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晚来醉

19.知恩图报

    
    晚高峰时段市区堵车严重,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
    顾文韬淡定地说:“走沿江大道应该比较快。”
    前座两人对视了一眼,开车的男子说:“唐总在‘金沙’留了包间,我们走内环过去。你在哪儿下车?”
    唐晚显得很不耐烦:“都这么晚了,先带我同学一块去吃点东西。”
    男子没再说什么,重重摁了几下喇叭,猛打方向盘,压过黄线逆行超了几辆车。
    “金沙”坐落在城北,一厢灯红酒绿豪车出没,另一厢紧邻寸土寸金的城中村,村民们自建出租的私房生怕漏占了半分地皮,横七竖八排列得毫无章法,入夜以后外来务工的人们成群归家,路边摊的生意也很兴隆。
    车还没停稳,唐晚就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铁板烧:“你们给我爸打个电话,看他过来没,我要去买几串鱿鱼。”
    “我去就行了。”从副驾下车的男子阻止了她,却未动身,反而地朝相反的方向挥了挥手。
    顾文韬眼见四下涌出数名面色不善之人向车身聚拢,当机立断地横掌劈往拦住唐晚的男子颈间——击打大动脉会使人体瞬间失感,他就在这一瞬间,趁着对方措手不及,拉起唐晚几大步冲进了人流密集处,并随之汇入了地形复杂的城中村。
    城中村的内里并没有外围那么热闹,高低错落的小路通往不同的巷道,随时都会遇到死胡同。饶是顾文韬方向感再好,也前后折返了两次,第三次绕回路口,他迈出的脚猛然收了回去。
    “分两头搜!他们不可能跑远。”有人低喝。
    “别出声。”顾文韬短促地警示唐晚。
    他飞快权衡当下——弯弯曲曲的小巷尽头,其实是一面院墙,再找路也来不及了,稍有动静都可能暴露。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他急中生智,觑见近旁两栋民房之间黑黢黢的夹缝,闪身钻了进去,随后一把将唐晚也拽了进来。
    仓促之间,顾文韬也没想太多,下意识就将唐晚护在了怀中。他屏住呼吸听着约摸三四人进了巷子、来回走动、打电话交谈,一无所获之后又????地走远。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近旁人家的电视隐约响起天气预报,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顾文韬略微松了口气,旋即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这两堵水泥外墙之间的距离实在是近得可以忽略,体积稍微大点的胖子可能都挤不下,因此有效地掩护了他们,同时也足以说明他情急之下近乎神勇,愣是将自己和唐晚塞了并排。然而当危机解除,两人却以一种密不可分的姿势卡在了墙缝里……
    顾文韬一低头就能蹭上唐晚头顶的碎发,这迫使他不得不仰面朝天,站得更加笔挺。
    唐晚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被密丝合缝地扣在了顾文韬胸前,无论她怎么使力想往后挪一点,纹丝不动的墙面始终回馈给她与之匹配的反作用力……
    “他们走了吗?”唐晚悄声问,她踮着的脚尖就快失去知觉。
    “嗯。”顾文韬艰难地试图往外挪,挪了不到半寸就放弃了,“你先出去。”
    “我?”唐晚早已放弃了挣扎,毛茸茸的脑袋拨浪鼓似的在顾文韬颈侧摇晃,“你不出去,我怎么出去……”
    顾文韬无处可躲,只得抬手就轻挠她腰间。唐晚猝不及防吃了痒,本能地猛力一扭,总算将自己从墙上摘了下来。
    顾文韬凭着多年练就的机警,迅速将唐晚带离了此地。
    “等吧”早早打了烊,顾文韬关掉店里的音乐,在电话里对余杰简单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挂了电话,他弯腰在吧台下翻腾了一阵子,问唐晚:“泡面吃吗?”
    唐晚没吭声,高压下的紧张刺激感一过去,剩下的满心仿徨几乎将她没顶,她手足冰冷地发着愣。
    顾文韬看了看她,打开一袋方面包开始切片,每片抹好黄油搁上培根,撒上一层芝士碎,整齐码盘放进了烤箱。
    烤芝士面包出炉的香味总算惊动了唐晚:“那是什么?”
    “泡面。”顾文韬头也不抬,先推给她一杯热牛奶,“等它凉一会。”
    室内只留着他们头顶的一盏吧台灯,浅浅光晕温柔了少年的侧脸,唐晚握着牛奶杯,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并没有真的讨厌你。我只是……”
    “你只是讨厌自己的笨。”顾文韬没让她再说下去,漾满笑意的眼眸灿若晨星,他将装好面包的瓷碟放到唐晚面前,“填饱肚子就不会忧郁了。你这样子,客串不了黑帮片,所以事情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唐晚咬着面包也没忍住笑,正在这时,余杰回了电话,顾文韬打开免提。
    手机信号不太好,余杰的声音遥遥传出,却是少见的严肃:“老马打电话给你的事,你没跟你爸提过?”
    唐晚实话实说:“我爸那时候自顾不暇,我以为马哥只是让我小心我妈……”
    “老马是你爸手下的得力干将,但‘金沙’融资后的大股东不止你爸,你爸被盯上之后,有人比他更心慌,临时提出的股权置换协议,你爸没有接受。老马应该是提前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后期已经无法和你爸取得直接联系,所以只能含糊提醒了你。”余杰言简意赅,“他们很会挑时间,你爸这几天的确在接受问询,他们应该是想拿你当筹码,再和你爸谈判。”
    唐晚犹豫道:“那现在怎么办,我要继续躲起来等我爸吗?”
