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山庄从上到下素白一片, 一大早的谢一剑就派人先行回庄打点。
山庄老管家刘伯悲泣的领着庄上大大小小的管事、师兄弟迎接秋恩阳的棺椁。
嘤嘤一片哭声中夹杂着谢一剑并不怎么悲怆的干吼声, 不说他哭不出来的事实, 就是目前的心情也一点不悲伤啊。
昨夜刚刚认出了自家老攻,激动到迫不及待想跟某人滚床单,咳咳……
管家偏过头看谢一剑扭曲的面容, 心里止不住的担心。少庄主悲伤过度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这是什么毛病?不行,等下定要找大夫看看,现在庄里就指望着少庄主了, 少庄主可不能出事。
等棺椁敲锣打鼓迎进大堂, 烧纸、点蜡, 一切安置好了后, 刘管家弓着身子,劝慰谢一剑:“少庄主, 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庄主这一走, 庄子里大大小小几百号人可就指望着您了, 您一定要振作起来!”
谢一剑一挺胸,点头:“嗯, 振作起来。”大战个三天三夜, 啧啧, 榨干他。
刘管家跟在后头,一脸欣慰的点头。
“那个谁, 怎么谁都跑前头来了, 谁家小孩, 还不拎走!”朱婆子指着秋恩阳灵堂前烧纸的七八岁小孩训斥。
立马有一奴仆上前抱起自家小孩,灰溜溜跑了。
“这里,打扫的人呢?纸灰都飘到蒲团上了,这么脏,要主子怎么用?跟我们下人用一样的吗?”朱婆子大吼。
刘管家皱着眉,吩咐一边站着的丫头取个新的蒲团过来。
“少主,这……”眼神示意朱婆子。
“没事,她是姑母赐给我的下人,你是山庄的管家,怎么也越不过你去的。刘伯放心,等姑母走了,她们一家由你处置。”
谢一剑说的这般清楚,刘管家自然明白。
世人都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来他们武林人士不讲究这套的,怎奈,秋思月是她爹亲手赶出去的。刘伯比谢一剑还要明白这里的是是非非。
被赶出去多年的大小姐怎么也比不过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庄主。刘管家心自然偏向了谢一剑。
“少庄主,关于停灵的事,还需要向您请示一番。本来按规矩至少要停灵七日,供路途较远的亲朋好友,以及其他与山庄交好的武林人士赶过来追悼。可是现在庄主离去已经不少日子了,老奴刚刚瞅了一眼,庄主遗体保留的不错,但是还是趁早让庄主入土为安的好啊。所以老奴斗胆,这停灵是不是减少些时日?”
“不可,还是按照老规矩来吧。”这埋早了,等秋恩阳醒来不就只能在土里翻腾了吗?
“那,那老奴去找人运些冰块来,好遮些味道。”
谢一剑摇头:“刘伯,这事你不用管了,父亲遗体保存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你只需派人日夜看顾着就行。”
“这是自然。老奴安排下人几班倒,必然不会叫庄主灵前的长明灯熄灭,金元宝也多多的烧给庄主,叫庄主在下面不用为金钱所扰。”
谢一剑本还苦恼着七日不够,怎么叫秋恩阳的尸首能晚些,再晚些下葬。怎奈回到山庄的第一个晚上,秋恩阳就诈尸了。
“啊!!!”伴随着主动献殷勤,自愿为秋恩阳守灵的朱婆子杀猪般的尖叫声,秋恩阳迷糊的推开棺材盖,自己跳了出来。
谢一剑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朱婆子晕死在地。而秋恩阳攥着从嘴里吐出来的珠子站在自己的灵堂前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明明上一秒正在幽冥教地宫与那魔头宫云琦激斗,怎么下一秒醒来就躺在棺材中,还有这灵牌上怎么写着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生辰八字?
在众人又喜又惧的纠结下,谢一剑向前踏了一步,轻声喊了句:“爹?”
秋恩阳转身,面色突地骤变,一掌劲风袭击谢一剑。
“桐儿!”
“桐儿!”
两声惊叫,赶过来的巴楚,与一直藏匿暗处的宫云琦同时飞扑了过去。
谢一剑搂着硬生生接下了秋恩阳全力一击的巴楚,面色凶狠的望着秋恩阳与宫云琦,他的两位好爹,哼!
“桐儿!”宫云琦一心担忧谢一剑,再三确定他没事,才与秋恩阳怒目相对,“你胆敢!”
秋恩阳一掌伤及了无辜,心生愧疚,却还是昂着头,不愿在大魔头面前落了下乘:“老夫在自己家教训犬子,还不需宫教主多管闲事。”
宫云琦听着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怒极反笑:“秋盟主好大架子,不说桐儿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就说他也不是你的儿子!”
“你!”秋恩阳咬着牙,大气凌然,“他勾结魔教,谋害少林虚空大师、崆峒贲副帮主、点沧派的娄少侠、青城派常掌门……我打他一掌又怎样,就是杀了他,也是罪有应得,为他手下惨死的英雄豪杰报仇雪恨罢了。”
“秋恩阳!你,你果真恨我到如斯地步?不辨是非?”宫云琦黑色面巾下紧抿的双唇微微颤抖,泄露了一丝压制心底的悲戚,想到了身后的秋桐,又立马坚定信念,“你说桐儿与我魔教勾结,残害你们武林正派,可有证据?”
“这……自然有!青城派常掌门临死前亲口所言,还能有假?”秋恩阳梗着脖子,他不能忘记这般血海深仇,既然是自己养大的豺狼虎豹,那他就有责任替武林铲除祸害。
“常天袁?那个叛徒?你是一点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宫云琦哈哈大笑。
“什么意思?”秋恩阳皱着眉,颇为恼怒,宫云琦越是这般开怀,他越是生气。两人合该一辈子的仇敌,一辈子的冤家!
