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霍的,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上不上床?”温良坐起来,抱着胳膊直勾勾的盯着他,语气也不大好了,若非二人身高差距太大,温良这样子活脱脱像是个欺负良家妇男的女恶霸。
霍茗迟疑了片刻,还是解下了腰封挨着床边,坐下了。
温良心头大喜,心道,有戏,看来他还不算太讨厌我。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放柔了声音,道:“坐过来点。”
霍茗出乎意料的分外听话,靠近了一些。
温良心里乐得更欢了,她凑近了些,霍茗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揉了揉,眼帘低垂,睫毛几乎遮住了眼睛。温良心血来潮,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他也不躲,就那样闭着眼睛任凭温良摆弄。
温良轻轻一推,他便僵硬的仰面倒在了床上。温良顺势在他身边躺下,抬手熄灭了灯光。
“问你几个问题,不许不回答,也不许说假话!”温良趁着四周一片漆黑,忽然动了欺负人的念头,凶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半晌,霍茗“嗯”了一声,温良往霍茗那边挪了挪,问他:“第一个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跑?”
霍茗顿了顿,一阵被褥的摩擦声,似乎向外挪了一下,反问:“你是说你七岁那年上元节时,还是上个月初八你我再见的那次?”
温良心道,这家伙记得还听清楚的嘛,她借着往霍茗那边挪了挪,道:“两次都是,你为什么要跑?”
半晌,一阵沉默,温良看不清霍茗脸上是什么神色,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就在温良以为他不打算回应的时候,霍茗开口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看见你就浑身不自在,就跑了。”
温良:“……”
好吧,看来霍茗当真很讨厌她啊,已经不是寻常的厌恶了,这分明是厌恶至极了罢?不然怎么可能多看她一眼都不自在?
罢了,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就只能强攻了。温良转身侧过身子,向着外侧霍茗躺着的位置又挪了约莫一掌宽的地方,伸手一摸,没摸到霍茗,她于是又往外挪了半寸,还是没摸到霍茗,温良一气之下往外挪了好大一段距离,估摸着就要贴到霍茗身上的时候,温良勾了勾嘴角,翻身向下压了过去。若按照温良的预料,她接下来很快就会压在霍茗的身上,然而……咚的一声,温良紧擦着卧榻的边缘直挺挺的扑倒在了卧榻下面的脚踏上。
“我的腰……”温良感觉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她借着月色看见面前那双玄色靴子,欲哭无泪道,“躺的好好的,你下床做什么?!”
半晌,霍茗低声道:“你凑得太近,我再往外挪,就要掉下去了……”
温良:“……”
忽而,隔壁一声惊呼,硬生生让温良刹住了车。
“什么……声音?”那叫声太过惨烈,温良一刹那也被吓得一个激灵,这声音乍一听怎么有点像是沈潋滟?!她赶紧找出放在床头的火折子点亮,一小团火光霎时将床铺照亮了。
“是沈二小姐?”霍茗蹙了蹙眉,一扫刚刚那乖巧的模样,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里摄人心魄的气势,冷冷道,“元朗在哪里?怎么回事?”
霍茗话音刚落,就听砰地一声,伴随着一阵水流声,沈潋滟又是一声惨叫:“救命啊!流氓啊!!”
紧接着,隔壁传来霍元朗带着一丝委屈的声音:“你骂谁流氓?!小爷我好心好意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危险,我怎么知道你没穿衣服!”
隔壁水花声阵阵,伴随着霍元朗的惨叫和沈潋滟的尖叫,沈潋滟的喊叫不绝于耳:“你小爷小爷的说给谁听呢?!你个流氓强/奸犯!看都给你看光了,你还有理了不成?!”
温良顿时明白了大半,沈潋滟和霍元朗两人本就彼此看不顺眼,八成是沈潋滟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倒或是遇到什么事情喊了一声,霍元朗以为她遇到危险便闯进去了,没想到歹人没捉到,反倒将沈潋滟看了个精光。沈潋滟自然是不会甘心,于是两人就拌起了嘴。
温良随手抄起一件外衣来到隔壁,沈潋滟脖颈一下的身子都浸在水里,两只胳膊交叠在一起护着胸口,沈潋滟对面,霍元朗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因为什么,脸涨得通红,人却还没走,而是站在沈潋滟的房门口和沈潋滟对视。
霍元朗脸红脖子粗的辩解:“我在门口守着,让你有事叫我,你没事你叫唤什么?我以为你有事才进来的。”
沈潋滟虽声音柔弱,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示弱:“我是叫了,刚看见窗口有个黑影,可我叫了又没叫你,你不知道我在沐浴么?你都知道你还进来!”
霍元朗语塞,温良趁着这功夫赶紧快步上前将外面的幔帐拉上、衣裳递给沈潋滟,而后转身拍了拍还在发愣的霍元朗的脸颊,道:“快醒醒!赶紧出去罢!”
