘!”月白也摔得不轻,看见温良摔倒后仍是奋力爬了过来,“可还好?摔到了哪里?”
温良摇头:“没什么大事。”
一只骨戒分明的手掀开车帘,霍茗脸上满是严峻之色,他单手便将温良揽出了马车,而后双手抱着温良进了驿站。
“车坏了。”他脸色极为不妙,沉声道。
温良被他脸色吓了一跳,原本膝盖还疼得厉害,看见他脸色如此阴郁,顿时吓得连膝盖上的痛觉都减缓了不少。
“我、我知道啊……你干嘛这么生气?”温良干笑,她就坐在马车里,马车坏了能不知道么?可霍茗怎么这样生气?至于么?采花贼要采也不会采他一个男人罢?
“你的腿……”霍茗说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眼帘低垂,配上那极为苍白的容颜竟有了一丝楚楚动人的可怜之色。
温良蓦地打了个寒颤,心道,我怎么会觉着霍茗楚楚可怜……
“腿……好像摔到了膝盖……”温良干笑了两声,心里暗道不妙,赶路最忌讳的莫过于有人拖累,她如今摔伤了腿,自然成了个拖累,霍茗这该不会是嫌弃她了罢?
“马车尽数被毁,我们……只能在这儿住下了。”霍茗顿了顿,忽而面上寒光一现,冷冷道,“是有人刻意所为……”
温良点头:“看来,咱们进这荆山郡的时候就被盯上了,一直跟到咱们进驿馆,趁着咱们进去的空档在马车上做了手脚。”
温良在霍茗臂弯里回头一看,月白几个才刚下车,也是摔得不轻,除了阿昭稍稍会些武功尚且能走动外,月白和阿凝几个都是一瘸一拐的。
半晌,温良忽而觉着不大对劲:“二妹妹呢?她没下来?”
霍元朗站在马车门口不悦道:“你说你摔得太重,小爷我发善心想抱你下车,你不愿意就拉倒!女人就是矫情!”
马车里沈潋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出来:“我、我、我就是不要!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嫁人!”
霍元朗翻了个白眼,指着温良道:“你看看你阿姊,她怎么就没你这么事儿多?”
沈潋滟:“人家是订了亲的,我、我、我和你算什么关系?!传出去我毁了名声,你娶我么?”
霍元朗语塞,半晌,冷哼一声,大步进去了,临进驿馆的时候,嘴里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心没好报……”
霍元朗走了之后,沈潋滟连滚带爬的从已经掉了一个车轮的马车上下来,屁颠屁颠的来到温良边上,畏惧的看了一眼霍茗,小声道:“大姊姊,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温良看向霍茗,霍茗道:“住驿馆,找三个大些的套间,贞娘带着两个小丫头一间,阿凝阿昭月白一间,沈二小姐和沈夫人一间。这些女眷都睡在里间,田水、田汉和元朗分别守在这些套间的外间。若有万一就喊人。”
温良想了想,不解道:“我睡哪儿?”
霍茗道:“和我一起。”
温良吓了一跳,颤声道:“可、可、可我……这……男女有别啊!”
霍茗淡淡道:“无妨。”
无妨?!这能无妨么?温良颤声道:“可是……我怎么觉着……不大好?”
霍茗仿若没听到这话一般,抱着她直接上了楼,驿馆给霍茗备下的房间自然是最好的,外间是一个四方书桌,桌上摆着一些虽质地不算太好却也还算讲究的笔墨纸砚,里间是一张双人宽的卧榻。
霍茗进去后,将温良往卧榻上一方,低声道:“我去找大夫。”
说罢,他便出去了,温良一个人闲得无聊便环视四周想仔细看看这屋子,忽而又是一阵敲门声。
“谁?”温良问道。
门外响起一个极为温柔低沉的女人的声音:“姑娘,我是驿馆的医女,听说极为姑娘受了伤,我来为姑娘看一看。”
温良便道:“进来罢。”
门打开,进来一个身量颇高的女子,这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肌肤白净,身量虽没有霍茗和霍元朗那样高,可比起寻常女子仍是高了不少,一笑,露出一对梨涡。
“沈姑娘好,不知姑娘哪里伤了?让妾身为姑娘看一看罢。”那少妇笑道。
温良点了点头,提起裙摆,抬了抬腿,道:“我两条腿现在还在疼,膝盖都没知觉了。刚刚在马车上,我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估计就是那时候把膝盖伤了。”
少妇含笑看着温良,那少妇的眼睛有些棱角、微微上扬,眼神也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婉,不过胜在语气柔驯,身姿也十分袅娜。
“姐姐怎么称呼?”温良含笑问那少妇。
那少妇柔声道:“妾身叫柳枝。”
温良点头:“柳枝姐姐今年多大了?住在这驿馆么?”
