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月

    
    即使感觉到那直击心口的冲击，伊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她想自己是疯了，才会这么去赌命。如果赢了，她就是花神，如果输了……如果输了，她什么都不是。
    感觉到那冲击在自己的面前戛然而止，伊人缓缓地睁开眼。一身红衣的蔓珠花妖有点吃惊地看着她，最后她的注视里跪下来。“对不起。”
    “没关系。”伊人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明明应该揪着那只花妖的耳朵说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的，却感觉自己好像可以体会到那只小花妖的忐忑一样，很是善意地笑起来。她伸手抚摸那个小花妖的脸蛋，像是要安慰她。“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翎颜花神在你的面前死去，你杀的。”那花妖看着她的眼睛满眼的泪水，哭的已经不成样子。伊人俯下身子，将那只花妖抱在怀里。
    那只花妖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下来。她的眼泪湿了伊人的衣服，却没有见伊人冲她发脾气，只好安静下来。她抬起眼怯生生地看着伊人的双眸，突然笑起来。“花……神……”她不经意地呢喃着，本来在疯跑的花妖全部怔在原地，看向伊人的方向。她们看见被经文环绕的伊人身上沾染了血迹，那颜色和她的衣服的藕荷色是那样的格格不入，甚至刺眼。她们转身，看着伊人抚摸着那只伤她的花妖，满面微笑地问她些什么话。
    这时的估度，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不过有一个人确实例外的，那便是萧逸。他站在忆昔河边，正幻化着灵力想要将杜兰汐梦拉上来，却只见他的褐色灵力在遇见忆昔河水的时候全部掉进去，消失殆尽。
    这时的伊人已经拖着受伤的身子走过来，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刚张口，一口血吐出来落进忆昔河水中，却是什么也不剩。“萧逸，你也是有往事的人。着忆昔河对于你而言就是一个无底洞，放弃吧，不然……”伊人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萧逸。看着他万年不变颜色的脸上流露出悲戚，一滴泪顺着他的侧脸落下来，沉入忆昔河中，连涟漪都没有。
    “为什么？”
    “命。”伊人说，自己瘫坐在忆昔河边。她抬头看着四周漂浮的花妖，突然很无力地笑起来。“我突然怕她们回神，我会死在这里的。”
    萧逸侧脸看向伊人，弯腰伸手抬起伊人的下巴。“救她，否则你死！”
    “我自己的命都难保。”伊人很不耐烦地伸手拍开萧逸的手，吃力地站起来。她伸手指指自己面前已经开始活动的那些花妖，她们大多已经将自己控制的魂灵拴在本命花中，两手幻化出冰刃，向着自己而来。“萧逸，你看看你办的好事。翎颜留下的烂摊子根本就能要我的命……本姑娘正式告诉你，今天我能不能出了估度还不一定呢，你别想命令我。有本事你找别人去，本姑娘没时间。”伊人的话刚说完，就因为要闪躲一个花妖，躲向一边，却是堪堪地被另一只花妖的冰刃划到。
    萧逸终是看不下去，扬手一舞，他手中的青铜古剑已经斩杀了自己十步之内的所有花妖。有的血还溅到他的脸上，他放佛没有察觉一样地伸手将剑抵到伊人的脖子上。直到那把古剑刺破了伊人的皮肤，脖颈上流出鲜血。伊人生气地瞪着他，他才动动嘴角开始说话。“若听本尊的，哪怕斩尽花妖，本尊也会护你周全，否则……”
    伊人很郁闷地单手抚上额头，张开嘴巴很大声地冲着炎魂嘶吼。“喂，炎魂，你想死吗？”
    “废话。”炎魂生气地回话。
    伊人皱皱眉头，又继续开始喊话。“杜兰汐梦，你想死么？”
    久久，没有回声。伊人一耸肩膀，很无奈地对萧逸说。“她不回话，我没办法。这个得第九届的仙子来，不然我很无力。本姑娘还没有顺利接掌花神界，你知道的。”
    “生，死？”萧逸抬起一点下巴，很高傲的样子。伊人有点认命地低头，双手交叠在一起，手势不停地变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都看不清她的手指。伊人的脚下，有经文开始闪现，慢慢地，经文开始向着炎魂和杜兰汐梦的方向延伸，就像一座建在水下的光桥，带着眼睛无法直视的光辉。
