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明刚睡醒的爆发力显然不怎么样,还没跑出文远街,就被谈明和梁诚弘一左一右给按下了。
等他俩推搡着把张伟明从后门押回美容院时,张丽那一瞬的表情忽然垮了下来,但也仅仅只是那一刹,随后张丽就换上了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小碎步从收银台那边一路跑过来,冲着谈明和梁诚弘小心翼翼地问:“警官,我哥是犯什么事儿了吗?”
然而就在张丽小心翼翼询问的同时,夹在谈明和梁诚弘中间的张伟明却趁机冲着张丽眨了下眼,随后便把头耷拉着,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梁诚弘看着张丽浓妆艳抹虚情假意的脸心里冷笑一声,从他进门开始,张丽的各种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她的明知故问,她的假意慌张,梁诚弘面不改色地冲张丽点点头说:“没什么,就是回去配合一下,了解点情况。”
张丽诚惶诚恐地缩起肩膀小幅度点点头,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谈明和梁诚弘把张伟明押上警车。此刻张丽的内心像一个快熟了的荷包蛋,即将面临着烧焦的风险又舍不得锅里的油。她知道张伟明刚才的眨眼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刻听张伟明的话抛下一切立刻离开桐城,可她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切。
张丽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挪到收银台前的椅子旁坐下,满脑子都在纠结到底走不走,如果走,走去哪儿,以什么方式走,能带走什么,如果不走,怎么和警察说,怎么把话圆过去……
张丽脑子里的各种思绪正激烈地撕扯着,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狭小的玻璃门就又一次被推开了,张丽的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快一步从椅子上跳起来,做出了个逃跑的姿势。
“是,是,是张姐吗?”陶陶的手抓着门把,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弯腰半屈着,脑袋怯生生地透过玻璃门露了一半看着张丽,一副被张丽的过度敏感给吓着了的模样,迟迟没进门。
张丽打眼一看门口的小姑娘,是一张生面孔,张丽迟疑了一下,故作镇定地摆摆手说:“今天不做生意,回吧,马上关门了。”
谁知陶陶听见这话后不仅没走,还往进迈了一步站到店门口,把背后洗得发黄的背包背到胸前,拉开拉链从背包里刨了半天,半晌才拽出一个已经生锈了的钥匙扣,钥匙扣下摇摇晃晃地吊着个不太光滑的小木牌,上面歪七扭八地刻了个字,勉勉强强才能认出个“魏”的雏形。
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张丽看见木牌后忽然不说话了,和陶陶僵持了半晌后才一招手把陶陶叫到自己身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陶陶。
张丽眼前的带着一点怯懦与期待的陶陶和那个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自信坚毅的陶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此刻的陶陶脸色苍白,缩肩抱着背包,一副低眉顺眼的胆怯模样,穿着不知洗了多少水都看不出具体颜色的衬衫和发白的牛仔裤,脚上的帆布鞋脏的不成样子,不知何时溅上去的泥点子顺着她的鞋面一直蜿蜒盘旋到她的小腿,看上去狼狈极了。
张丽伸手把陶陶的指尖的钥匙扣摘下来放到自己手心,有些怀念地看了看这块木牌后,这才抬头看向陶陶问:“她人呢?你是谁?”
