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盼君归

20.晴昼无以寄

    
    让我去当皇后的御医?”妙鸢笑了笑,想起来去年重阳节在宫中的遭遇,心有余悸,当日自己就曾被母亲的婢女认出来,容貌必定像极了母亲,倘若真的嫁给燕祈,说不定哪天就被宫里的旧人认出来,太不妥。何况师父他,从来的心思就在这万花,自己若是一走了之,难道单留裴师伯一个人打理吗?
    师父既然不在了,那就由自己,替他守护这万花一门吧。
    “师伯下次他再来不用告诉我了,我不可能去做什么御医,更不可能嫁给任何人。”
    “鸢儿你可知这世上,多数女子毕生所求是什么?”
    “不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裴元如此说,颇有深意地看了妙鸢一眼,“这个燕公子,他家其他公子如今都三妻四妾了,却唯独他一个人还未娶亲,拒绝了不知多少世家的联姻,他说要娶便只娶你一人,这都快两年了,你还这么避而不见,有些过分了。”
    “过分吗?”
    “是啊,你对他还不如对待宫里的太监,宫里太监来都能见你一面呢!”
    “裴师伯你这话说的,哪有,宫里太监和他能一样嘛。”
    “我想你师父若是还在,肯定会非常希望你嫁给他。嫁人成家,是女子逃不了的命数,你与其以后嫁给一个彼此不喜欢背着你寻花问柳的夫君,为何不选择他呢?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你与他一起生活,自然就有感情了,我知道你想着你师父,可是他回不来了啊!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燕祈是不是比你师父更疼你呢?”
    “换个角度想,你若是嫁给他,万花谷日后也就算是有了后台。燕皇后不倒,燕家也就不会倒,万花谷就会一直繁荣下去。”
    “我想想。”
    她如是说,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果然不出半个月,燕祈又来了,妙鸢只顾在暖阁里看书,都不曾迎接他,只不过让秋辞出门,跟他说道:“小姐今日病了,不宜见人,若燕公子想留下来,随我去客房吧。”
    “她还是不愿意见我么?”
    “这……”秋辞面露为难之色,燕祈懂了,挥了挥手:“罢了,我下次再来吧,转告你家小姐,她若是不喜欢进宫,我以后便来这里陪着她好了,只求她能明了我的心意。”
    “好。”
    燕祈怅然离去,不曾注意到西偏殿的窗前,一个妇人在嘀嘀咕咕:“仗着人家喜欢她就这么作妖,真是越大越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她这般埋怨着,给丫鬟彩衣使了个眼色:“知道怎么说话吧,你跟着去走远点把他拦下来,跟他说说话,机灵点。”
    彩衣照做了,远远地跟着燕祈走到了山口,把他拦了下来:“公子请留步。”
    “何事?跟我这么远。”
    “我是想跟公子说明小姐心意,小姐她不是不想见你,她是有难言之隐,自小时候起就有道士替我们家小姐算过命,说她是天煞孤星,一双断手当的是克夫克父母的命数,不宜嫁娶。原本家里人都不信这道士的话,如今信了,苏大人早些年就病逝,大公子二公子相继离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小姐。”
    “这样啊……”燕祈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姑娘请回吧。”
    燕祈果然再也没来过。
    妙鸢虽然觉得古怪,却并没有多想,毕竟燕祈不来烦她,让她不用躲躲藏藏了,清净了许多。只是如今苏家的生计越来越艰难了,谷中的弟子,大多是自愿来学医的,交的学费有限,而且师父陆陆续续收养了不少孤儿,花销很大。早前师父在宫里挂着职务,有不少俸禄,苏家还有积蓄,过得很是富足,收养这些孤儿毫无压力,如今户部除了师父的名,苏家没了收入来源,账上越来越入不敷出。
