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一个带回去交差,这趟差事真不是他妈人干的,一路拖着两个累赘,不然我们早到了。”
卷毛发着牢骚。
黑面头领说:“我们赶路,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屋里肃静了,朱璃没敢贸然出去,听了一会,确定人都走了,她一点点挪动箱盖,从箱子里钻了出来。
屋里人走空了,桌椅横七竖八翻倒在地,可想而知,这伙人气恼,快到目的地,人质丢了。
朱璃怕他们去而复返,不敢留在这里,走出房间,天还早,院子里空寂无人,停着一排马车,朱璃溜过去。
这时,招待他们的掌柜的同一个车夫走了出来,来到一架套好的马车旁,朱璃赶紧隐身到一架马车底下,听掌柜的同车夫说;“你去董家村接人,送到七家堡。”
掌柜的跟车夫边说边往前院走,待他们走远,朱璃爬上马车。
车夫吃完早饭,来到马车旁,摸了摸马头,马车一晃悠,车夫跳上马车,扬起鞭子,把马车赶出车行。
朱璃靠坐在马车里,一阵阵犯困,她昨一整晚没敢阖眼,马车行进中晃晃悠悠,她两眼皮直打架,马车出了镇子,朱璃迷糊中感觉马车朝北方向走。
正当要睡着时,忽听见一阵马蹄声,瞬间惊醒,马蹄声杂沓,听上去五六个人,马匹经过,说话声传来,黑面男人的声音,“臭丫头没走远,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等咱们走了她再出来,我们回去搜搜。”
朱璃紧张得汗毛竖起来,心一阵惊跳,他们去而复返,大概走到半路,反应过来,一个五岁的女孩半夜黑灯瞎火的能跑到哪里?
那几个人快马加鞭往回返,没留意马车,过去了,马蹄声渐渐消失,朱璃受此惊吓,困意早没了,担心那伙人没找到人,原路返回,再次遇见,这个马车是镇口车马行的,他们着急回镇上,没注意。
前方有两条岔道,马车拐弯,一路朱璃提心吊胆,那伙人没再出现,马车晃动,车帘被风吹起一角,朱璃趴在缝隙朝外看,前方有个村子,人口不多,房屋盖在高岗上。
马车上了缓坡,停在一户人家门口,马车夫跳下马车,走了进去。
看来马车夫跟着这户人家很熟。
清晨,天空阴霾,零星掉落雨点,雨下得不大,深秋时节一场雨,气温格外阴冷,北地秋末,要入冬了,将进入一年当中最寒冷漫长的季节。
朱璃探头朝外看,这村子只有二三十户人家,零零散散,远处大山笼罩在雨雾中,她继续躲在马车里。
不大工夫,她从门缝看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头上包着一块手帕,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浆洗得发白,胳膊上挎着一个包袱,车夫在她头顶撑着一把伞,快步朝马车走来。
车夫掀开马车门帘,伸手拿板凳,板凳从里面递了出来,车夫把板凳放在地上,半天反应过来,又掀开车帘,惊讶地,咦了一声,“谁家的小姑娘?”
妇人看着朱璃,“你这车里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车夫急忙解释说;“我不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时候上车的,我不认识这个小姑娘。”
又问;“小姑娘,你家住哪里?你要去哪里?怎么一个人,家人呢?”
车夫很好奇,朱璃没下车,一双大大的圆眼睛,又黑又亮,口齿清晰,“我母亲带我要去七家堡投奔亲戚,中途母亲说要去登东,后来一直没回来,我一个人走迷路了,下雨了,看见马车停着,我很冷,就上车来避雨。”
妇人打量她,“你是汉人?”
中原人跟异族面貌特点不同,这小姑娘长相极讨喜。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我父亲是汉人,我母亲是鲜卑族。”
朱璃不能冒充狄人,她精致的五官,明显是汉女,谎言一眼就能戳穿。
民间汉人和异族通婚也很寻常,不足为奇。
妇人道:“你要去七家堡,正好跟我去同一个地方。”跟马车夫说;“这孩子挺可怜的,捎上她。”
她不知道朱璃听见车行掌柜的同车夫的对话,故意这样说的。
马车夫憨厚,爽快地答应,“成,你雇车,你说捎着就带上她,行善积德。”
妇人提着裙摆,踩着矮凳迈步上车,朱璃从车里伸出小胳膊扶妇人,妇人心想,这小姑娘长得好看,还挺机灵。
路上,妇人问朱璃,“你是不是淘气跑去玩了,你母亲回来没找到你?”
