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将心向明月

    
    江心月心里惦记着昨天的事情，一晚上睡得都不是很踏实，早上早早起来，梳洗完出门去，王大鹏照常等在了楼下。看着江心月上了车，两个黑眼圈用淡妆都没遮住，于是关切地问道：“怎么黑眼圈那么重，昨晚没睡好吗？”
    江心月看着王大鹏，他的脸色也有点憔悴，不由得也有点心疼起来：“你昨晚也没睡好吧？还一大早起来接我，辛苦你了。我们周末去看车吧，我买部车，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王大鹏连忙摇头，道：“我不辛苦，平时都是这么早起来的，就算不来接你，也是出去晨运久一点而已。”
    江心月仍然坚持道：“之前是刚回来广州就忙，没时间去看车，也觉得坐地铁方便。现在觉得还是有部车会方便一点。”
    王大鹏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我们现在除了上下班的接送，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如果连上下班都不用我接送，那以后是不是越来越疏远，甚至于不见了？”
    江心月心里一痛，侧头看着王大鹏带着淡淡忧伤的侧颜，感到深深的内疚。她突然想到买车，除了体谅他日日接送，确实也有一点逃避他的想法，每次坐着他的车去到公司，然后又在公司里遇到林飞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可是没想到，这每天早晚两趟多走的两段路，对于他来说，却是甘之如饴的幸福。
    想到这里，她伸手握住王大鹏的手，道“你想太多了，我怎么舍得不见你，只是不想你太辛苦而已。”
    王大鹏回握住江心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侧过身看着江心月，道：“心月，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你是该买部车了，周末海珠区有个车展，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去到公司还早，办公室里还没有多少同事，江心月走到业务部这边，看到陈芳已经坐在电脑前看着电邮，听到脚步声，陈芳转过头来，见是江心月，便站起来道：“早，Kathy！”
    江心月见她脸色有点沮丧，猜测客人的回复应该不会太理想：“怎么样？客人回邮件了吗？怎么说？”
    “客户那边回复说，可以接受多做的20000个，但折扣只能接受到30%，而且整张订单的交期不能变。”陈芳一脸自责和沮丧的地道。
    30%的折扣，那就是说公司至少要贴10%进去，算下来也有将近四十万块人民币了。江心月拧着眉，点点头道：“等我来看怎么处理吧，你先把手头上其他该做的事情做好。”
    她说完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看了一下客人的回复，确实是这么说的，她一边看，一边在思索该怎么处理。
    九点多的时候，座机响了起来，是Jack打来的：“Kathy，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江心月猜测Jack是为了这张订单的事情打来的，但有点意外他会这么早打来，她还没想到妥善的解决方案，相信Jack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主意，既然如此，按他平时的作风，都会等着江心月自己过去找他商议的时候给她施压，要她尽快拿出解决方案来。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么想着，她还是尽快抱着笔记本电脑去了Jack办公室。
    Apolo公司的独立办公室，都有一扇大的玻璃窗对着外面的办公区，据说一般的大公司都是这样的设计，目的是为了防止性骚扰或者其他一些内幕交易。Kathy还没走到Jack办公室，远远地便见到Anita也在里面，心里有点疑惑，他们两个一起等着自己来，是有什么事要谈？怎么感觉有点“鸿门宴”的意思？
    她默默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Jack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友善。江心月深呼吸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才推门进去。
    “Jack/Anita，你们找我？”
    “Kathy，坐。”Jack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江心月坐下来的时候，注意到Anita脸上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似乎有点……得意？
    “Kathy，GT的订单下错数量了吗？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们说说？”
    江心月很想问问，这是业务部的事情，都还没报告上去，Anita为什么会在这里，就算是要跟更高的高层商量，不是也应该是Peter在这里吗？不过她当然不会直接问出来，而是尽量简洁客观地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总结说：“这件事情，陈芳经验不足，出了差错，我也有监督不到位的问题。现在还在跟客人沟通，看能否将折扣减到20%以内，这样刚好抵了我们的利润，我们公司就没有损失了。”
    Jack还没回答，Anita就轻轻地嗤笑了一声，道：“陈芳不过是个去年才毕业的新人，你居然让她自己发单去给工厂，这不是监督不到位，而是管理方式有问题吧？”
    这么直接的将矛头对准自己，江心月还是有些意外，看来她连表面的友好都不想维持了，直接站在了对立面。这样也好，好过放冷箭。
    “陈芳已经跟了我一年多了，早就可以独立跟单了，我没理由还是事无巨细自己跟吧？如果这样，那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啊！”江心月不卑不亢地道。
    Anita冷冷一笑，并不打算停止攻击：“是吗？这就是你所谓的能独立跟单了？发错数量给工厂，直到两个星期后才被发现？如果其他同事也跟她一样，那我们公司还承受得起吗？”
    “那你想怎么样？”江心月皱眉问。
    Anita却不接她的话，而是转向了Jack，道：“Jack，这是你部门的事，按说我不便插手。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差不多要准备年中考核了，Kathy这组，业绩比Tracy那组少三份之一不说，现在还出个这么明显的纰漏，你觉得这件事情，不该好好处理一下么？”
    江心月无语，不得不佩服Anita转换概念的能力，自己所带的两个小组，本身就是客户较小较杂的，跟Tracy所管理的那几个大组根本不能比，要不是跟GT合作，营业额根本没有Tracy那边的一半。这是一开始分配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现在自己才接手一年，她还想怎么样？难道要自己一年就盖过了Tracy去？