    妙鸢想找泠尘帮忙,可是终究没好意思伸手。
    她动员年长的弟子们,开垦梯田种茶,开辟出了一片片茶园,待明年春茶上市,应该可以赚到一笔钱;此外还在京城办了一家医馆,专治寻常医生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如此勉强支撑着。最头疼的不是日子过得多艰难,而是苏夫人,对自己的成见越来越大。她从小在富贵温柔乡长大,嫁到苏家也是享受荣华富贵,没想到如今要受这等苦。
    “这都又是一个夏天了,还让我穿去年的夏衣?我们苏家是穿旧衣裳的小门小户?”苏夫人看着桌上洗干净折叠好的衣裳,怒不可遏,一把掀翻在地,“真是越来越不如了,要是我儿子还在,怎么会让我受到这样的虐待!”说罢一把鼻涕一把泪竟哭了起来,丫鬟彩衣连忙柔声安慰道:“夫人别哭了,她这么作妖,迟早要遭天谴的。”
    “是,她这个贱人就该遭天谴,自从她进了我们苏家的门,就没好事。老爷,明渊,凝眉,砚悬,谁不是被他克死的?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过不久也要被她克死,呜呜……”
    她肩膀一抖一抖,哭得更厉害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当初就该赶她走。彩衣你去把青衣给我叫回来,这里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去帮那个贱人采药,如今我的婢女也归她使唤了吗?”
    “夫人……青衣姐是自己要去的,她说闲着也是闲着。”
    “你去把她给我叫回来!闲着也不许帮那个贱人的忙,气死我也!”
    盛夏的时候,谷中处处开遍了一种殷红色的花朵,妖冶明艳,全是妙鸢一颗颗种下的,大家都没见到过,她只说是一种药材,空气中到处都是这种花儿迷醉的香味,苏夫人皱着眉头,继续抱怨:“她又在搞什么鬼?难闻死了。”
    “听说这花,叫阿芙蓉。”彩衣答道。
    夏末这花儿落尽了,结了大大小小绿色的浆果,妙鸢细细收了,晾干,卖给了来谷中暂留的香料商人,拿到了一笔巨款,苏夫人看在眼里,有些眼热,怂恿彩衣去要这笔银子,却遭到了妙鸢的拒绝。
    “夫人需要多少银子就支多少把,这银子得留着用在刀刃上,不能全交给夫人,得罪了。”
    彩衣只要到了一部分银子,又惹来了苏夫人一顿抱怨。
    “她养那些孤儿做什么?真把自己当活菩萨了?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养这些人!她不给你你不会抢吗?本来就是苏家的钱,凭什么花给那些贱骨头。我这身衣裳,还是去年的!她不想着帮我重新裁剪,净养些吃白食的白眼狼。”
    “夫人别气了,您不是说她是外人么?外人的钱,咱就别计较了。”青衣劝慰道,语气中分明有嘲讽之意,她冷眼旁观,看得分明,苏夫人张口闭口说妙鸢是外人,可苏夫人自己难道不是靠一个外人赡养着么?如何苏妙鸢这个外人想出门路赚的钱,又成了苏家的?
    没要到妙鸢贩卖阿芙蓉赚的这笔银子,苏夫人愈发怀恨在心,她找了个民间道士,做了个下法术的个稻草人,写上妙鸢的名字,日日以针扎之,诅咒妙鸢早日暴毙。
    没过几天,苏夫人去京城游玩,妙鸢想着夏日气候湿润被子恐怕受了潮,便去帮苏夫人收拾一下,趁秋日暖阳把她的被子晒一晒,没想到一掀开被子,就看到了苏夫人枕头下面,那个明晃晃扎眼的稻草人。
    苏夫人,就这么盼着自己死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难道还记恨着自己曾经把她侄儿推下水?可是那时候自己的确是无心为之啊,那时候若不推开他逃跑,那么被玷污受伤的就是自己,只是没想到那个小胖子看起来壮实,却那么弱不禁风,轻轻一推就掉下了水。妙鸢知道,苏夫人因为这件事记恨自己,幼时在后山摔下悬崖昏迷的那次,妙鸢心里有数的,那一次分明是苏夫人身边的彩衣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除了苏夫人,谁会这样害自己?