    余杰叹了口气:“我来找人给你爸打招呼,这事肯定得叫他知道,都到这地步了,我要是他,就算再苦再亏,也该把夜总会的烂摊子先收拾了,还有什么比你更宝贝的吗?”
    “没事的。”余杰最后说,“你就当作虚惊一场,不用管,也管不了。跟韬儿回学校就行了,你们学校很安全,近期别再单独出来。”
    “余杰说得很明白,对方只是慌不择路了而已,你也别胡思乱想了。看碟子么?”
    “等吧”三楼除了有台球桌,还被余杰用一面白墙和一只从二手市场淘回的旧投影机布置了一个小放映厅,几只懒人沙发围成一圈。顾文韬挑了张片子放进碟机,是《纵横四海》。很老的港片了,但很经典。
    唐晚渐渐被吸引,过了一会自言自语:“我小时候,还特别想着找个黑帮老大做男朋友,为我出生入死,各种铁血柔情。”
    顾文韬低笑:“幸好你幻灭得早,世界观还来得及改造。”
    唐晚纠正他:“这种时候,你的台词应该是——那我好好混,争取以后做黑帮老大罩你啊。”
    顾文韬轻嗤:“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混不成老大,正如你也做不了美艳女主。”
    唐晚砸了颗开心果过去:“不要妄自菲薄,最起码,侠义你还是有的。”
    “侠义?”顾文韬像是听到了新鲜词。
    唐晚认真点头:“你真的是回来拿复习资料的吗?”
    顾文韬这才发觉自己百密一疏,面不改色道:“我打算回来买。”
    唐晚并不在意,变幻的光影滑过那张光洁的小脸,她侧首看着顾文韬:“我才说不给你添麻烦了,你又帮了我一次。”
    顾文韬目不斜视:“你以后,可以考虑出一本打脸专辑。”
    唐晚没再说话,仿佛专心致志地沉浸在了剧情中,其实她早已困倦得睁不开眼,而只有在当下,在这间海盗船风格的屋子里,即使真的随舟飘荡在广袤无垠的海洋,也因为身边有了顾大人,哪怕前方还有更大的风暴,她依然可以安心入睡……
    两人第二天大早就回了学校,对小蔡也只说是约好的,一切风平浪静。在唐晚的催促下,王璐迅速敲定时间带她看房。
    “这间房很不错吧?”王璐拉着唐晚站到阳台上,“看,东头就是我家。”
    3楼的小阳台,正对着一株银杏树,枝头所剩无几的金黄小扇子摇摇欲坠着不时飘落进阳台。换作前一阵枝叶繁茂的好天气,可想而知有多美。唐晚几乎立刻就敲定了计划。
    王璐没夸张,朱老师退休前是教历史的,家里布置得很雅致,客厅还有架钢琴。
    “您放心,我是替我哥租的,他可是我们年级排名前三的优等生,就有点儿容易失眠,所以需要安静的休息环境。”唐晚乖巧起来老少通吃。
    “那是,我们家就适合不闹腾的孩子。”朱老师笑眯眯。
    “您刚说的房租没问题。但我想这样,我现在手上有一笔钱,算三年租约,我一次性先付到60%,剩下的40%按月支付,您看行吗?”
    “压一付三就行了。”朱老师说,“照惯例来,你还是个学生,我们也不急需钱。”
    “不。一来我确实挺喜欢您这儿,也特别相信您。二来钱是家里安排给租房的,我留着也没其它用处。”唐晚坚持,“按月支付的您给个账户,每月25号打款。平时有什么事,您联系我就行了。”
    唐晚顺利拿到了钥匙。朱老师夫妇定好下周的火车票,里里外外都交代清楚了才放唐晚走。
    “可以啊女大款,”王璐搂着唐晚,“咱俩以后做邻居了。”
    “王璐,我真当你是朋友。”唐晚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王璐,“有件事我要拜托你,也只能告诉你。”
    “你说,只要我办得到。”王璐也认真起来。
    唐晚说:“房子是租给顾文韬的,他最近在找房子。我垫付了钱,但不能让他知道。他按月付租就行了,朱老师夫妇人好,只打算找个替他们看家的,平时帮忙做做卫生,所以收一点房租只是个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可……为什么啊?你想做活雷锋?”王璐很不理解。
    “他帮过我很多次。我也没别的方式感谢他,正好存了点压岁钱。”唐晚说着笑起来,“你看那么多武侠小说,难道不知道报恩的话如果用不上钱,就得以身相许啊?”
    王璐跟着笑:“行吧,只要你高兴。那你打算怎么告诉他房子的事呢?”
    “剩下的没我什么事。”唐晚说,“你找王辉,让他跟小蔡打报告说顾文韬上课睡觉。小蔡一过问,你就瞅空上呗,你演技那么好。何况你家对门的事,你不比谁都清楚?小蔡肯定心疼他的好苗子,107宿舍又才闹过事,最后只要顾文韬愿意搬出来,那就成了。”
    王璐惊叹得立马连对她的称呼都换了:“唐导,您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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