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仙途

69.第六十九章

    
    据李三所言, 他们前往草原腹地采摘苍雪冰莲, 原本是十分顺利的。
    谁知就在采到冰莲之后, 周围立刻窜出近百头苍狼, 无法之下, 他们只能与苍狼硬拼。
    血肉之躯与铁齿利爪之间的较量, 纵使身手再好, 亦拼不过数量约有两倍于他们的苍狼。
    就在危机时刻, 葛卿当机立断, 将苍雪冰莲交给李三,并拼死护着他逃出重围, 自己则留下来, 与另外四十九名将士同生共死!
    葛言听得心口一阵阵发紧,不待李三说完, 便一把抓住他襟前的衣物,急急问道:“那我哥呢,他……”怎么样了?
    言语几近哽咽。
    李三满面悲痛,十分沉重地叹了口气,而后双掌覆面,仿佛不愿意面对葛言。
    葛言面色苍白, 牙根发颤,有些呆楞地问了一句:“你只告诉我, 你逃离的时候, 我哥他……还活着么?”
    “活着!我远远回头看过一眼, 那时, 大人和几位兄弟,还在与数十头苍狼拼杀!”李三十分笃定道。
    不到十个人,与数十头凶狠的苍狼拼杀,那几个人的结局可想而知。
    可是葛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去救大哥!
    “把那个地方告诉我!”葛言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不成!”李三断然拒绝:“你是大人唯一的亲人了,大人平日是如何对你的,我也看在眼里,李三的命是大人所救,绝不能让你去冒险!”
    “那就大家一起去!把营里所有人都带上!”
    “不成!”掀帘进来的二皇子同样拒绝,“这么多人进入草原,形同挑衅,弄不好会引发大晋与狄人的战事!”
    “那我哥呢!他就合该死在那里吗?”葛言声音里隐隐有些颤抖,“你母妃的救命灵药到手了,我哥就该为了那该死的苍雪冰莲,豁出一条命去吗!”
    “葛言……”二皇子面露不忍,他拉着葛言的手,安慰道:“我方才在外面已经听到了,据李三所言,葛千户生还的机会十分渺茫,你……何必去冒这个险呢。你随我回京,我替你消了军户的户籍,这样,你日后就可以参加科举了,以你的才学,定能榜上有名,如此,也可为你葛家光宗耀祖,想来,葛千户也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葛言一把甩开二皇子的手,静静盯着他,冷笑道:“科举?光宗耀祖?我不在乎!我只想去救我哥!”
    二皇子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心里也起了火气,从小到大,谁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你想去便自己去,将士们谁都别想跟去!”天潢贵胄的威仪,这一刻显露无疑。
    “自己去就自己去!”葛言一阵风一样回了自己的营帐,很快拿来一张北部草原地形图,让李三指出他们的遇险之地。
    李三还想再劝,可他伤势颇重,无法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得知了地点的葛言,反身出了营帐。
    葛言飞快从军医那里取了些疗伤药丸、金创药和绷带,又去火头军处取了足够数日之用的干粮和水,将这些包成一个包袱,去马厩牵上马匹,便独自策马出营,径直向北奔去。
    军营里,王监军还在与二皇子说话:“他这样出去,没关系吗?”
    二皇子脸色不是很好,不耐道:“他想去送死,就自己去!我大晋的军队,如何能为他一人,冒上与狄人开战的风险!即便是为母妃采来救命灵药,也不行!”