    那一次被彩衣推下悬崖,妙鸢没跟任何人说起,就当苏夫人是报复自己推了她侄儿。可如今,自己劳心劳力赡养着她,她为何还要这般诅咒自己?
    她沉默着,拿走了这个稻草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晚间,苏夫人回来了,容光焕发,看来在长安城逛得甚是开心。妙鸢去了丫鬟们住的厢房,想着叫苏夫人的两个丫鬟搭把手,给苏夫人准备晚膳,她正要敲门,突然听到了彩衣和青衣在说悄悄话。
    彩衣一边做着刺绣,一边抱怨道:“哎,这个月小姐给的工钱好少,我今天本来想去买点彩线来做这鞋垫,都不舍得花钱了,以前苏公子在的时候可不会这样。”
    青衣劝慰她:“小姐也挺为难的,苦苦支撑着一家子……不过,先前不是有个燕公子三天两头来找小姐提亲吗?听说还是皇亲国戚,小姐若是嫁给他,苏家难保不会恢复以前的盛况。”
    “燕公子?”彩衣听着突然笑了起来,“燕公子早就被夫人打发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为什么啊?”
    “夫人早就看不惯小姐作妖,上次燕公子来的时候,夫人让我偷偷去燕公子面前说了些事,可能燕公子听进去了,就不来找小姐了。”
    “哦,你说了什么?”青衣表情有些错愕。
    “我还不是听夫人的,跟燕公子说,我们小姐天煞孤星,克夫克父母,嫁给他是拖累他,他应该是信了我的话,怎么还会来找小姐呢?对不对?除非他是个傻子。”
    房间里两个丫鬟还在嘀咕,妙鸢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独自一人去了厨房。她不动声色,在厨房里一个人忙着做晚饭,除了主食的汤饼,还做了一道糍粑鱼,一道野蘑菇,一道栗子桂花糕,都是取自山中的食材,精心烹制而成的。另一边的小火炉上,苏夫人治头痛病的药咕噜噜冒着热气,妙鸢一边做饭一边照看着。
    丫鬟把做好的菜送到苏夫人房间,苏夫人正要动筷子,看妙鸢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了,便把筷子放下了,厉声质问妙鸢:“今天又吃这些东西?”
    “是啊,怎么了?”妙鸢没察觉到异样,仍旧和往常一样服侍苏夫人,把熬好的汤药慢慢倒出来,确认碗里没有漏出来药渣之后,轻轻地吹了吹,递给苏夫人。
    苏夫人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迟迟不接碗,或许是今日在长安城拜访旧友,看到几位夫人都比自己过得好,心里难受,所以不给妙鸢一丁点好脸色,冷着脸说道:“当年我在娘家时候,就没吃过这么寒碜的饭菜,打发叫花子都觉得丢脸的,天天喝这么苦的药就算了,吃也不能吃一点好的。”
    妙鸢见苏夫人不接药,便放下了碗,亲手给苏夫人夹菜,安慰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母亲若不愿意吃这些,也没有更好的了,这栗子桂花糕虽然是我自己做的,但做得很尽心,加了些上好的蜂蜜和红糖,味道很是甜美,母亲喝了药吃一点吧,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
    “若是我儿子还在,定不会让我受到这等委屈。”苏夫人还在嘀咕。
    “如今家里生计艰难,希望母亲忍耐一些,过一阵子就好了。”妙鸢继续安慰着苏夫人,抬头只见苏夫人的贴身丫鬟在卧房里翻找着什么,想来便是在帮苏夫人找那个稻草人了。
    “罢了,你出去吧,我看到你就心烦,自从你进了我们苏家的门,就没好事,我看我这老太婆也差不多要被你克死了。”
    妙鸢听了这话,想到白天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到的事,再也忍不出了。她脸色铁青,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稻草人,丢到桌子上,质问道:“母亲这话可说反了,到底是谁要克死谁?”
