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明天就能到南泽上岸了,所有人都十分欣喜。
连慕斌都看够了水面,成日在舱房里噘着嘴,不愿意再上甲板去玩了。
三皇子的病情本来见好一些,前天着了风又有反复。我盼着下了船去找那个“包好”的郝大夫,听见终于要到南泽了,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我正迷迷糊糊贴床边睡着,猛然听见敲门声响,一下子握着刀坐起来。
三皇子也醒了,揉着眼睛问我怎么回事。
“有人敲门,三公子莫急,奴婢这就去看看。”我也没穿鞋,悄悄挪到门口。
“三弟!是为兄想跟你说阵话!”太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松了口气,刚想开门,又怕万一。人躲在门框后,拿刀缓缓拨开门闩。太子推门进来,我立刻探头出去看后面有没有跟着人。太子白了我一眼,径直自己进屋坐下,说:“我知道三弟歇下了。不过,为兄心里有些乱,睡不着觉,想来叨扰三弟,一起理理思绪。”
三皇子已经披衣服坐了起来,说:“大哥客气了!为大哥分忧是愚弟的荣幸。阿英,关上门,给大哥倒茶来!”
“是。”我赶紧插上门,回来放下刀,从盖着的茶壶里倒出两杯尚有余温的茶。
这时,太子的目光却落在三皇子床前我的那双绣花鞋上。刚才下来得急,又怕鞋底出声,就没有穿。没穿也就罢了,还踢歪了,一只反扣在三皇子鞋上。他愣了愣,目光缓缓在地上画了半个圈,落到我站的地方。看见我果然是光着脚,他立刻皱眉骂道:“成何体统!”
我也想起自己衣冠不整了,就等着他这句话,赶紧连滚带爬地去抓了外衣和鞋,去角落里穿上。
太子没再理会我,朝三皇子又坐近了些,说:“三弟,从上船那天起,咱们算是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望江府强买强卖鸡鸭,希望从锦城牟利。仔细想来,锦城府这些年,官商勾结的事情估计也少不了。大哥方才翻来覆去,就是在想,咱们原先没计划去望江,现在值不值得去一趟?然而,不管去不去望江,咱们都要先到锦城。锦城的事情要不要挖上一挖?一时心里头绪有些乱,就想来和三弟商量商量。”
“愚弟知道,大哥深夜前来,必是为了大事。依愚弟看,望江府的事情,都是周大掌柜一面之词。等我们上了岸,从别处打听打听,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再作打算也不迟。至于锦城的事情……”三皇子背过脸咳了两声,继续说:“咱们这趟出行,是视察赈灾状况。被我这身病一耽误,咱们已经白费了许多时日。接下来的安排,还是要分出个轻重缓急。锦城官商勾结的事情,固然不是那么干净。但是,一来这事情不是头一年有,内里必然错综复杂。二来,锦城官员也是为了给朝廷多收税银。依愚弟看,锦城的事情算是‘缓’的,等咱们到了锦城,若是发现锦城赈灾也有问题,再一并查问。若是大事上不曾偏差,先放一放也没有大碍。今天夜里大哥来问,三弟就只有这些话对大哥说。”
太子默默听着,眯了眯眼睛,半天才说:“这个‘轻重缓急’说得好!天下事情多了,哪里能一趟办完。”
三皇子用眼神示意我给太子添茶,压低声音说:“依小弟猜测,大哥对这位周富大掌柜,也不是十分的放心吧?”
刚才还眉头微蹙的太子突然一笑,俏皮地朝三皇子动了动眉毛。
三皇子也会意地笑了笑。
“唉。”太子叹着气摇了摇头,还是微笑着。
三皇子也笑着,跟着摇头。
他们兄弟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地微笑了半天,太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松口气说:“来跟三弟说聊上几句,这心里就清楚多了!”
“哪里?大哥心中原有定夺。”三皇子说着也站起来。
“既然你我兄弟想得一样,那就这么定了。”太子打个呵欠,说:“三弟歇息吧,我也会去睡了!”
“三弟恭送大哥。”
我一直在满头雾水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到太子要走,赶紧问了一句:“等等!”
“你还有什么事?”太子转脸白了我一眼。
“奴婢愚钝,还没明白‘这么定了’就‘怎么定了’。再者,刚才大公子说,这个周大掌柜不可信,那么咱们……”
“哼哼。”太子冷笑了一声,说:“你不用管这么多。你就记住一点!”
“大公子请讲,奴婢听着!”
“我们哥俩这对富家公子还是不够满脑肠肥,等上了岸,还得更纨绔、更荒唐些!你把你的戏也做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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