    Jack沉默了一下，道：“我早上看过客户那边的回复了，客户对于这个30%的折扣咬得很紧，想要降到20%很难，如果谈不下来，那我们就要承担六万多美金的损失，这个事情必须要出报告给公司，那就必须要对相应的人员有一个处理方案。这件事情Shirley犯了非常严重的过错，我们必须给她出一个warningletter（警告信）。”
    江心月正想为陈芳申辩，Anita又道：“Jack，我们至少应该赏罚分明吧？这么大的一个错误，就用一封警告信解决了？那以后其他的同事犯了这种错误，又该怎么办？都发一封不痛不痒的警告信就可以了吗？”
    “那你觉得要怎么处理才行？”Jack皱眉看向Anita。
    “起码应该降级处理吧？不过陈芳只是个助理，已经是最低级别的职员了，要降级也没得降。减工资或者罚款又不符合劳动法，我看，只有两个方案，要么就是辞退陈芳，要么就是陈芳上面的领导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江心月这下明白了，敢情Anita在这里等着她呢，陈芳所犯这个错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就因为这么个事把她开了，恐怕同事们都会认为是江心月小题大做，要是知道了内情，那恐怕就会觉得江心月是自己没有能力保不住林芳，只能弃卒保车。何况她对陈芳一向照顾有加，Anita应该也笃定她不会弃陈芳保全自己。
    江心月淡淡一笑，道：“你的意思就是，如果这件事情我解决不了，就自己承担这个责任，接受降级的处分？”
    Anita不看江心月，只对着Jack道：“这个就要看你和Jack的意思咯，不过我相信你是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人，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是吧，Jack？”
    Jack也看着江心月，等她表态。
    “好，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妥善处理，由我承担全部责任。”
    Jack思索了一会儿，道：“Kathy，这件事情必须妥善解决，客人那边，必须争取20%以内的折扣，同时要求工厂也给我们10%的折扣，用于我们的运作费用。如果两边都谈下来了，就出一份申请，申请特批此单的毛利润为10%，附上详细的报告。如果有哪边谈不下来，导致公司亏本去加单，那你就必须自己写一份检讨书，并接受降级处分。”
    江心月点头答应，便站起来，先出了Jack办公室，一路上都在想，Anita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是Jack告诉她的吗？她跟Jack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啊，居然能够左右Jack对下属进行这么过于苛刻的处置。
    她想着这些，不由又回过头去看了一下，却见Anita也走了出来，见到江心月，脸上现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江心月跟了过去，走到Anita办公室，问道：“Anita，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什么我觉得你最近一直在针对我？”
    Anita故作惊讶：“Kathy，我看你是误会了吧？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啊，哪里针对你了？！”
    江心月深吸一口气，道：“是因为林飞，是吧？”
    Anita变了脸色，恨恨地看着江心月，道：“我想要的东西，就不能让别人来争，何况，你凭什么来跟我争？”
    江心月苦笑：“我还真的没打算跟你争。不过以你这样的性格，我想你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心的，说真的，你……配不上他。”
    Anita看着江心月，眼里似要冒出火来：“是吗？我倒是要看看，我不配，难道你配？我们走着瞧！”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江心月转过身回了办公室，心里还是有点沮丧。这是她第一次跟人这样撕破脸，而起因居然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嫉妒……她觉得很无语。
    回到办公室，想了想，她发了邮件给客人，措词诚恳地请对方同意折扣给到20%，而作为相应的回报，这一季度正在开发的同一款式，不同物料，原本因为物料比上季度的贵，单价上涨了8%的，可以减到相同价格。
    因为这一季度还在开发阶段，价钱还有谈判空间，只要跟工厂压压价，再跟料商也压一下价，8%的空间，相信能够压得下来，即使还差一点，公司的利润相应降低一点点，只要还是在正常范围内，就不需要经过管理层特批。
    回完客人的邮件，她又打了电话给许总，就让出10%的利润交涉。一般工厂的毛利率也有15—30%之间，即使让出10%，工厂也并不会亏本，还可以避免这些物料在仓库积压，许总还是很乐意接受的。这件事情，两边基本达成了口头协议，就等客户那边确认了就会发正式订单给工厂加单。
    跟许总打完电话，江心月这才拿着杯子，准备去茶水间冲杯咖啡，走到门口，见到林飞也刚好在里面站着，他前头一个财务部的小姑娘正在打水。小姑娘跟林飞打了招呼，林飞微微笑着，应了声好，那俊朗的容颜，配上低沉醇厚的嗓音，实在杀伤力太强，小姑娘耳根子悄悄地就红了，端着水杯面带不舍地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的江心月，又叫了一声：“江经理好！”
    林飞闻声也转过头，看到江心月，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便收回了目光，看着饮水机的水龙头汩汩流出热水。
    “早！”江心月先打了招呼。
    林飞仍旧背对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早！”然后关了水龙头，也没再看她，便直接出去了。
    江心月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呆，他这是怎么了？想起昨晚拒绝了他的邀约，猜测他心里应该不好受，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拒绝，以往他也没说什么，今天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了？
    无奈叹口气，感觉真是两头为难，只好摇摇头，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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