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将心向明月

    
    Anita听完陈芳的述说，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柔声道：“好了别哭了，这事情也算不上多严重，Kathy会摆平的。要是她连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那就别当什么经理了。”
    陈芳看了Anita一眼，怀疑地问：“真的……有那么容易解决吗？”
    Anita肯定地点头。
    等陈芳下了车，Anita独自掉转车头驶出路口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这件事情，看来，可以做做文章。
    陈芳下班后，江心月自己也收拾东西，准备要走，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林飞打来的：“加完班了吗？一起去吃饭？”
    江心月答道：“不了，我准备下班走了。”
    林飞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
    江心月听到他那声叹息，心里有点难过，这段时间自己老躲着他，他应该挺受伤的吧？而且他基本天天加班，她从来没发现IT部有这么多事情要做，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需要加班，还是只是为了陪着自己？
    一念及此，她突然心惊，暗暗道：江心月啊江心月，你在想些什么？怎么可以这样想？
    仿佛为了逃避自己的内心似的，她急急地道：“抱歉，我今天有约，我要走了，再见！”说完马上挂了电话，拿起包便急匆匆走出办公室去。
    出了写字楼，街上车流如织，今天比往常堵车堵得更厉害，江心月便信步往前走去，顺便吹吹温柔的晚风。她走到附近的商业街，看到路上多了很多卖花的，也有很多情侣手挽着手一起走着，脸上俱是幸福的笑容。她拿出手机，本想打电话给王大鹏约他一起去吃宵夜，点开通话记录，却看到最上面林飞的电话，没来由心里一阵不自在，叹了口气，虽然还是拨了电话，心里却改变了主意。
    此时的王大鹏正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堆代码，双手在键盘上不停敲着。只是这平时简单的代码，此刻看起来却如甲骨文那么难懂，他不得不一直强迫着自己集中注意力。他的手机就放在旁边，双眼隔一会儿就看看手机，等着它响起来。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觉得有种不安和烦躁的感觉，他自问平时也经常这么一边加班一边等着江心月，不是早已习惯了吗？还是因为今天是520，算是个有意义的日子，所以他才会等得这么不耐烦？
    八点多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起来，王大鹏脸上露出一抹灿笑，伸手拿过手机道：“心月，你加完班了吗？”
    电话那头江心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刚下班呢！”
    王大鹏不由心疼起来，站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给我叫我早点过去？你在办公室等我，我马上过去接你，一起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大鹏，我今天觉得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
    王大鹏正在收拾东西的手僵了一僵：“那我送你回家。”
    “现在堵车，你那里过来还要堵很久呢，而且送我回家你再回去也不顺路，我坐地铁回去吧，又快又方便。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那……你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电话。”
    挂完电话，王大鹏脸上本来绽放的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郁的神色。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默默走到窗边站了一会，从二十多层高的楼上往下面望去，公路像一条条发光的巨龙，纵横交错，路上密密麻麻的车子，都亮着红红的尾灯，乌龟一样慢慢往前爬着，今天真够堵的啊！
    他想起以往每次下班去接江心月的时候，有时遇上堵车，半天都走不过去，心情特别地烦闷，恨不得能够一脚油门把前面的车都撞开。及至接到江心月，两人在车里言笑宴宴，此时前面堵得再长，也变得无关紧要了，反正他想见的人已在身边。而今日，他的等待却落了空，江心月不是个轻易会爽约的人，何况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最近是在躲着自己吗？
    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他想要的，不过是如此简单的幸福，为何上天却不舍赐予他？
    他忽然又想起了林飞，想起了他那过往十年的执著，原来等待一个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煎熬，他对林飞的痛苦，似乎又有了更深切的感受。
    林飞此时也并不比王大鹏好过，今天是5月20日，年轻小情侣没事硬多生出来的一个节日，他白天在洗手间碰巧听到两个同事闲聊的时候聊到这个话题，说女朋友今天特地从珠海过来，结果他没提前预定酒店，今天想起要提前去订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酒店都被订光了，另外一个同事听了便开了他几句儿童不宜的玩笑。林飞听着他们的谈话，想着心月今晚肯定会跟王大鹏约会，然后一起回到王大鹏家，然后……他越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便越控制不了自己，一种苦涩的感觉弥漫心间。