柳枝低低笑了,袅娜的走了过来,盈盈然的跪下,伸出手来,温良这才发觉柳枝的手和脚看起来都不小。柳枝捏着温良的脚踝将温良的脚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帮温良脱下了鞋袜,鞋袜褪尽后,露出温良雪白的脚踝和脚背,柳枝双手握着温良的脚摸了摸。
温良道:“我的脚并没受伤。”
柳枝又摸了一下,才抬头笑道:“看来是当真没有受伤呢。”
柳枝说话的功夫,手顺着温良的脚踝向上一路摸了过去,一直摸到了温良的膝盖,温良的膝盖上一片乌紫,看起来甚是骇人。柳枝的手很热,指肚上长着薄薄得一层茧,抹在温良的膝盖上很疼,温良略略皱了皱眉忍住了。
“姑娘这膝盖伤得不轻,妾身给姑娘上一上药罢。”柳枝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倒了些许在掌心里,给温良敷在了伤口上。
“姑娘在马车里摔倒,最容易伤到腰,让妾身为姑娘看一看罢?”敷好了膝盖,柳枝直起身子凑近了些,将手探向温良的腰封。
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一只宽大的手握住了柳枝的手腕,霍茗淡淡道:“你就是驿长所说的医女?”
柳枝颔首浅浅一笑,起身对霍茗行了个礼,柔声道:“正是,妾身叫做柳枝,夫君亡故后便来此处行医。”
温良扶着卧榻的扶手站起来,第一眼便看见霍茗的双眸落在柳枝身上,低声道:“你身为女子却身量颇高,像你这般高的女子,我此生也不过见过两人,你是第三个。”
温良心里蓦地窜上来一股无名火,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看着霍茗与那柳枝对视交谈,温良登时就觉着气不打一处来。再看柳枝那千羞百媚的娇羞神色,温良更是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往日里霍茗素来甚少对女子如此感兴趣,温良坐回到床上,仰面倒了下去,她心中很是憋屈。
温良仰面倒在床上,眼角的余光扫到柳枝正用衣袖掩着面笑着,一双带水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的凝视着霍茗,柳枝的身子也微微向霍茗倾了倾。
温良心里莫名其妙的涌上来一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愤怒的情绪。若是换做以前她身为长公主,尚且可以约束驸马一二,可如今她不过是个庶女、是个国破家亡的未亡人,虽然霍家保留了楚国原来的封号、也扶持着永王上了位,可她如今与亡国公主已经无异。她好像……似乎……的确没什么资本去约束霍茗……
楚地的达官贵人甚少只有一个女人,她即便如今身为霍茗的未婚妻,也没什么权力阻止霍茗去找别的女人,何况,霍茗只是同柳枝说说话罢了。
大抵是因为皇族颜面罢,温良总是不想在霍茗跟前显出焦躁妒恨的一面,她总觉着她是楚国皇室仅剩的一个嫡系血脉,她理所应当的该用这世上最为严苛的道德标准礼、义标准来要求自己,她总觉着她不能也不该给楚国皇室丢脸。可温良也说不清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看着柳枝半贴在霍茗的身上,温良心里竟有了一丝丝怒意,温良也被自己这起伏不定的情绪吓了一跳,她素来不是个阴暗的人,可今日为何变成了这样?温良捂着脸决定好好静静,她觉着她也许不大正常了!
“没事?”头顶飘来霍茗的声音。
温良睁眼一看,柳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温良摇了摇头,忽而看见外面天黑透了,昨日一宿便没怎么睡,温良感觉困意沉沉,便道:“没什么事,我想睡会儿。”
话说完,温良忽而觉着不大对劲,往脚边一看,竟只有一床被子,不过,被子只有一床倒还无妨,多要一个就好了,可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卧榻,这可怎么办?
霍茗顿了顿,道:“你谁罢,我去外间品茶。”
这样牵强的理由,大抵也只有霍茗编得出来了,霍茗说话素来直接,他从不会说谎,哪儿有人闲着没事大半夜出去品茶呢?这摆明了是想让温良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温良前世毕竟是在宫中养尊处优的活了二十多年,她知道自己铁定是睡不惯地上的,她也不想违心的同霍茗说要去睡地板,楚地地处南方,地上虽然铺着木质地板,可潮气很重,且中山郡并非都城长安,这里的驿馆与长安城的客栈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长安的客栈都用草药泡水擦地驱虫逐鼠,可这儿的驿馆哪里有那么多功夫采办草药做这些事情?睡在地上搞不好夜里会蹿出来什么鼠蚁咬人一口,若是被咬到了脖颈或是要害之处可就大为不妙了。
温良纠结了半天,拍了拍身边卧榻的空位,道:“过来一起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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