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审行任黔州刺史时,贞观皇帝看了时任西州都督与高审行“父子”关系的面子,这才将都濡县划入黔州,就为将黔州升一格变成中州。
高白的都濡县令坐得也很稳当,但都濡县说白了也就是盈隆宫的食邑,全县人的赋税不往上缴,直接归盈隆宫,高白这位县令其实还是金徽皇帝一家的大总管——只不过头上十面埋伏。”
众人与孟老汉打了招呼,老汉呵呵的笑着道,“七夫人切莫如此说,其实他们书学得都不错,反倒是将老汉我撇在这里无事可做呢。”
他指着石桌上的残棋,对几人说道,“徐韧二爷陪着陛下和九夫人出行,我们这盘棋才下到一半,老汉专等徐二爷回来分个胜负呢。”
听说了猎户来意,老汉恍然道,“原来是赵国公到了黔州,我却在这里磨叼起没完。”
辞了孟凡尘再往上行了半里,是盈隆宫的最后一道门,规格同前几道门是一般无二,但这里却没有孩子,门后空场上建着一排马厩,里面正该是盈隆宫男女主人及公子们的马匹,正有两个马夫在铡料、刷洗马匹。
猎户暗道,“盈隆宫主人真不愧是总牧监出身,谁能想的到,他日常将所有的公子、公主都打发到两道门以外习文弄武,却将马匹们宝贝似在放在眼皮子底下。”
长儿绢像是看透了猎户所思,笑着解释道,“大王说,育子嘛便如育马驹子,太禁冷怕热可不行,因而我们也不便深管,这是我家大王亲抓的大事。”
四道门过了,巍峨挺拔的盈隆宫已在眼前,墙高两丈多,宫门开着半扇,上边也有两层的箭楼,翘瓦飞檐。
猎户从半开的宫门往里面看,已见青石漫地,小圃鱼池,别致殿宇数重。
正看间,听箭楼之上有女子笑道,“我和樊妹老早便见你们去而复回,难道是飞着去的?桑叶可采到了?”
有两位绝色女子在垛口上露着半截身子往下看着这些人,年长的是盈隆宫大夫人柳玉如,年少的正是三夫人樊莺。
樊莺看了看猎户,笑道,“思晴和叶玉烟昨天睡的晚,此时懒觉,苏姐姐和徐惠正等她们起来凑手摸牌,谢金莲总是算不完的帐,崔嫣去山下静心庵陪母亲,我和柳姐姐在这里远远看着孩子们,却看到了你们。”
婉清一边往里走,一边匆匆道,“柳姐姐,长孙润送信过来,说舅父从长安流放到黔州来了。”
盈隆宫的正殿名叫“腾霄殿”,每日清晨,岭下万户尚在微明中的时候,此殿的殿顶已经沐浴了金灿灿的霞光,这是盈隆宫中最正式的场所,亦是盈隆宫最高阔的建筑。
旁边一座殿名叫“腾韵殿”,殿内,有婢女上来给主客们上了茶,柳玉如对猎户道,“我们和峻早已听说舅父在长安获罪的消息,但他一家人因何伯劳飞燕,只有他一人到黔州来,我们倒是人人蹊跷,问峻他也不讲……你来时已见过他么?不知舅父气色如何?”
猎户未曾说话,先毕恭毕敬起身一揖,“皇后娘娘……”
柳玉如笑着制止道,“兄弟你不要这样称呼,不是早就说过吗,叫声柳夫人便可,这里没有皇后,只有一个山大王,十二个压寨夫人。”
长儿娟连忙请他回座,“冯兄弟不要客气,还是说话要紧。”
猎户接着回道,“长孙都督接到盈隆宫陛下的传信,与我们一同去迎的国公,恰在信宁的江边赶上了。小人看国公气色尚好,衣履整洁,也未蒙什么风尘,声朗而目明,在急流中还能挺立船头助橹,靠岸后举止自若不卑不亢。而长安来的几位解差待国公犹为客气,大出小人意料。到了澎水县外,都督令小人来盈隆宫送信,而都督等人自去了县衙中,后边的事小人不知。”
柳玉如凝神听着,扭头望着樊莺、婉清等人,自语道,“我听的有些糊涂了,谁也不是没流放过,但舅父这个出奇!你们说呢?”