    到晚上的时候，见到江心月仍在加班，他心里又隐隐生出一丝希望，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她约她吃饭，没想到江心月还是拒绝了。他满心认为江心月肯定是跟王大鹏约会去了。想到这里，那种妒忌和憋屈的情绪变得更强烈，更难以抑制。可是又能怎样呢？把心月逼得太急，只会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唯有忍耐，才能换来呆在她身边默默陪伴着她的幸福。
    林飞收拾好东西，下楼开车回去。一路上心情烦闷，想着找个人一起喝酒，想了一下，除了浩之和刘武，也没有别人可找。但因为大鹏的事情，他们两个人也很为难，不知该站在谁那边，他可以想到，跟他们见面，肯定都会劝他想开，放弃，不要再插一脚进去。想到这里，他觉得更烦躁了，也不想再打电话给他们，便独自来到了Les酒吧。
    坐在一个角落里，林飞一杯接一杯地独自喝闷酒，酒吧中央的舞台上有很多人在跳舞。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有点不太敢置信，再眨了下眼睛细看，居然真的是许萍萍，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她，正在舞台中央搔首弄姿，吸引了一堆狂蜂浪蝶在周围转。
    许萍萍平时虽然妖娆一点，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疯狂，她的穿着即使相对大胆，也没像今天这样，穿着V领的低胸长裙，酥胸半露，白如凝脂，充满诱惑，而她的后背几乎整个裸着，完美的曲线展露无遗。
    她的脸在闪烁的灯光下看不分明，但看她的神态，像是喝了不少。
    他脑海里浮现出离开公司那天，许萍萍的泪眼，和她一声声的质问：“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对不起，萍萍，不是你不好，只是，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一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子观察了许萍萍一会儿，见她一直独自舞着，便逐渐往她跟前凑，一边跟她对舞一边搭讪。许萍萍只是媚笑着，既没有回答他，也没有不理他。男子便把一只手放在她肩头，身子往她身上贴，许萍萍也没有推开他。见状男子就更大胆了，原本放在肩膀上的手渐渐往下滑，抚上她光洁的背，像一只肥老鼠爬上了羊脂上一样。
    眼见男子猥琐的手从许萍萍背上继续往下摸，另一只手已经整个把许萍萍抱进了怀里，林飞再也看不下去，他从座位上站起，大踏步走了过去，一把将许萍萍拉到自己身边，冷声道：“你的咸猪手，最好不要再碰我女朋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男子脸上一红，怪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碰她了啊？再说了，既然是你女朋友，那你就把她看好了，别叫她这样出来招蜂引蝶啦，小心给你戴绿帽子，哈哈哈……”林飞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走到男子跟前，一米八的个子，对着一米六几的男子，居高临下，威风凛凛，男子的气焰一下矮了，一时不敢再出声。许萍萍看到林飞，有点意外，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笑道：“真的是你吗？林飞？还是我喝多了眼花，又把别人错看成你啦？”
    林飞没说话，拉着她的手，回到座位坐下，这才开口责备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干嘛穿得这么暴露，一个人跑来这里喝酒？遇到色狼怎么办？像刚才那样，也不知道躲开！”
    许萍萍耸耸肩：“就算真的遇到色狼，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也不会跟我在一起，就不用担心我给你戴绿帽啦！”
    林飞叹道：“萍萍，你是个好女孩，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许萍萍嗤笑道：“这是不是全天下的男女都最喜欢用的拒绝别人的借口？你能说点有新意的么？”
    林飞无话可答，呆了一会，又问：“你最近还好吗？”
    许萍萍端起一杯酒来，喝了两口，眼神黯淡：“好什么？你不声不响地突然说要走，新招回来的经理是个中年油腻大叔，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整天对我颐指气使的，我也辞职了。”
    林飞吃了一惊：“什么？你也辞职了？怎么那么冲动？新上司刚来，肯定要一段时间来磨合的，等过段时间就好了。你的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不该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林飞，你以为我在公司待那么久做个小助理，真的就图那一点工资？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走了。没想到，最后却是你比我还先跑了。”许萍萍无奈地笑。
    林飞听了许萍萍这番话不无意外，仔细回想一下，当年她过来应聘的其实是总经理秘书，只是因为工作经历不足没应聘上，刚好林飞新当了经理，要招一个助理，人事部就推荐她去面试。许萍萍一开始是婉拒的，但因人事部的热情劝说便答应了，后来林飞面试完后，她当即表示愿意过来上班。后来她做了一年林飞的助理后，总经理秘书辞职了，人事部有意推荐她内部竞聘总经理秘书，她却推掉了。当时同事们都笑她傻，她却笑说轻松惯了，不想去做老总的秘书压力那么大。现在想来，她竟是为了能留在自己身边才这么做。唉！世间的感情，为什么都这样不能如愿呢？爱我的人为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甘心一生伤悲！
    许萍萍给两人各自倒了杯酒，举起杯来，道：“来，干一杯，庆祝你换了新工作，开始新生活！”