    她身后本来因为惧怕萧逸不敢上前的花妖们，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有序地举起双手，口中念着咒语，一朵朵彼岸花在她们的脚畔盛开，散发出迷惑心神的方向。花越开越多，像是要在这一刻便开出一千年的美丽。伊人抬起一只手，花神令在她的指尖不停地旋转，光晕从花神令上散发出来，宛如万年黑暗的估度终于升起太阳，无边的光亮普照整个估度。此时的岸上是各色的花妖林立，无数的彼岸花开。估度河水波光粼粼，甚至可以看得清那些刚刚没入估度河中的魂灵，还有河两岸横摆的用来过河的船。只是船上没有船夫，有的只是散发着腐臭的动物皮毛和骨头，还有萦绕着黑气的玩物。
    伊人的脸上多了几份确定，她口中念念有辞，无数的彼岸花开始从河边盛开，甚至开在河水当中，有的花一触水就零落了，对应的那只花妖也会晕倒在原地，均匀地呼吸着仿佛只是沉睡，更多的花妖，只是随着时间的加长，出现无力的现象。在她的经文上面盛开的彼岸花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向着炎魂他们的方向延伸。
    忆昔河水已经淹到炎魂的肩颈处，她像是也要陷入沉睡一样地转头看向伊人，她抬起一只手，却在伸到半空的时候无力地落下，漾起一阵水纹。却在被河水淹没的瞬间，被无数的彼岸花绕住，死死地缠住，不出片刻，她的身体已经被彼岸花紧锁。彼岸花顺着她的手延伸到杜兰汐梦的身上，却在眨眼之间便被冥焰焚为灰烬，然后彼岸花不停地缠上去，不断地被烧毁。有花妖忍受不了刺痛，收手瘫倒在地。
    伊人睁眼，看向已经被河水淹到下巴的两人，只好用力一拽自己面前的彼岸花海，一阵水花溅起，被水花溅到的花妖应声落地，沉沉入睡。炎魂艰难地抬起眼睛，一双美眸全是泪意。
    伊人皱眉，手势变幻，自己的护体经文更加快速地向着四周延伸，将杜兰汐梦和炎魂完全笼罩。彼岸花沿着经文延伸的地方盛开，竟是将杜兰汐梦和炎魂包裹在一起。
    伊人回头，看一眼正在那里期待的萧逸。“萧逸，这次事成之后你必须帮我种万亩花田。”
    萧逸点头，难得的嘴角露出一点轻松。
    幻蝶自杜兰汐梦的颈间飞出，绕着她的身体不停地飞。无数的荧光滑落，落在河面上，竟是要将河面覆盖一样的。
    炎魂侧脸看着杜兰汐梦，竟是口中念念出词。“炎魂万年桃木精华而成，然心术不正，怀恨妒世，实非成仙者当为。昔日幻月仙人教诲之言，悉数忘却，实乃罪过。现有此契机，愿舍弃魂灵，化为焚前之形。自此之后陪伴于主人之侧，不离不弃，辟邪驱妖，护主人心身。”最后一个字出口，她的身体周围突然白光乍起，刺目。只是一瞬间，她早已化成一只簪子，落在杜兰汐梦的发间。
    那些本来纠缠在炎魂身上的经文和彼岸花一下子失去依傍，整个散开。本来就在下沉的杜兰汐梦失去了依靠，直直地向下落去。一下子竟是比先前落地更快了，只是一瞬间，便已经沉入河水之中。
    伊人身后的花妖接二连三的放手，忍着刺痛跌倒在地上。
    萧逸的刚放松一点的手紧握成拳头，还能看见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滴在他身边的彼岸花上，本来快要枯落的彼岸花一下子有了精神，直直地站起来，很有精神地盛开着。
    伊人一咬嘴唇，一只手从自己的发间抽出一支尖利的钗子，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划，鲜血便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冥焰和彼岸花根属同种，都是阴间的东西。你们这些没有用的废物。都给老娘起来！”伊人将那支破了的胳膊扬起，不停地旋转，血像是雨点一样地落下。直到她无力地跪在地上，嘴唇已经白到不能再白。
    萧逸上前一步，想要帮伊人一把，却被伊人伸手制止。她将花神令放到自己面前的泥土之上，花神令落地生花，一朵色彩斑斓，带有奇香的花骤然盛开，几乎整个估度的花妖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感召一样地向着它诚服。伊人向前迈一步，抬脚踩上那朵花神令。
    她身上的护体经文已经很清晰地显现出来，她却只像是一个幻影。她盘坐在花神令之上，双手交叠，一朵纯白的莲花在花神令之上盛开，将她托起。几乎只是扎眼之间，每朵彼岸花旁边都伴生出一多莲花。花又开始向着杜兰汐梦环绕，却还是被冥焰焚烧。伊人闭着眼睛，汗水不停地从额角滴下来，后来整个人就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她睁开眼睛，手势变幻，整个忆昔河几乎都被经文覆盖。她坐下的莲花和她一起飘起，河中落下。她仔细看的时候，看见的是杜兰汐梦落在忆昔河底痴痴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