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微光

    
    此刻王卿的舅妈已经急成了一团，菜篮子被扔在一边，几个西红柿滚到地上也没去捡，两手抱在胸前迈着小碎步来来回回地绕了一圈又一圈，眉眼下垂，神色焦急。
    王卿的舅舅像是被抽掉了脊椎一般瘫在沙发上，烟灰眼看就要烧到手了也没发现，半晌，才抬起头低声地说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王卿的舅妈一听这话就急了，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刚酝酿好表情准备来一场大爆发，就听见自家的门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屋里的两人迅速由准备对峙大干一场的状态转为应激状态，火速地调整好自己表情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谁？”
    “是我”，显然他们对门外谈明的声音是十分熟悉的，两人在电光火石间对视了一眼后打开了门。
    “谈警官，我们早上不是刚见过吗？您怎么又来了？是能认领王卿的尸体了吗？您说这事儿您打电话喊我们过去就成，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话虽这么说，王卿舅妈还是手脚麻利地把谈明和韩征引进了屋，上了茶。
    “哦，不是，我们是来问你点儿情况，调查一下王卿的死因，你不用紧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就不知道，坐吧。”谈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他俩坐下后，便掏出小本准备记录问询。
    “王卿有男朋友吗？”韩征不多废话，单刀直入。
    “有，有的，好像是叫张什么的，和我们不太熟，也没怎么见过面，怎么了，警官，我们家王卿是他杀的吗？哎呦喂，这个王八蛋，当初追的时候信誓旦旦，现在干出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情。”王卿舅妈一边说一边谴责，好像真是张伟明杀了王卿似的，身体斜靠着沙发，用手捂着眼睛，发出啜泣的声音。
    “现在也没有确定是他，我问你，在王卿死后，你私底下见过张伟明吗？”韩征正襟危坐，完全无视了王卿舅妈的一系列举动。
    一听这话，王卿舅妈急了，立刻像个弹簧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泼妇骂街式的质问韩征：“怎么，警官，你们是在怀疑我吗？再怎么说，我也是王卿的舅妈，我养了她十多年，就算感情不深，也不至于痛下杀手吧。更何况，他是王卿的男朋友，我没事儿干见他干什么！”
    韩征点点头，追问：“也就说，你没见过他？”
    “没有”，王卿舅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从胸腔里气结似的吐出两个字后，愤愤不平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韩征没说话，直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轻轻推过去把照片摆到王卿舅妈面前，“那这张照片怎么回事，麻烦您解释一下。”
    王卿舅妈只拿起照片看了一眼，随后便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脸色煞白。
    “怎么？解释不了？还是你想说这照片是假的，你其实并没有见过张伟明？”韩征从容不迫地往后一靠，目光直视着王卿舅妈那张苍白无力的脸，等着她的回答。
    过了许久，王卿舅妈放下照片，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双肩明显地塌了下来，显出几分颓败，随后弯下腰从茶几下方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摆到桌面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开始解释。
    “我是见过张伟明，就在昨天，他在菜市场门口等我，想让我去警局把王卿的尸体认领回来，顺便给了我一张卡，里面有三十万，说是让我们好好给王卿办个葬礼，并且不要把这笔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还说，如果钱有剩下的，就都归我们，权当纪念他们好了一场。”王卿的舅妈说着，余光还时不时地盯着桌上的那张卡。
    “然后你就收了钱？什么都没问？今天警局刚一开门就去认领尸体了？”韩征挑了挑眉，明明是戏谑的语气，神情却不止严厉了一个度。
    对面王卿舅妈显然心虚了，缩了缩肩膀，低着头没说话。
    韩征小心地戴好手套把桌面上的银行卡放到证物袋中，“这东西我们先带走，等结案之后再说。”
    王卿舅妈的目光显然是紧紧黏着那张银行卡的，但又不敢多问，只得小幅度地点点头，咬牙切齿地目送韩征离开。
    “老韩，你这工作做得不错啊，要不是你提前起了疑心，这女人压根儿就不可能这么痛快地交代钱的事，绝对一口咬定没见过张伟明。”从屋里出来，谈明的心情显然不错，有了新的线索，才有进一步往下追查的方向。
    “碰巧而已，咱们现在回去，看看他们那边怎么样了”，韩征的表情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和谈明击了个掌后就上了车。