宫云琦刚要解释,秋思月奔了出来。
“兄长!你与这等魔头多说什么废话,蛊惑人心的本事他最是了得,切莫中了他的奸计。最好一招结果了他。”秋思月举着把宝剑匍匐着跌倒在秋恩阳的面前,亲手递给他。
秋恩阳望着面前多年不见,突然出现的妹妹迟疑了。
“你……”
“兄长,你忘了爹爹的死,忘了这么多年惨死在大魔头宫元一、宫云琦剑下的众位武林豪杰了?当年父亲为什么将我赶出家门,还不是为了碧云山庄的名头。十八年前我不懂事,被这魔头迷了心智,心心念念都是他,一头栽了下去,完全没考虑爹、没考虑碧云山庄的名声。难道今日……”秋思月仰着头,又上前送了送剑柄,“您也要被这魔头扰乱心魂不成?”
秋恩阳咬牙,恨恨地抓起秋思月递过来的剑,满目的仇恨冲昏了头脑,却又握着剑,踟蹰着站立不动。
“兄长!!!”秋思月大吼。
宫云琦癫狂的大笑不已:“哈哈哈,秋思月你急了?哈哈哈,常天袁的事你怕被他知晓?哈哈哈,你没想到秋恩阳没死吧?”
下一秒笑声止住,宫云琦冷冷地道:“你假模假样的做派果然十几年如一日的令人作呕。”
秋思月一下子愣在当场,转头的瞬间,眼眶血红一片。
“宫教主又好到哪里去呢?自己的孩子养不了,偏偏送到我们碧云山庄,你包藏什么祸心,根本不需他人多言。像这样的贱种!”手突兀的指向谢一剑,暗哑着嗓子,每一个字都是恨意,“杀一个少一个。”
宫云琦不允许任何人诋毁秋桐,恼怒的运功提掌,一掌击向秋思月。
噗哧!谁也没料想到秋恩阳突然出手,一剑刺穿了宫云琦的胸腹。
巴楚转身手脚快速的一把抱住身后的谢一剑,替他紧紧遮住眼眶,阻挡眼前的残酷。
宫云琦呕出一口鲜血,握着剑不敢置信:“你,你竟然真的杀,杀我……哈哈,哈哈哈!”
笑着癫狂的人,眼中却沁出一滴泪水,滑落腮边,滴落在尘埃中。
秋恩阳颤着手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你,你不应该动月儿的,你答应我的,你以前答应我的,不会与武林正派为敌,你没有做到!你没有做到!!!你说要跟我走的……”秋恩阳捂着头疯了般自言自语,“你骗我,你将桐儿送到我身边意欲何为,哈哈,是想说我痴心妄想?你的目的达到了,日日夜夜对着他那张脸,对着他那张脸我痛不欲生。却偏偏还要替你养着他,养着这个你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捂着咕噜冒血的伤口,宫云琦一语不发,就那么抿着唇死死盯着秋恩阳。像是通过他望向那些早已逝去、无处追寻的旧年。
半响,嗤笑:“你怎知他是我的孩儿?”
“还,还用问吗?香囊,不是你特意留下它告诉我的吗?云琦,你,你身上的味道,我从来就忘不了,午夜梦回……噩梦般的味道。”
“噗!”一大股宫云琦好不容易艰难咽下的鲜血一股脑喷薄而出。
秋恩阳这时才恍惚了过来,赤红着眸子跑过来,双手拼命的想捂住宫云琦的伤口:“云琦你怎么了,别吓我,我给你输内力,找大夫,你别吓我!”
秋恩阳拼命的给宫云琦输入内力,却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不用了……我内里早已虚空,药石无医。”
宫云琦咳了一声,转头望着被巴楚保护的很好的谢一剑,倾身附在秋恩阳耳边,骄傲的,噙着最后的笑意:“有一件事,我,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永远…”
下一秒,在秋恩阳的怀里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抱着爱人的尸体,秋恩阳仰天大哭:“啊!!!”
谢一剑也一把扯开巴楚的桎梏,匍匐到宫云琦的身边。
悲悲戚戚的哀嚎,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宫云琦腰腹处,明显不正常的血液颜色:“爹…这…毒?”
秋恩阳猛地望向身后一直被人遗忘的秋思月:“你!敢!”
秋思月低垂着头颅,伏地似哭似笑:“嘻嘻,嘻嘻…他死了?嘻嘻,怎么可能不死,三重保证,就为了杀他。”
“杀他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秋思月猛地向地上的宫云琦扑过来,秋恩阳快速的抱着尸首飞起。可惜秋思月的目标是那把剑。
她一把抽出了浸了毒汁的宝剑,架在了自己的脖颈。
“我始终不明白,凭什么,凭什么从小到大所有的好处都被你占了,爹是,云琦也是。明明爹也察觉了你恶心人的心思,却单单只逐我出门!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他,他却在中了淫贼的暗算后,想到的只有你。哈哈,找你这个男人替他解毒!”
秋思月架着宝剑的双手激动地颤抖,明晃晃染着宫云琦鲜血的锋利剑刃,轻而易举的划破了她的皮肤表皮。
“他是变态!变态!跟他那个儿子一样,是个变态!”
巴楚突得面色黑了。
“是个变态,喜欢男人…哈哈哈!”
“你是懦夫!秋恩阳你是懦夫!你喜欢的东西从来不敢主动,只有我敢…”秋思月满含泪水,敢又怎样?
“你想知道宫云琦最后不愿跟你说什么吗?嘻嘻…”
刷,一扭头,剑与脖颈相触,秋思月深深地割开了自己的动脉:“你,你永远也不知道,永远也没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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