另外的几位大小夫人看起来也是同样的想法,面面相觑的样子。这就是传说中的流放?怎么听起来像是夹公带私的游历?
猎户急切说道,“小人确是亲眼见的,哪敢与皇后娘娘胡说?”
柳夫人轻轻嘘了口气,脸上浮出笑意来,说道,“我管它为何呢!反正总比舅父凄凄惨惨的强。峻不在,我们谁也出不了都濡县,即便想问个究竟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说完也不留客,吩咐长儿娟,“你去,把上次潮州丝稠总号马掌柜捎回来的鲛革卧垫拿过来……我记得还有一只玳瑁小捏盘,把它也拿来。”
长儿娟立刻去取。
潮州有大唐闻名的水路商道码头,国内的丝稠、瓷器陆路走安西,水路则从这里装船运往海外,域外各地形形色色的商品也由这里登陆,而潮州丝稠总号在当地规模最大,金主正是盈隆宫。
猎户暗道,柳皇后说的这两样东西,听起来便富有海气,不用猜也是稀罕物了。正想着,十二夫人长儿娟已带东西回来。
柳玉如对猎户道,“我们一时去不得都濡县,但舅父年纪大了,澎水这个季节尚有些潮呢,冯兄弟你将这件鲛革单人卧垫带给他,早晚可防潮气。”
猎户接过,卷作一卷儿的鲛革垫柔韧温滑,触之如肤,看来是防潮上品。革面由鲛鱼腹侧之皮拼就,背面是麻料织的,边缘缀着萤白、匀称的珍珠。
柳玉如又将那只一掌可握的精美玳瑁盘子交给他,说道,“麻烦冯兄弟跑这趟,又带了不错的消息来,那么这只小捏盘便给你带上占占手,它也不值什么钱。”
猎户想不到盘子是盈隆宫送给自己的,此物在盈隆宫也许不算什么,对自己来说太贵重了。猎户诚惶诚恐道,“可小人只是奉都督之命传了句口信罢了……娘娘赏的太重了!”
柳玉如道,“今日我高兴,才想到这两件——寓意都不错——革垫可使舅父安卧,自如翻身;这只小盘子又名涅??,兴许舅父在黔州悲中得喜呢?”
送客时,这些人又一起将猎户送到宫门外,柳玉如说,“冯兄弟回去捎话给长孙润,我们已知道舅父安好,但后边如何,只能等峻回宫后再定。”
望着猎户出了头一道石门,婉清才笑着说道,“柳姐姐你又大方了,你不识货?只看了盘子大小么?谢二当家知道了又要数落你了。”
柳玉如不理会,而是笑道,“反正我已有点掰扯不清了,去把赖床的思晴叶玉烟两位智多星拽起来,还有早起邀赌的苏、徐两位文曲星,当然更少不了谢当家,都请过来帮我们猜猜局面。”
昨夜同盈隆宫主人共寝的正是两位“智多星”,为了补觉,牌可以晚一些打,但都濡县的事是大事,两人很快也到了腾韵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猜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国公的案子又不是一日定案,来自长安的飞信一直不住地飞入盈隆宫,那么他因罪流放绝不是误传。
可是说流放又不像流放,谁听说哪个犯事的流徒还能谈笑风声、精神抖擞自已摇橹的?
正说着话,有个美人沉着脸一步跨了进来,正是老五崔嫣。柳玉如有些讨好地问道,“呀,妹妹,是哪个人把你惹了?难道是郭待聘?”
崔嫣说,“明知故问,惹我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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