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义上讲,带阿凌挺要命的。
广义上讲,带孩子都特别要命。
江澄从疑惑‘展兮为何要帮她上司带孩子’到疑惑‘你家怎地有多出了两只小的’,脸上神情如六月天气反复变化,心情跟捣了辣酱的糯米粥一样复杂。
他低头瞅着抱在怀里的团子,白衣,背着个轻飘飘的小斗笠,正眨巴着大眼睛用眼神猛戳他。
‘一夜回到解放前’,江澄不禁想起几年前照顾小外甥的日子,简直是鸡飞狗跳。
小谢怜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江宗主高冷避开,复又轻握住团子的手。转瞬之间,坐在腿上的小谢怜就用惊人的速度将眼泪憋了回去。
半点儿大的孩子,眼泪多半是在攫取周遭的同情心和注意力,极少是真的委屈。
江澄把小谢怜放到铺了软垫的椅子上,扶好他背后歪掉的小斗笠,转而看向门外正与青玄玩儿勾手指的展兮。
方才还是晴天,这会儿就变了天。远空压了层灰蒙的云,头顶也铺了层散不开的浅灰色,雨水啪嗒啪嗒撞在栏杆上,很快染湿了栏上朱颜。庭院里一株常青树青翠欲滴,叶片生机勃勃。展兮今日穿的衣服上正好有青色,像是不小心被雨水打湿的偏蓝的青色,格外清澈好看。
这人逗孩子的方式有点像在逗家里的宠物。
挠下巴,捏脸蛋,牵小手,亲亲抱抱举高高。
还经常被咬……
啧,幸好小孩子牙齿不利,否则得毁容。
江澄抱过想自己爬下椅子的小谢怜,问道:“他们家人呢?”
展兮随意道:“他们的家人啊…当然是,寻仇家去了。对吧幺儿?喜欢贺公子还是姐姐?”
“贺贺!姐姐抱!”小青玄不假思索道,笑着往展兮怀里扑,黏在她身上亲了口脸颊,留下今天的第三个牙印。心智虽随着外表缩小了,但仍旧知晓如何分辨‘依赖’与‘喜欢’,对展兮是喜欢,对贺玄却是长久以来的依赖,远远超越了‘喜欢’。
对此,展兮并不露丝毫失望神色,只奇道:“原来你是这样称呼贺公子啊。”
“江先生,那你家阿凌是喜欢小叔叔多一点,还是舅舅多一点?”
“……”江澄答不出来,或者说,根本没办法答出来。他心里觉得阿凌是偏向金光瑶的,毕竟连大人都容易被金光瑶那张人畜无害亲切温柔的笑脸蒙骗,更何况是小孩儿。但他怎么能让姓展的继续?N瑟,决意‘信口开河’胡说一通:“自然是--”
“金宗主喽。”
“噗--”江澄险些被一口热茶呛死。展兮这家伙,果真直白得叫人生气。他把素色瓷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气道:“谁说的?!”
“阿凌。”
“哼。”没话说了,小没良心,亏我天天帮你喂狗粮,就这么报答你老舅?
展兮把两颗团子都滚到床上玩儿布偶去,到桌旁坐着,单手托腮,另手倒了杯酒,“哎,江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去皇城?这两日我得照顾花城主和贺公子家的团子,怕是抽不出时间。还有洋洋也还没回家……”
“等你有空了再动身罢。”江澄绷着脸,神情看起来甚是僵硬。展兮以为他是不乐意,双目交叠间竟觉察到一丝咄咄逼人的刺意,她赶紧垂了眼帘,忍痛道:“江先生不必顾及我,想去便去。我少喝点酒不会要了命。”
江澄不作声,就是很想把这货的脑瓜子一巴掌按到酒坛子里,心里直骂她双商低,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
真的是极限了。
江宗主怦地起身,冷冷甩下一句‘爱去不去’便拂袖离开。
哦,还有一个傲得不行的‘哼’……
展兮一脸懵逼:“????”
#是的我就是奇怪江宗主干啥一副我好像辜负了他一番心意的‘小媳妇儿模样’#
难不成--
直到深处就弯了????
展兮拍拍脸,赶出脑子里一堆的胡思乱想。
只在心里道:“要相信江宗主为人正派,绝无断袖之癖。再说我又不是男的,瞎操心啥?”
*
几日后,江澄再来寻姓展的,门内正鸡飞狗跳着,特别吵。
展兮冷眼看程真揪程雨耳朵。
十三岁的小姑娘被姐姐骂得眼泪直淌,展言本想上去帮个忙,可碍于自己前几日犯了错--擅自把宝贝弟弟拐出去玩儿,为保命只好别过视线,偷偷画着十字架求耶和华玛利亚保佑那顽劣小丫头不被程真揍残废。
师青玄和谢怜才刚恢复过来,一时累极,正叠着手脸朝下扑在桌上休息。
贺玄面无表情地倒了杯茶水递到师青玄手边,只推了推那人的臂肘,师青玄却像被摁到了什么开关一下子蹦起来,摇着贺玄的肩膀哭道:“我我我我我……贺兄对不住!前、前几日是我不明事理冒犯了!你别生气也别去找我哥算账你要吃什么都--”
贺玄淡定地瞥了眼空荡荡的茶杯,又倒了杯茶送到师青玄面前。
后者疑惑视之,哭丧着脸接过茶杯好像接的是要命鹤顶红,一口灌下,心底倒是平静了不少。师青玄扁扁嘴,小声道:“总归是我对不住。”贺玄不是很想接上这话头,抬手搭上师青玄的肩,缩地千里将人带走了。
花城也抓着谢怜的手,道:“哥哥,我们该回千灯观了。”
“等等…先等等,好三郎,我…给你添麻烦了。”谢怜面色苍白,花城笑说‘怎么会’,他的好哥哥又转向展兮道:“展姑娘,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太子殿下脸都丢尽了,一想到这件事总有一天要传到上天庭谢怜就胃痛,替自己和风师大人胃痛--锅从天上来,好死不死挨刀的是这对曾经同样贫穷的患难兄弟。
“啊,没事。”展兮微微颔首,眼角微笑,隐晦道:“我的荣幸。”
“……”太子殿下的脸更红了。
为防止好哥哥再受到调戏,花城火速带走了谢怜。
--两对仙鬼组合都从庭院里消失了。
展兮撕了冷面具,一脚踩烂了程雨的手机,环着手臂笑道:“要么跟你姐好好在医馆打工,要么让姐姐我来教你怎么使用能力。”
程雨惊恐摇头,一头扎进程真胸前,闷声道:“对不起!展姐姐!我再也不玩儿了!”
展兮道:“行动胜于言辞。”随即摆摆手示意这俩闹心姐妹可以走了。
程真拎着程雨走到门口,回头道:“我晚上想来你家吃饭。”
展兮秒回道:“想得美。”
展言背着展兮用唇语道:“我姐说--可!以!”
程真一点头,瞬移离开了。
江宗主推门而入时,该走的走了,该骂的骂了,该哭的哭了,该罚站的罚站,该补功课的补功课,该喝酒的喝酒,该煮饭的煮饭,一片祥静安和。
这大白天,刚刚的鸡飞狗跳又不能是闹鬼……
“哈喽江宗主!”展言提着俩水桶跟江澄打招呼,“我姐在厨房里。”
“没吃饭?”
“犯错被罚,没饭吃了。”
“……”
江澄很仗义地把带来的兰陵特产挂到展言脖子上。
展言嗅到牛皮纸袋里的葱饼香味,感动得手抖,江澄好人做到底,顺便帮他扶正了手。
展言心道:“江宗主真是个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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