    韩征和谈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蒋捷和梁诚弘都不在，一问对面的同事，这才知道这俩人已经溜去食堂吃饭了。
    警队的食堂花样不多，但胜在干净，量也大，足够这些大老爷们儿吃的。刚一踏进食堂，梁诚弘就发现了他俩，赶忙招呼着他俩过去吃饭。
    谈明走过去才发现，不大的小圆桌上花花绿绿地已经摆了不少，“怎么，梁大少，你这是准备把食堂搬空啊？”
    梁诚弘笑笑，“这都是蒋捷点的，陶陶把王正安顿好后也过来了，说是探探消息，毕竟是社会版的记者嘛。蒋捷一看陶陶过来，就点了这么多，正好，一起吃啊。”
    “头儿，你们回来了，正好，我给你汇报一下上午的情况”，蒋捷把手上餐盘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到桌上拉着陶陶坐下，准备趁着午餐的机会开个小会，完美地省下开会的时间不说，还能布置好下午的工作，一举两得。
    “是这样，头儿，王卿的心理医生说王卿的抑郁症很严重，甚至出现过幻觉，也尝试过自杀，但因为有张伟明在身边陪着，所以每次都能挺过来，还说张伟明陪王卿去过很多次医院”，蒋捷一边吃一边感慨，“没想到这个张伟明大王卿这么多，待王卿还不错，还算合格。”
    韩征点点头，转头看向梁诚弘，梁诚弘立马会意接话，“画像已经发出去了，暂时还没有收到任何有效消息，不过，头儿，我上午恢复了一下王卿的聊天记录，发现她在死前一个月和一个叫魏远宏的人联系甚密，而且关系匪浅，就聊天记录来看，张伟明应该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魏远宏，你查过这个人吗？”韩征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随后夹了一片羊肉到自己碗里。
    “还没……”梁诚弘否定的答案刚说出了一半，坐在一边默默不语的陶陶就把他没说完的话都堵了回去。
    “这人我知道”，陶陶刚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陶陶身上，“魏远宏，是桐城远宏信息科技公司的老总，我之前采访过他，年纪不算大，单身未婚，也算是个钻石王老五，人也不错，待人挺亲和的。”
    “钻石王老五vs网红女主播？这什么新潮的搭配，这俩人怎么看都不搭啊……”梁诚弘听闻有些八卦地兜了一嘴，立刻在系统中搜索魏远宏的信息资料。
    “他俩人搭不搭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怎么认识并在一起的，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蒋捷偷偷掐了梁诚弘一把提醒他不要满嘴跑火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谈明点点头表示赞同梁诚弘的看法，韩征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陶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喂，陶局。”
    “韩征啊，你玩儿微博吗？”陶局这开场的一句话把韩征问懵了，不过他还是很诚实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陶局显然是烦极了，简单粗暴地嘱咐韩征下个微博看看现在的热搜，还勒令他必须尽快破案，给公众一个说法，平息舆论的风波。
    韩征挂了电话把情况跟大家一说，梁诚弘第一时间打开了自己的微博热搜，发现王卿遇害这件事不仅占据了微博热搜，还隐隐有上升的趋势，这下，陶局再怎么着急都能理解了。
    陶陶也趁着大家都看手机的功夫抓紧时间对大家科普现在的情况，“我今天中午特意过来还真不是来蹭饭的，就是专程来和韩队说这件事的。王卿的事情本来不至于闹这么大，但架不住网上人们的各种猜测，其中呼声最大的一种就是说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主播的罪犯。这就引起了其他主播的恐慌，毕竟现在主播遍地，她的同行转发也就罢了，关键是有很多其他主播都转发了，事情也就变大了，成了现在这样。”
    “针对主播的罪犯，这怎么讲？”韩征看着陶陶，不明所以。
    陶陶继续解释，“现在的主播，大多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都挺好看，说白了，不是说这件事情针对主播，而是这件事引起了年轻姑娘的恐慌，毕竟很多网友都猜是为了色或者钱，所以这事才会发酵。只是这件事情有一个特别不合理的地方。”
    陶陶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抬着头瞪大眼睛看着她，俨然都是听课乖宝宝的模样。
    “这件事情发酵太快了，本来王卿这事我前几天已经和韩队提过了，网上也都是极少部分的哀悼，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不超过十二个小时，这件事情的热度就上来了，这不合理。”陶陶一边说一边看着韩征的眼睛，像是在等待韩征的夸奖一般。
    “太快？诚弘，查一下这个热度和魏远宏，我们下午去找他一趟。”韩征下了命令，梁诚弘点点头，低着头飞速地扒了几口饭后离开。
    只是一旁的陶陶还是用小狗把飞盘叼回来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韩征，有些失望，却依旧等着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