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名士

99.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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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书生待信不信, 凝眉问他:“那、那人又是什么人?他是故意陷害舍人?可我听人说, 舍人跟少笙在宴会上见过几次,一向待他颇为关照……”
    他身后几个跟宋时共过宴的书生却扒开他,围上宋时,恼怒地说:“是谁冒舍人的名做的这事?若不是我等与舍人见过几面, 深知舍人人品端方,不是强掳佳人之辈, 险些就中了那人挑拨, 随赵兄冲撞县衙来了!”
    沈举人也点了点头,从头解释了一下:“……那小人行事狂肆无忌, 当着我林泉社诸生的面砸宴抢人, 还险些伤了几位同会君子。我与几位友人收拾好场面、送受惊者回家后再去寻他, 便晚了一步,追他不着。后来到李家, 听卜儿说那人是府上家人, 我与尚、辛几位君子都觉得宋大人为官清正严谨, 不会放纵家人行凶, 便劝赵君不可轻信人言、莽撞行事……总算劝得他写了状纸上告。”
    宋时差点体验了一把“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惊喜,却感觉不到乐趣, 只有深深的疲惫。
    他也不愿多提桓家的事, 只含糊说:“多谢沈公与众位朋友从中斡旋,使我不至于背负恶名。那人已经走了, 我不愿背后说别人是非, 今日之事俱算是宋某惊动了诸位, 改日我请各位君子到城外饮酒赏景可好?”
    几名书生争着说好,替他盘算起了那天开文会做以什么为主题。赵书生根本插不上话,被排挤到一旁,倒是当先看见了从礼房出来的李少笙。
    他立刻忘了周围还有别人,冲上去握住李少笙的手开始流泪。沈举人几个替他跟宋时商量,要买回李少笙,让他们夫妻团圆。
    宋时看着和李少笙喁喁低言,不问身外事的赵书生,又看着替他们操心又花钱的沈举人,不禁同情了他一把——沈举人这压力也很大啊,当个主席不会还得管起文社所有人的生活问题吧?
    他身为本县领导的儿子,自然要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他当场告诉沈举人,李少笙如今已落成良籍,衙门有针对无业男子的精准扶贫计划,可以帮他安排将来的生计,不必沈举人一力担待。
    沈举人笑道:“这却不必劳烦舍人了。子逸是我们林泉会中人,文会中诸君子情同兄弟,我这会首自然要成全他和少笙。我家在城南还有个空置的小院,到时叫李行、少笙搬过去便好。说来倒要感激那强买他的凶人,不然少笙身价可值数百金,我们这些穷书生哪能赎得出他的身。”
    是啊,人家是侍郎府的公子,可不是有钱。
    有钱到特地赎了个行头来陷害他,想让这群书生暴动,把他们父子赶出县城的地步。若不是惦记着桓先生教了他几年的恩情,他都想给这姓桓的套个麻袋打出城去。
    他心中悒悒,深深叹了口气。
    赵悦书此时真信他是个好人了,牵着李少笙过来千恩万谢,又要寻出那个败坏他名声的人,大伙儿教训他一番出气。
    宋时可不想侍郎家的公子在自己地盘上出事,连忙劝道:“他还是个孩子,只是叫家里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且他此时已经出城了,诸位君子只看在此事最后落了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结果份上,饶过他一遭罢。”
    赵书生愤恨未消,别人更替宋时不平,觉着他不该平白替这种人背恶名,受委屈。
    好在沈举人是个沉稳的人,拦住一群说风就是雨的生员,让他们先帮赵李二人搬家,临行时又跟宋时约好,端午节后到县西双豸山上的豸山书院旧址共举文会。
    宋时亲自送他们离开,找来见过桓文的衙役,叮嘱他们不许跟人透露桓文的身份,然后回到房里,也不怎么想睡,就翻起了他的应试典籍。
    大郑朝的科举同于明制,不考应制诗,第一天考经义、第二天考刑律和小论,第三天考五道策问题。正经教材就是《四书》《春秋》《左传》《大郑律》《资治通鉴纲要》这几本。
    不过当初桓先生看他有学历史的基础,教《春秋》时就给他延伸了一下,不光教他《左传》,同时也授了汉代的《公羊》《谷梁》二传,与北宋胡文定的《胡氏传》、南宋张洽的《张洽传》。
    正式考试时却是以《左传》为主,《胡氏传》为辅,甚至《春秋》本经义都考得不多,以后专攻《左传》的话性价比更高。
    除此外,还得裁汰一批课外辅导书——他捐了监生,可以不用去考院试,直接乡试起步,前两年买的《小题大全》和院试闱墨就可以扔了。不过倒不急着买乡试闱墨,因为刚从他们衙门出去的林泉社诸生中,就有一位本地知名的“帖括名士”于廪生。