    苏夫人看着这稻草人,神色顿时慌张了起来,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
    “母亲不是不爱喝这药吗?好啊,那就不喝!”她端起桌子上那一碗药,狠狠地砸到地上,破碎的瓷片顿时四处飞溅,苏夫人吓得站了起来,退后一步,惊惶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我倒要问问母亲什么态度?不是说我天煞孤星,克夫克父母吗?母亲尽可以不喝这药,到时候头痛一病去了,我克父母不就克全了?多有趣是不是?当年你让彩衣把我推下悬崖想害死我,我认了,就当你是给你那个废物侄儿报仇,怎得如今又拿这种歪门邪道诅咒我。我把你当亲生母亲侍奉,你把我当什么啊?啊!”
    听到妙鸢提起当年之事,苏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明显心虚了,不敢再接话。倒是彩衣站了出来,指着妙鸢骂道:“小娼妇,我们夫人可是你的养母,你就这么吼她一个老人?”
    “啪”,妙鸢反手一个耳光打在了彩衣脸上,“你主子都没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
    “你!”彩衣怒气冲冠,正要还手,被妙鸢死死地拧住了胳膊。
    “还想还手?”妙鸢死死地瞪着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你这样的奴才,事情做的不多,嘴倒是不闲着,这么喜欢挑拨离间主子之间的关系,你以为我为什么还留着你?不过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你罢了。如今竟敢忘了本分,对主子动起手来了,你胆子不小啊,给我听好了,现在就去收拾你的行李,滚!”
    彩衣一下子懵了,跪到地上拼命地给妙鸢磕头:“小姐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小姐,饶了我吧!”见妙鸢无动于衷,她又爬到苏夫人脚下,拽着苏夫人的衣裙呼嚎:“夫人救救我,您才是一家之主啊,我要是就这么赶出去,还有谁会收留我呢?我伺候夫人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夫人。”
    她苦苦哀求着,都不曾注意到自己在地上爬时,手被地上的瓷碗碎片划破了,鲜血淋漓。
    苏夫人不忍看她,只说了句:“小姐说得没错,你走吧。”
    彩衣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满脸泪痕,满手鲜血,被秋辞拖了出去。
    妙鸢让自己冷静了下,把稻草人捡起来丢进了火盆里,心平气和地补充道:“母亲跟燕公子说过什么,母亲心里清楚。燕公子看在与我的情谊才出钱资助万花,你这样吓跑了他,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希望母亲心里清醒一点,如今师父不在了,我是苏家一家之主,给你养老送终的人是我。我若折损,苏家也会跟着倒霉,请母亲考虑自身,不要再在背后做这些阴险之事,失了你出身名门的教养。”
    青衣见此情状,重新倒了一碗汤药,递给了苏夫人,苏夫人虽然脸色极差,还是接过来,当着妙鸢的面一口气喝光了。
    秋深时,妙鸢竟然接到了一纸喜帖,是燕公子的。帖子上言明,请苏妙鸢务必去参加燕家的喜宴,妙鸢原本不想去,裴元却开口相劝:“他好歹也眼巴巴盼了你两年,你再不喜欢她他如今也要成亲了,还给你下了这么郑重的请帖,你若不去,太辜负他好意。”
    “罢了,我去就是了。”毕竟苏夫人帮自己捏造了一通胡话,让燕公子不再追求自己,如今自己不必再躲避了,何不顺水推舟做这个人情,日后也好相见。
    于是这一日妙鸢便下山了,她这一日穿的很是素雅,几乎未施粉黛,不过这样浅的妆,还是遮不住她的清丽姿容,到了长安城,祁泠尘便接到了她,带她径直去了燕府,燕家不愧是皇亲国戚,府邸占了大半条街去,若不是有泠尘带着,自己还真找不到燕家的正门。车马喧嚣,不多时便到了,她下车,果然见得燕府处处张灯结彩,屋檐亭台皆披着大红色喜庆的绸花。
    入得内院,妙鸢于宾客席上一僻静处坐了,有些纳罕,如今已是深秋时节,燕府为何处处都是理应初春开放的鸢尾花?不多时宾客皆满,饮酒应酬,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曲儿,竟都是妙鸢喜欢的曲子。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要起身悄悄离开,却被燕祈拦住了,他一身红衣,两个月不见好像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脸上棱角更为分明了,他笑得格外灿烂,来到妙鸢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在她身旁做坐下,摆明了不想让她走,妙鸢动弹不得,只得安安分分听他说话:“鸢儿,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
    “那……你有没有想我?”