霍元朗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啊了一声,拔腿就跑。
温良松了口气,若是霍元朗继续留在这儿,等会沈潋滟穿好了衣裳出来,两人吵起架来,温良还真不知道该帮谁说话了。
温良关好门,回身隔着帘幕道:“潋滟,霍小公子已经出去了,你好了没?“
半晌,却没有声音,偌大的驿站房间里,只剩下风吹幔帐的簌簌声,温良心里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她掀开帘幕的一角,帘幕那头雾气蒸腾,泡满了干花瓣的浴桶里看不清人影。温良着了急,一把掀开帘子,再看,四周空无一人……
沈潋滟一个大活人在房间里凭空消失了,这事情如何也说不过去,罗氏上楼后发现女儿失踪,登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道:“老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罗氏哭得撕心裂肺,妆也花了、嗓子也哑了,指着温良怒道:“都是你!你说你就在房间里,你还把潋滟给弄丢了!你个丧气鬼!你还我女儿!”
阿昭气得顾不得礼数,指着罗氏骂道:“若不是姑娘带你们出来,你们早都被歹徒给杀了!真是好心没好报,那采花贼掠走二小姐,你有本事去找采花贼撒气啊,你拿我们姑娘撒什么气?!”
罗氏愣了片刻,继而嚎啕大哭:“我不活了!你一个婢子你都敢欺负我!我不活了啊!!”
阿凝拉住阿昭,劝道:“夫人,咱们眼下还是想想办法尽快找到二小姐,这才是最要紧的,别人还没找到,咱们自己人就先闹翻了,这岂不是更中了歹人的计了?”
温良私心里总觉着自己没能照顾好沈潋滟,温良自认活了两世,如今实际上已经是个二十多的人了,竟没照料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越想越觉着自己无能了些,她站在那里任凭罗氏叫骂,心里百般纠结该如何才能将沈潋滟找回来。一旁罗氏哭闹声越发震耳,还有阿昭的辩解声掺杂在其中,温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都给我闭嘴!”
毕竟是当了二十多年长公主的人,温良这一声怒吼登时让罗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温良沉吟片刻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霍小公子,刚刚潋滟沐浴的时候,你也一直在房间门口守着的罢?”
霍元朗点头:“不错,我一直在外面守着,她后来尖叫,我担心是那采花贼从窗户进去了,所以冲了进来,可是……我冲进来后发现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我还以为,那贼人已经又翻窗离开了。”
温良摇头:“不,还有一种可能,你们看!”
温良指着略微杂乱的床铺道:“潋滟刚刚在沐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床榻上的被子并不是叠好的样子,而是乱堆在床上的,极有可能那采花贼翻窗进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慌乱中藏到了床上的被子下面。”
霍茗缓步来到窗边,垂首看着窗棂,道:“不错,窗上只有一进一出两道脚印。”
只有一进一出两道脚印,也就是说那人只翻了两次窗,一次进来、一次出去。若是如此,也就是不存在中间看见霍元朗进来的时候翻窗出去的情况了,温良和霍元朗进来的时候,那歹人十有八九就躲在房间里监视着他们。温良一想到自己居然就让那歹人在眼皮子底下将沈潋滟掠走,顿时涌上一股懊恼之情,她又气又恼,一拳打在浴桶上,可她如今不是当初习武练剑的长公主,沈温良本就是个身子柔弱的姑娘,温良这么一拳头下去手登时疼得捂着右手蹲下去了。
“这是……”温良蹲下的时候忽而看到浴桶内侧内壁上几抹殷红。
众人闻言,纷纷凑过来,只见那浴桶内侧竟有两排血红的小字,似乎是用鲜血为墨,用指尖就着鲜血刻下去的。
这八个字因为本身不大,且浴桶也是红木所做与血的颜色相近,因此不仔细看并不容易辨别。上面是两排娟秀的字迹:“歹人挟我,男扮女装”
“原来,她那时候是被歹人挟持了才那样的……”温良低声喃喃,心里乱成了一团,这样想来,那歹人也许根本不是躲在被子里,兴许就藏在浴桶后面猫着腰用刀剑等利器挟持着沈潋滟不让她说出真相。而温良和霍元朗竟都没发觉沈潋滟被挟持了。
“可恶!”霍元朗看见这几个字后整个人脸色铁青,抬手一拳打在桌子上,那桌子顿时被打得散了架。
温良沮丧的一头撞在浴桶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温良知道,若是沈潋滟找不回来,温良这一辈子都别想心安了。
怪不得沈潋滟会这样同霍元朗吵架,沈潋滟虽然喜好说人长短,但本性不坏,且到底是闺阁女儿,何时这般泼辣过?她扯着嗓子与霍元朗分辩就是想将事情闹大,引来旁人,这样,好让那歹人最后因为人多而放弃。可温良最后拉上幔帐的行为却反倒帮了那歹人的忙。温良一想到这儿,心里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刀,一股巨大的愧疚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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