    王监军点头应是,又听他说立刻动身返京,便起身吩咐下去整理行装。
    走到营帐门口时,又听二皇子道:“交代尉迟将军,十日后,若是没有消息传来,便让他将葛千户的职衔提一提,再为他们兄弟俩立个衣冠冢。另外,这营里的千户之位,就给了那个李三吧。”
    王监军点头应是。
    葛言的骑术并不好,只凭着一口气,愣是死死钉在马背上,一路往地图所示的草原腹地而去。
    入秋以后,草原上阴天居多,兼之又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辨认方向十分不易。
    在草原上游荡了两日,葛言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偏离了方向,只是没有见到自家哥哥,便不想放弃。
    白狄部落的王庭,大将札木多接到葛卿生死未卜的消息,当场灌下一碗酒,开怀大笑。
    他的兄长,大将普耶多,就是被葛卿亲手砍下首级的白狄将领。
    札木多早就对葛卿怀恨在心,多次向单于请战,欲向葛卿寻仇,奈何白狄单于另有考虑,驳回了他的请求。
    此次的消息来得及时,札木多立刻点了十多名亲卫,一行人往草原腹地寻去,势必要找到葛卿的尸体,带到兄长坟前祭奠,若是他还活着,便亲手杀了他!
    寻了三日,葛言已经完全迷失在大草原上,再无一点方向感,接连三日未曾合眼,他整个人几近虚脱,可是没有找到大哥,他不能休息。
    凭着这一口气,葛言硬撑着在草原上搜寻游荡。
    上天仿佛看到了他的虔诚 ,终于眷顾了他一次,就在他头昏脑胀,视线模糊,几乎晕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满身伤痕,衣衫破烂的身影。
    那人直挺挺躺在地上,从葛言的角度望过去,胸膛毫无起伏。
    葛言几乎是滚下了马背,连滚带爬来到那人身边,用袖口颤抖地将他面上的血迹拭去,露出一张万分熟悉的面孔。
    这张脸,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熟悉,正是这三日以来,每时每刻回荡在脑海里的面容。
    葛言抖着手摸向他颈间,尚有一丝温热气息,还在跳动。
    这一刻,葛言几乎留下泪来,他哥哥还活着!
    他赶紧从包袱里取出药丸和水囊,想要就着水给他喂下去,可是,完全喂不进去,他哥哥此时,似乎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葛言想都没想,反手将药丸放进自己嘴里,再含进半口水,将有些干裂的唇抵在葛卿同样干裂的唇上,舌尖灵活地撬开他的牙齿,将口中的药丸和水抵进葛卿喉咙口,轻轻吹上一口气,药丸便和着水被吞咽进去。
    见这个方法奏效了,葛言喜不自禁,如法炮制,接连喂下三粒才罢休。
    见此地地形开阔,朔风嗖嗖地吹过来,葛言皱了皱眉,使了吃奶的力气,将葛卿扶到马背上,就近寻了个能挡风的低凹处,又把人扶下马。
    葛卿的身上衣衫破碎,浑身是血,狼狈万分,葛言尽力以自己最轻的力气将他的衣服扒下,细细在每条伤口处抹了金创药,又用绷带裹好。
    做完这些,葛言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着水草草吃了几口干粮。
    稍微恢复些力气后,葛言又摸了摸葛卿的手,那往日会为他补衣裳、会抽他的手掌,此时没有半点热度,葛言心里又着急上了。
    突然想到自己被哥哥从倚红楼拎回去那晚,哥哥便是亲自抱着他取暖的,想到这个,葛言立刻退去身上衣物,将不着寸缕的胸膛贴在葛卿缠满了绷带的胸口,又将两人衣裳上的袖子缠紧,将两人裹在中间。
    葛言紧紧抱着葛卿的腰杆,终于累到极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黑,估摸着大概过了四五个时辰。
    葛言再次给葛卿喂了一颗药丸,想着哥哥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定然许久未曾进食,身体肯定受不住,便又撕了半块饼,一点一点就着水喂给他吃了。
    感觉到葛卿的身体渐渐回暖,葛言心下微定,自己将剩下的半块饼吃完,手臂紧紧搂着葛卿,再次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投喂,直到第三日傍晚,葛言将唇贴在葛卿唇上,正欲将一颗药丸喂给他,却见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豁然睁开。
    葛言心中一惊,咕咚一下就把药丸咽进了自己肚子里。
    怔了怔,才猛然将脑袋往后一仰,惊喜道:“哥,你终于醒了!”
