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不见的?”
别宫殿前黑压压一群宫人战战栗栗地跪在江崖柏前,有个胆大的回道:“您前脚走,舒大人便逃了。”
江崖柏皱眉,兔子也没这速度,她插翅飞了不成?那宫人继续道:“奴婢最后一次听到声响是在殿后,接着就没动静了。”
江崖柏朝三春微微颔首,三春会意,领着一拨人赶往庭院,仔细翻找,不一会儿便回来禀告:“西边后墙有个洞穴,想必舒大人就是从那逃走的,奴婢出去看了,外头那巷子四通八达,看不出舒大人去向。”
江崖柏瞧着那些宫人,口吻带着些许惋惜:“连个人都看不住。”他如玉的手指轻抚项带,尾音落地的霎那眉宇间煞气并现,惊得众人哑了似的止住哭声,连身旁三春也不由退后几步避其锋芒。
“三春。”
三春恭敬道:“是。”挥一挥手,身后一群带刀御侍利落地蒙住宫人口鼻,反缴双手带往僻静处一一坑杀。
江崖柏来到西边洞口,只掠过一眼,便翻身越过宫墙,巷中气味污浊,他盯着地面某处,朝前走去,那血迹滴滴答答,断断续续,在街口消失了踪迹。
江崖柏侧身对一个面具人道:“你的人呢?”
面具人道:“在舒府候了一夜,这会儿已有六个时辰。”
薄雾中江崖柏长身玉立,眸色冷清得似与薄雾融为一体:“该你登场了。”
这街只通往三个方向。极目望去,左手是东林巷,右手九香街尽处便是舒家旧宅,中间是官舍。
随从径直朝九香街跑,江崖柏另唤了一拨人,指向一处:“取中路。”
先前那拨人脚程快,凌晨时分翻过舒家门墙,在池塘后柳树盘与锦衣卫刀光剑影厮斗起来,宋端命人挖了整整一夜只挖到一个铁盒子,里头打开却是一幅画,画中女子形容冶艳,却看不出什么玄机。
打到一半才见是自己人,宋端喝止两行人马,眼神阴鸷望向领头人,暗道这死耗子也要分一杯羹,笑道:“林左指挥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林川轻飘飘笑了声,前一刻还在和宋端说话,下一刻便如同暗夜游魂,神不知鬼不觉便潜到宋端颈后将他打晕丢给下属。至于那画,林川瞟一眼,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三春探得舒渝下落后,江崖柏却笑了笑:“且留她在大理寺两日。”
三春不明所以,倒也不再赘言。
无人叨扰,舒渝在大理寺的日子过得很安稳,平日跟陈方喝喝小酒吹吹牛看看案子,抱着那只不知从哪顺来的肥猫消磨日子,别提多顺心了。
要怪就怪宋端不济事,几下便交代了来龙去脉。
那日舒渝正睡得香,忽听一阵庭中罗唣,陆正流的声音夹杂其间,她迅速穿戴好趴到窗边偷看,只见外头陆正流正在训话,并无甚稀奇。
舒渝松口气转身,没注意撞到花架,连忙伸手扶稳,不料顶上摆的万古青摇摇欲坠——那盆松树可是陆正流的命根子!她连忙弯腰去捞,万古青沉重,舒渝一个失手没抓住,只能眼睁睁看它跌到地上,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完犊子了。
意料之中的碎裂声没有响起,舒渝怔忪睁眼,那人已将万古青放回花架上,掏出帕子细心地拭去盆边洒出的泥土。
“舒大人一直瞧着江某做什么?”江崖柏调笑道。
舒渝心里呵呵,废话,你怎么会突然找到这里,不该啊,要找也先去九香街,再是东林巷,最后才是大理寺吧。她本来就打算今日天一亮出去找孙老八借个住处,没想到江崖柏来得比她想得还快。
舒渝笑道:“这不是见江公公生得实在貌美,比那宛乐坊花魁点翠还俊上三分,舒某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江公公大人大量,不会见怪吧。”说好不惹怒他,但舒渝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都损成习惯了。
江崖柏眼底掠过意味难明,言辞温淡:“知好色而慕少艾,人之常情,怨不得舒大人。”
得,变着法夸她好色呢。舒渝假笑:“江公公懂得真多。”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江崖柏看着她的小动作,也不阻拦,脚下却不紧不慢跟上去。陆正流一见到舒渝,立刻神色一变,做作道:“舒少卿昨晚睡得如何?”
舒渝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准是这厮将自己卖了。她笑得艰难:“托您的福,睡得不错。”
陆正流正儿八经道:“那就好。”末了,又拉过舒渝低声道:“舒渝你也别怨我,我这不都是没办法嘛。”
舒渝瞥他,笑着微讽道:“陆大人行事端方,舒某无话可说。”
陆正流忙道:“你当了那么久的官怎么还是一副小肚鸡肠。”这人不会说话也就算了,偏还要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显得自个儿底蕴深厚,“本官问你,你把陆丛给我扔哪了?”
陆丛是陆家一支远方破落户的妾生子,荒年时节教舒渝她娘捡了给舒渝当侍卫,养到十七八岁才知道这人居然是陆正流八竿子打不着的一门表弟。不过陆家本家门槛高规矩森严,舒渝提过几次,陆正流的态度冷淡,也不打算认回这门亲戚,只是每月私下拨点钱给舒渝,好教她不饿死这便宜弟弟,陆丛对陆正流倒是尊敬,时常送些时兴东西孝敬。
舒渝只道陆丛想回本家,这会儿听陆正流提起,舒渝皱眉道:“莫不是江崖柏拿陆丛作要挟你将我交出去?”那的确是没办法了。
陆正流厚着脸皮微微一笑,自在不言中,毕竟是人家亲人,舒渝也无可置喙,她沉思片刻,道:“陆丛的右手教宋端废了,在狱中估计也吃了不少苦,我在恒通钱庄存了三千两,你要是得空请个好点的大夫给他瞧瞧,说到底是我连累了陆丛。”
陆正流打断她:“这话你以后莫提,我陆家人难道还请不起一个大夫?”他拍拍舒渝的肩,朝江崖柏的方向笑了笑低声道,“舒渝啊,我看那江公公对你很是上心呐,天不亮就追来了,莫非......”
舒渝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忙道:“陆大人,舒某今年二十有五,人家屋里这年纪的姑娘孩子都成双了,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婚嫁一事舒某实在无心。”何况江崖柏还是个宦官。
陆正流一撇嘴不以为然道:“别说你二十五,就是三十二,承王都会——”舒渝见江崖柏正往他们这处走来,忙止住他的话头:“陆大人慎言!”
陆正流一愣,适才记起承王已是废太子的事实,敛了笑容。江崖柏欠身道:“江某见两位聊得高兴,不请自来凑个热闹,陆大人不介意吧。”
陆正流背手笑道:“公公来晚一步,本官与舒大人已经谈完,这便要去点卯了。”
江崖柏在舒渝身侧站定,道:“既如此,舒大人江某便带走了。”
说得她好像是件物品似的。
陆正流打着官腔:“行。诸事繁忙,就不相陪了,公公自便。”
离开大理寺,江崖柏请舒渝上马车,肃然道:“今日有要事,还请舒大人与江某走一趟。”
舒渝将他神色庄重,不由也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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