    “恕我直言并没有,我有什么理由想你呢?”
    他看上去竟有些失望的神情。
    “那今日这宴席,你可喜欢?”
    “对和我无关的东西,谈不上喜欢,不过燕府如何这时节会有这么多鸢尾花?”
    “因为得知你喜欢鸢尾花,早几个月便叫花房的人养着了,我这般费心思,就怕你不来赏光呢,还好你来了,看来你果然是极喜欢的,以后我让匠人们常年培养这花。”
    “多谢燕公子,不过我该走了。”
    “哎,别着急。”
    他不知不觉挽住了自己的手,妙鸢有些紧张,手掌心都出了汗,脸上也爬上了红晕。
    “好些天没有去骚扰你了,我知道,你肯定有想起过我,只不过嘴上不承认罢了,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我就默许你心里想着我了。我这两个月不是无故不去找你,上一次刚回京,皇上便派了我去边关,我还没来及跟你道别就出发了,你不会怪我吧?边关的风大着呢,狂沙漫天,可我想着的只有你。”
    “今日并非什么婚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
    “你可愿意嫁给我?只要你答应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不要用什么天煞孤星克夫之命来搪塞我了,好吗?你明知道我放不下你,为什么要一次次把我拒之门外?”
    妙鸢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一丝酸楚。
    他继续说着:“万花谷的日子太苦了,你手上这些茧,真让我心疼,你若是不愿意在京城,那以后我陪你在万花谷终老一生好不好?由你来教我行医,我们一起去拯救黎民百姓,救死扶伤。你不嫁人,是想能够一心一意光复万花谷对不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何不嫁给我,让我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这都过了一年,你的心结,还是没有解开吗?”
    妙鸢微微一笑,他竟然,自降身价到这地步?愿意放弃荣华富贵陪自己到万花去?
    回想起裴师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之言,她有些动摇了,再者权衡利弊,自己若是嫁给她,苏家也会重新振兴,那时候苏夫人想必对自己就没有那么多怨言了吧,师父一心经营的万花谷也会得到庇护。
    她轻轻地吐了一个字:“好”,不过就这么一个字,竟让燕祈激动得热泪盈眶,苦心人终不负,他成功了。妙鸢只见他含着泪,低下头吻了吻自己的手上的茧。
    堂内小太监突然宣告:“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刹那间,宴席上所有人都跪下来拜见,妙鸢亦然,平身之后,突然听得皇后缓缓说道:“今日燕家这订婚宴,为的正是燕家二公子燕祈,本宫秉承燕公子同苏小姐两人心意,当然也有皇上的意思,成全这对佳人,特来赐婚。”
    泠尘手里拿着一杯酒,给妙鸢使了个眼色,她顿时就明白了,皇后此举,可谓一箭三雕。一来成全穆皇后兄妹俩,让燕祈心想事成;二来让妙鸢成为皇室的一份子,间接约束了官居高位的泠尘;三来,消灭了自己作为世家女子参加殿选成为后妃的可能性,皇上好几次格外恩赏自己,褒扬自己是个才女,无疑已经让穆皇后有了戒心。
    “苏小姐,你可欢喜?”穆皇后仍旧笑盈盈的,可是妙鸢看着,却感觉不寒而栗。
    “多谢皇后娘娘……”她话还未说完,突然愣住了,跟在皇上皇后进来的人群中,竟然站着砚悬!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仔细看了看,真的是砚悬!师父不是……战死在了雁门关吗?她有些惊诧,看了看身边的燕祈,燕祈会意了,笑着说道:“你还不知道我这两个月去了哪里吧,我是替皇上去抚慰边关将士,也是替皇上去接受狼牙军的投降,你师父当初被俘虏了,一直在狼牙军中忍辱负重做卧底,如今,我帮你把他接回来了。”