    帖括名士,也就是时文名士,共分两种:一种是擅长写八股制艺,文名满天下,甚至本人也凭一手好文高中进士的名士;还有一种则是擅长选编时文集,让读者中试的名士。
    于廪生当然是后者。
    沈举人既跟他约了下个月办文会,到时候他就可以当面问问这位廪生要出什么新选本,再请他帮自己改一下文章。
    不管于廪生自己考试的本事如何,他编的教材既然能大受欢迎,就说明他很擅长评判文章,正好帮他把握一下文中的经学思想,看看能不能被本时空的人接受——
    他现在没有老师教,自己复习旧笔记也复习不出更高水准。这武平县的教谕、训导、名士才子他都知道,更没有能跟桓先生比肩的、治《春秋》的大师。况且……如今他跟桓家的婚事退了,还撕破了脸,以后也不能再跟桓小师兄通信,请他指点自己读书了……
    既然如此,他索性就下几篇原先世界的明、清经学论文研究一下,拓展拓展写文思路。
    之前他总想着两个世界线不同,理学大师和传下来的文章都有差别,只要照着桓先生教的钻研就行。可现在想想,反正教材是一样的《四书朱子注》和《春秋》《左传》《胡传》,主流思想也是程朱理学,原世界的明清经学毕竟可以起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作用。
    哪怕攻不成,大不了就回头接着看先生留下的讲义、背时文集么。
    宋时收拾好书和文章,关紧门户,拿出一沓厚厚的稿纸,打开晋江文献,搜索起了关于明清两代经学、春秋学、八股制艺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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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后衙埋头研究比较不同时代的经学思想,除了命案、灾荒、督运几桩大事,别的都先放开不管。就这么稍微放了放手,没叫人盯紧林泉社那群书生,他们就闹出了大事——
    那群书生从长汀县寻着了桓文,把他的车掀了,带的下人都打了。
    那些书生连本地县衙都敢闯,一个礼部侍郎的孙子说打也就打了。敢打,还敢报名字,什么郎署某官之子,按院某官之侄,某致仕大员之孙,某地布政使族亲……一边数落着桓文放纵刁奴打伤生员、陷害武平知县的令郎的罪名,一边带着不知多少家人、庄户,把桓文带来的家人都打得遍体鳞伤。
    两队人当街打架,正好撞上了来汀州府吊考童生的学政方思瀚。提学御史的本职就是管理这些学生,方大人见着这些生员围车打人,当场就叫随行差役抓人,又叫人从车里抬出桓文,要给他申冤。
    桓文来退亲已不占理,强买男娼更不好听,实在不敢喊冤,也不愿回武平县跟宋时对质,带着满身是伤的家人走了。他作苦主的不肯告状,方大人也就没动板子,只将那群书生都押起来申斥了一顿,问他们为何当街打人。
    问了几句,听说知县的儿子叫宋时,倒忽然有所触动,问道:“这个宋时今年几岁?莫不是北直隶保定府人?是济世兄的弟子……”
    他有心见见故人的弟子,顺便也申斥武平县主官与教官等人,责他们一个管束不力之罪,索性下了谕单,叫教谕、训导与县令之子宋时一起到府问话。
    宋县令听说秀才打架牵连到自己儿子,气得直想把他们抓回来,都剥了功名打板子。但学政大人在书中提到要见宋时,他也不敢不送人,含着泪把儿子从学海中唤出来,给他说了这桩要命的官司,焦急又担忧地问:“莫不是提学大人要给桓家人撑腰了?亏得你是个捐的监生,裁革不去,若是个秀才可怎么办呢。”
    宋时本来挺紧张的,听他父亲这话都有些哭笑不得,一面更衣一面安慰老父:“提学给不给桓家撑腰,咱们都已经被退婚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学政又不能管县政,插手不到咱们县里,爹爹不必太担心。”
    他也不知道这桩官司能打到什么地步,先去户房要了李少笙身份文书的抄本,再备下些银子,带了两身换洗衣裳,就跟教谕和两位还在县里的训导去了府城。
    远的不说,今年冬天要修河工,就要征发一批役夫。这些庄户在王家庇护下躲过了,就有别人要多服劳役顶上。
    这些差额,王家打算拿多少银子给他爹补上?
    宋时看着王秀才阴沉沉的脸色,随意把玩着他送来的礼单,“呵呵”一声:“清丈田亩是家父武平知县下的令,此处书办衙差皆奉命而行,小弟却无权叫他们停下。王兄莫嫌宋某说话直率,我倒要劝你家早日自首,家父看在令先祖的面子上,自然从轻处置。”
    王秀才睨了他一眼,笑道:“舍人身边这位先生算学不错,可惜许多事不能这么清楚算出来的。今日在下多有打搅了,改日再登门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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