朱璃大眼睛水汪汪的,天真地看着妇人,“我哪里都没去,一直站在原地等,脚都麻了,母亲也没回来。”
妇人有点奇怪,这附近没野兽,这小姑娘的母亲怎么可能丢下孩子不管,问;“你家里几个兄弟姐妹?”
朱璃貌似很诚实地回答,“我有一个哥哥,不知道去哪里了,母亲说走丢了,我母亲生了三个弟弟和妹妹,家里穷,我经常饿肚子。”
妇人听话音不对,试探着问:“你母亲可是你亲娘?”
朱璃摇摇头,“继母。”
妇人猜个八九不离十,这小姑娘大概被继母带出来扔掉,继母中途走了,可怜的小姑娘遇到狠心的继母。
小姑娘着实长得可爱,妇人遂生出几分同情,她成亲后住在七家堡,十几年了,邻里乡亲多半都认识,有的叫不上名字,见面眼熟,“你知道舅舅家住在七家堡什么地方?”
“舅舅家的大门是黑漆门,门口有一棵柳树。”
一般百姓家里的院门都是黑漆门。
妇人一想,这小姑娘的舅父到了七家堡一问就知道了,乡里乡亲的,算做个人情。
八年后
京城,忠勇侯府。
两个丫鬟坐在廊芜下,满面愁容,穿葱绿衫的丫鬟说:“世子病了两三年,整日缠绵病榻,这半年昏睡不醒,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穿蟹壳青背心的丫鬟说:“这几年我们都大了,一起进府的姐妹都散了。”
这两丫鬟曾窃喜能分到世子房中,将来有望做个通房,运气好的生下一儿半女抬个姨娘。
忠勇侯世子的两个贴身大丫鬟暗地里心急,一同进府的姐妹,有的配了府里的小厮,有的放出府家人领回家了,她们年纪渐长,不上不下的身份尴尬。
前几日忠勇侯夫人有话,房中的丫鬟年纪渐长,过几日叫她们爹娘领回,自行择配,白守了几年,没能修成正果。
两个世子的贴身大丫鬟也在放出去之列,家人得了信,自是欢喜,她们总有些不甘心,两人满腔愁绪。
正房西次间里,床上睡着的忠勇侯世子薛少卿,从噩梦中醒来,汗水湿透重衣,微弱的声音,“朱璃。”
屋里一个小丫鬟探身床前,看见一直昏睡的世子有了知觉,忙跑出去报信,“世子醒了。”丫鬟叫喊声,透着兴奋。
两个正在廊庑下说话的大丫鬟赶紧进屋,看世子已经坐起来,不由惊喜,忙不迭吩咐小丫鬟,“快回禀侯爷和夫人,说世子醒了。”
忠勇侯和夫人跌跌撞撞地赶到,忠勇侯夫人扑上去,叫了声,“儿呀!你可醒了。”
蔺文安吃惊地看着二人,“父亲,母亲。”
侯夫人抹着眼泪,“儿呀!你都睡了半年了,你不知道爹娘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蔺文安朝四周看了看,房间陌生又熟悉,越过忠勇侯和夫人,像是寻找什么人,侯府小姐,薛少卿的妹妹赶到,看哥哥的神情困惑,“我哥刚醒了,再找什么?”
侯夫人温柔地问;“少卿,你找谁?家人都在这里。”
现在是侯府世子的薛少卿问:“朱璃在哪里?”
忠勇侯和夫人互相看看,诧异,“谁是朱璃?”侯夫人醒悟,“是你梦里常唤的姑娘?”
薛少卿意识渐渐清醒,抓住母亲的手,“朱璃,安北将军的女儿。”
忠勇侯恍然大悟,“少卿我儿,你昏睡几年,不知道这几年朝中的变化,你说的安北将军现已升迁调回京师,任兵部尚书。”
忠勇侯夫人明白过来,“我儿问的朱尚书之女,我们两家平常不走动,朱尚书好像有好几个女儿,不清楚你问的叫朱璃的姑娘是朱家哪位小姐。”
薛少卿就要下地,“我要去尚书府。”
忠勇侯夫人赶紧拦住,“你刚醒,不能出门。”
薛少卿不顾父母阻拦,执意要去尚书府。
侯夫人拗不过儿子,无奈道;“儿呀,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两家素无往来,你贸然前去,很失礼,不如这样,我去拜访尚书夫人,你随我前去,到时你别多说,全看我的。”
薛少卿一刻等不得,当下吩咐备车,母子二人前往尚书府邸。
兵部尚书府邸在皇宫前御街上,跟忠勇侯府一个东,一个西,半个时辰后,侯府的马车来到尚书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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