    “谢谢。”妙鸢轻声说了一句,眼角微微漾起了泪花,她直直地跪下来,答复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民女卑贱之身,高攀不起燕公子,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收回赐婚的成命。”
    燕祈瞬间有如五雷轰顶。
    “你确定?”燕皇后看似和颜悦色,可妙鸢听得出,她的语气里已经有了威胁的成分,“苏小姐,你为何这般固执?以你的才情容貌,如何配不上燕祈?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我们家燕祈,你若是错过了,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就不能再考虑下吗?”
    空气都安静了,突然千万间烟火一齐绽放,直冲云霄,场面极为绚烂壮美。
    “这烟火表演,也是燕祈精心为你准备的,你当真不心动吗?”燕皇后追问道。
    妙鸢低头不语,想说出回拒的话来,却又不忍心说出口,燕祈是个好人,嫁给他不会错,可是只要师父出现,自己的视线,就再也无法聚光到别人身上了。
    末了却还是燕祈替她解了围:“罢了,鸢儿你若是还需要时间,那我就接着等你吧,我等得起,你一定会有心动的那一天的。大家今天吃好喝好,别客气,就当是一次庆功宴吧,给萧将军,还有苏大夫接风洗尘。”
    “谢谢。”妙鸢仓促离场,出得燕府,心情复杂,不知是喜是悲。他为什么又回来了?为什么?本以为自己能忘掉师父,一心过好今后的生活,可是方才宴席上,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沦陷了。
    “鸢儿”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妙鸢鼻子一酸,终究忍不住潸然落泪,转头扑进了师父怀里,“师父你竟然还在,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他们却告诉我你再也回不来了……”砚悬把她搂在怀中,如她小时候一样,抚摩着她的发丝:“好了,师父这不是回来了嘛。”
    “师父既然活下来了,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当日我留下来照顾伤员,被狼牙军俘虏了,奴役了这一年,直到狼牙军正式投降,我才有机会被放了回来。对了,当日交换人质时候,就是燕祈去的,他知道我是你师父,似乎对我格外照顾,不然南下回长安城这一路,我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又是燕祈吗?”
    “嗯?怎么了?”
    “师父你不在的时候,燕祈也挺照顾我们的。”
    “那你为何拒绝他?不喜欢他吗?”
    “为什么?师父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两人身后的暗影里,红衣女子听到了一切,她嘴角飘过一抹微妙的笑容。
    砚悬放开了妙鸢:“好了,先别争执这些,我累了,我们回去吧。对了,明妃呢?”
    “我在这呢!”红衣女子从阴影里款步出来,皎皎月色下,妙鸢可以看到这女子姿容美艳,额上一点美人痣十分娇俏,她梳着雪河发式,鬓发边银饰宫花在月色下闪着光,屈身朝妙鸢行了个礼。
    “鸢儿,这是我在军中认识的,萧明妃萧将军,她那时候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和我一同被俘虏,如今我们俩被换回来,我带她回万花谷养病。”
    “原来是师父的恩人,萧将军好。”
    看不出来,这一身红妆花容月貌的女子,竟然是个将军。
    “哈哈,都是往事了,我如今恐怕再也上不了战场了,也不再是将军,你便同你师父一起,唤我明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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