    葛卿眸中有片刻呆滞,“嗯”了一声,声音却无比沙哑。
    “怦怦”,“怦怦”,不知从何时起,紧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中,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犹如擂鼓。
    因为靠得太近,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葛言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解开衣袖上的结,站起身来,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这一退,就在两人之间拉出了三尺距离。
    葛卿将眸子闭了闭,平静了心绪,才用那沙哑至极的嗓音道:“言儿,把衣裳穿好。”
    葛言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将衣裳套在身上,自己穿完,又替葛卿将那破烂的衣裳穿好,想了想又觉不妥,便再次脱下身上的外衫,裹在葛卿身上。
    将这一切做完,葛言才干巴巴问道:“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葛卿顿了顿,才道:“还成,有吃的没有,饿得很。”
    一连数日,光靠葛言喂的那些干粮,怎么够填饱肚子。
    葛言闻言,忙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和水囊,递到他手里,道:“还有不少,你就敞开了肚皮吃吧,管够!”他当时去火头军那里时,便想到了如今的情况,顺手包了不少吃的。
    葛卿方才转醒,手上力气不济,胳膊抬了抬,却没能抬起来,葛言见状,便拿着饼子和水囊喂到他嘴边。
    葛卿黝黑的眸子望了葛言一眼,便张嘴吃起来,填饱了肚子,说话时的中气也足了几分:“你怎么会来草原上?又怎么找到我的?”
    当时深陷苍狼围攻,身边的弟兄们尽皆惨死,掩护身携灵药的李三逃走后,他们剩下的几人便寻个了机会,且战且走,可苍狼实在太过难缠,最后成功逃脱的,只有他一人,他记得自己逃脱苍狼的追踪后,便身受重伤、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葛言将李三回来以后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了,这才把整件事情弄清楚。
    “你……难道不怕死吗?竟真的敢一个人来草原上。”葛卿望向葛言的目光十分复杂,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个皮实又不着调的性子,他从来没有想过,弟弟会冒着生命危险,独自前来救他。
    葛言挠挠后脑勺,笑道:“当时没想这么多,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便这么去做了!再说了,我只有你这一个哥哥。”
    葛卿顿时觉得,自己这些年手把手将他带大,十分值得,调皮捣蛋的弟弟,终于也长大了。
    “我再歇上一宿,明日便回去吧。”
    见葛言点头,葛卿复又闭上双目,很快便陷入沉睡,那微翘的唇角,却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葛卿受了如此重伤,方才转醒,已经强自撑了许久,深度的睡眠有利身体恢复。
    见葛卿再次入睡,葛言便抱膝坐在低头吃草的马儿旁边,原先的沉重一扫而空,心下亦十分安定。
    哥哥终于活过来了,真好!
    扭头看看吃草吃得正欢的马儿,轻轻道:“真好!马儿,你也很开心是不是!”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傻气,复又低低笑了一回。
    广阔的草原上,有两个人坐在缓缓往南行去的棕色马背上。
    前面的葛卿忽然耳廓一动:“不好!”回头一看,竟是十几名狄人打扮的男子策马追来。
    葛卿将手中的缰绳握紧,侧头对坐在他身后的葛言道:“有危险,抱紧我!”
    感觉到搭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便一夹马肚,扬鞭策马,两人一马飞快向南奔去。
    追在他们身后那一伙人中,领头的札木多眼见前边那马瞬间提速,气得一鞭子重重打在身下白马的屁股上,又取下搭在马鞍上的弓箭,弯弓就是一箭射出。
    眼看正中目标,正要乘胜追击,前方却又出现了一队人马,只听领头那人高声道:“札木多,单于已经知道你私自外出,特命我来将你带回!”
    札木多满脸不甘,恨恨道:“杀害普耶多哥哥的葛卿就在前面,你给我让开!”
    那人却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将之展示给札木多,又道:“札木多,你连单于的命令都不听了么!”
    眼看前面那人越跑越远,身形已经缩成了一个小黑点,札木多又看看那块牌子,将手中的弓箭狠狠往地上一掷,气道:“别以为有单于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来日方长,你给我等着!”
    说完,掉转马头,带着身后的亲卫往来时的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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