陶陶略微抬了一点头,用那种带着一点点期待又有些不安的眼神直视着张丽,细声细气地说:“我,我姐她,她,她……”
陶陶还没开始细说,刚一磕磕巴巴地说完三个她字后,便止不住眼泪在张丽面前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就像那种在外面受了委屈忽然看到家长的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丽见状轻拍着陶陶微微颤抖的后背,一边帮她顺气一边把她引到里屋的沙发上坐下,陶陶边哭边说,断断续续的话语夹杂着哭腔传到张丽的耳朵里,好半天,张丽才从陶陶的嘴里拼凑出了个大概。
从陶陶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张丽这才知道,陶陶就是当年跟在她和魏红身后的小女孩魏青青,在张丽的记忆中,魏青青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毛孩,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大了,还带着她当年和魏红的信物来找她。
张丽在心里从里到外狠狠地把魏红骂了个底朝天,心说这死丫头十几年没见还是这么蠢,当年就傻的没边,没名没分就算了,还胆敢跟个瘾君子跑,这毒瘾一发作根本就控制不住,这不,终于赔了夫人又折兵,折了性命还好意思把自己的妹妹托付给她,真是。
张丽越想心里越酸,她还记得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有一个小女孩一直陪她一起干活,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打雷的时候偷偷溜进家里来安慰她,就连手中的这个小木牌,都是当年她生日的时候魏红花了很久的时间偷偷磨出来的,虽说糙得很,但却见证了她们那段天真单纯又艰难扶持的时光。
张丽鼻头忽然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排着队从眼框里往出掉,她一把搂过陶陶,咬着牙没发出声音,可陶陶那件老旧的衬衫上却顷刻湿了一大片。
也不知张丽哭了多久,就在陶陶感觉自己的肩膀马上就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张丽这才抬起头,挤出点笑意摸了下陶陶不施粉黛的脸说:“走吧,姐带你回家,先收拾收拾,你看你这,二十岁个小姑娘,邋遢得跟什么似的。”
张丽边说边麻利地关了店门,带着陶陶穿过文远街,走进文嘉小区23栋3楼中门,刚一进门,便一把把陶陶推进了浴室,还顺手给她翻出了套旧衣服,让陶陶先穿着,说以后再带她去买新衣服。
陶陶乖巧地洗完澡出来,发现桌上已经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堆可口的饭菜,张丽见陶陶出来,笑笑说:“正好过来吃饭,我这刚做好饭,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多做了点。”张丽说着一手摘下围裙拉过陶陶,笑盈盈地看着她吃饭。
陶陶身上还带着那种刚见生人的拘谨感,先把筷子递给了张丽说了句,“张姐,你也吃吧”,看张丽接过了筷子这才自己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谁知不等陶陶下筷,张丽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陶陶夹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碗,还笑着打断陶陶,“别叫张姐了,直接叫姐吧,以后我就是你姐,当年要不是她,说不定我早就没命了。”
陶陶点点头,还趁着吃完饭洗碗的功夫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张丽的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等陶陶洗完碗后,张丽已经给她铺好了床,还点了香薰,迫切地想让陶陶先恢复一下气色。
市局审讯室内,张伟明臊眉搭眼地坐在谈明和梁诚弘对面,审讯已经整整过去一个小时了,可张伟明始终在“不知道”和“不清楚”之间来回颠倒,没有说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谈明耐心足,脸上的表情还算过得去,可梁诚弘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早就在心里把张伟明一顿暴打,连带着看张伟明的眼神都有些不善,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不爽。
谈明看着张伟明一副拒不合作的姿态舌尖顶了下后牙没说话,把摊在桌子上的资料和照片全都收起来捏在手上,另一只手反过手掌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见张伟明抬起头来这才露出了一个罕见的严肃表情。
“我在问你最后一遍?张伟明,你要知道,你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证据,更不代表我们没有口供就不可以抓你,我希望你能抓住最后的机会,说不定还能立个功。”
张伟明显然不愿接受谈明最后的善意,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甚至隐隐生出了几分倦意。
谈明不置可否地皱了下眉,伸手拍了下梁诚弘的手背表示安抚后这才继续,“第一,王卿的舅妈明明说在王卿死后见过你,你还给过她三十万作为王卿的葬礼费用,可我们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却说没有见过?”
谈明说着,把手中装着银行卡的证物袋摆在桌上。
“第二,在王卿死的那天,先是张丽上午去了王卿家,在那之后你又去了她家,还特意把包从窗户外面扔了出去再捡回来,为什么?第三,我们也见过了王卿的医生,他说你经常陪他去看病,可那天你为什么说自己并不知道王卿的具体病情?还有,我们去王卿家的时候,她家的冰箱为什么是空的,还有她的药,为什么少了一大半?根据她上次的开药记录和吃药频率来看,她的药应该还剩很多才对……”
谈明的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敲门,谈明一听就知道这是有新情况了,刚一开门,就看见刚来的实习生就抱着个什么东西一脸焦急地看着谈明,谈明刚看了一眼,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谈明接过实习生手里的背包和文件走进来重新坐在椅子上,张伟明原本已经快眯上的眼睛在看见背包的瞬间倏地一下瞪圆了,冷汗齐刷刷地往下掉,反观梁诚弘看见背包的检测结果倒是很惊喜,不由得感慨技侦强大的行动力。
谈明看着张伟明那张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脸已经完全放弃了好言相劝这条路,直接打开文件夹单刀直入地说:“好,那现在我们来说点儿别的,我们警方经过搜查已经找到了你那晚背的包,王卿家里所丢失的蔬菜和药物都在,我们的技术人员也在你的背包底部检测出了和王卿药物相同的成分,除此之外,你的背包上还有一些血迹,至于到底是不是王卿的,结果应该马上就出来了,我们不急,你也可以一直沉默,没关系。”
谈明的话直击张伟明的内心,毕竟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张伟明无论怎么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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