    林飞也端起杯跟她碰了一下，两人喝干了一杯酒，林飞才道：“新工作，不过是后勤部门，没什么好庆祝的。”
    许萍萍冷冷一笑：“你一向受惯了别人绕着你转，现在轮到你绕着别人转，等着别人的垂怜了，终于体会到滋味不好受了吧？这算不算报应呢？”
    林飞奇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思量着，许萍萍对这事情了解多少，又是怎么知道的？
    许萍萍道：“是。你们三个人的事情，刘武都告诉我了。不过你跑到那个江心月公司去上班，刘武却不知道，是我自己发现的。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跑到那公司去做这么一份工作，所以偷偷打探了一下，就都知道了。”
    林飞苦笑了一下，忽然又想到：“你和刘武有在联系？他和赵婷分手了，你知道吗？”
    许萍萍道：“知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破坏了他们？”
    林飞看了看她，道：“刘武确实是很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你，绝对不比他喜欢我少，可是有用吗？”
    林飞无话可答，又倒满两杯酒，道：“来，为两个失意的人，干杯！”
    两人于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直喝得酩酊大醉，才晃晃悠悠地从酒吧一起出来了。许萍萍兴奋地冲到路上大嚷：“今天喝得好过瘾啊！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林飞，你开不开心？”
    林飞也笑着大声道：“开心！”
    许萍萍穿着一双又高又尖的高跟鞋，踉踉跄跄的一个重心不稳，脚突然崴了一下，整个人摔到了地上。林飞见状，急忙跑过去扶她。两个醉醺醺的人折腾了半天才站起来，许萍萍干脆一脚蹬掉了鞋子，笑着道：“光着脚好了，更舒服！”
    林飞道：“路上万一有玻璃什么的怎么办？别把脚刮伤了！”
    许萍萍撅起嘴道：“那你背我咯！正好我脚也崴了，走也走不动了。”
    林飞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吧，我背你！”他转过身弯下腰来，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许萍萍便趴了上去，还用手掌往他背上一拍，叫道：“驾！”林飞笑叹：“你还把我当马了呀？”许萍萍道：“你不是马，你是驴，一头笨驴！笨驴笨驴笨驴！”边叫便大笑起来，林飞也笑着背着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跑了半天，直到累得半死，才忽然想起来：“你家在哪啊？”
    许萍萍笑着道：“我住在棠下啊！”
    林飞道：“棠下这么远，背不回去了，打车吧！”于是两个人走到路边，拦了一部的士，往许萍萍家而去。
    许萍萍估计是闹腾累了，上车说了地址，没多久就靠着林飞的肩膀睡着了。林飞侧头看看她，叹了口气，又把头别向窗外去看夜景。
    车子到了许萍萍家附近，林飞轻轻摇晃她：“萍萍，到家了，起来了。”许萍萍扭动了一下身子，咕哝道：“讨厌，别吵我睡觉。”便又闭上眼睛睡去了。林飞叹了口气，只能把她抱下了车，又背着她往楼上走。她住的是没有电梯的楼房，林飞走走停停，直走了好几分钟才上到五楼，从她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开了灯，她住着一个单间的公寓，倒也布置得很温馨。他把许萍萍往床上一放，给她脱了鞋子，正准备拉过毯子来给她盖上，许萍萍忽然抱住了他，嘴里喃喃道：“林飞，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林飞呆了一呆，看着她紧紧闭着的眼睛，微微抖动着的睫毛，心里不由一阵柔软，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道：“好，我不走，你放心睡吧。”
    许萍萍睁开眼睛，问道：“真的？”
    林飞点点头：“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再走。”
    许萍萍忽然哭起来：“那你还不是要走。”林飞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呆呆看着她。许萍萍忽然坐起来，抱着林飞便开始吻他。林飞吃了一惊，本能想要推开，许萍萍却抱得更紧了，执拗地继续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钻进他的鼻孔，红艳欲滴的樱唇跟他的唇舌纠缠在一起，极大地刺激着他的神经，有那么一瞬间，林飞好像就要失去理智了。但是江心月的那张脸，却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好像在微微地皱着眉头。他猛然清醒，几乎是有点粗暴地一把推开了许萍萍。
    许萍萍愣住了，呆呆看了他一会，忽然就哭了起来，她哭得那么大声，那么无助，像极了一个受委屈的孩子。林飞感觉心里一阵阵地疼，但他仍毅然站了起来，道：“对不起，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说完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狠着心不去管许萍萍哭得有多伤心，逃离了她家。
    他走下楼来，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该往何处去。天下之大，除了呆在心月身边，居然没有第二个他想去的地方。可是心月，你此刻在哪里呢？在干什么呢？你肯定在和大鹏一起共进晚餐，然后一起看电影，而现在，你可能正躺在他身边，两个人说着绵绵情话……林飞不敢再想下去，紧紧地攥着拳头，却不知可以把拳头向谁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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