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艳阳天,徐徐的微风拂过,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倘若身在绿柳扶风、诗情画意的江南水乡,自然神清气爽,让人流连忘返。不过,此处不是江南……
坐在廊檐下,正穿着白色盘领浅碧色织金满绣旗装、梳着小两把头的程沅沅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抬眼瞅了瞅远处高立的青砖石墙,抹了抹手边的围栏,多会儿的功夫,又是一层黄沙!再好的天气到了大西北,除了给波澜旷阔的大漠草原平添一抹浪漫情怀之外,对她来说,啥用没有。
程沅沅倒也不是受不了大西北的气候,她号称老少皆宜、耐旱好养的仙人掌级青春美少女,为了完成任务,那是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怕,但被困在深宅大院里,就实在忍不了了。想她混迹系统空间,凭着卖力实干、性价比高稳步攀爬改造师人气榜,虽还不是大神级别,但好歹也算有存在感的小透明一枚,可她现在待了好些日子,却连个主角的毛儿都没看见!要不是看任务赏金丰厚,又怕硬性退出耗损体力影响晋级,程沅沅说什么也不这么耗着了。
看来这次系统倒是沉得住气,按着目标任务不发,难道是让她好好适应环境,跟这里的人培养感情?或者是任务艰难,让她提前享受宁静时光?兀自琢磨的程沅沅又叹了口气,就在她耷拉着脑袋打算继续叹气下去的时候,听见有人叫道——
“佳宁,佳宁!”
程沅沅反应了一会儿,知是在叫自己才抬起头,来人面目端正,露着光秃的脑门,身后一根辫子,穿着鸦青色马蹄袖锦缎长袍,正迈着稳健的步子走来,是她现在的哥哥,札兰泰。
札兰泰见妹妹懒洋洋地起身,瞧了瞧她面色,关切道:“你这几日总说身子乏,还是让管家找个大夫来瞧瞧,吃几副药,指不定就好了。”
她这哪是病,分明是闲的,要是再这么漫无目的的待下去,就该胸闷气短了。暗自腹诽一番,程沅沅扯了扯嘴角,“大哥不用操心,我没事,倒是你,这般喜形于色,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经她提醒,札兰泰立刻朗笑道:“我收到消息,阿玛平定了准噶尔叛乱!”
“哦。”比起札兰泰的大喜过望,程沅沅只是兴致恹恹地随口应了声。
“准噶尔之乱,从十五年傅恒之兄傅清阵亡,再到二十年班弟、鄂容安自刎殉国,这六七年间,各部相继叛我大清,如今在阿玛手中平定又收复了伊利,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没有看到妹妹预期的反应,札兰泰开始滔滔不绝,“阿玛加官进爵,于你我也有大大的好处。我原先听阿玛说,将来你的婚事决不能委屈,即便是皇子,咱也配得上,不过阿玛舍不得你进宫受罪,我琢磨着,阿玛怕是看上了傅恒家的小子。”
“富察氏?”程沅沅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好好地怎么突然拐到了亲事上去了。
“就是傅恒的三儿子,福康安。”札兰泰得意地哼笑,一打眼,看她两眼无神、呆若木鸡,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我的傻妹妹,莫不是高兴过头了,连点反应都没有?”
任务还没开始,一上来就是嫁人的节奏,这得让她缓缓……程沅沅绷着张脸,打开札兰泰的手,“大哥真是的,惯会瞎说,什么福康安,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你又不是阿玛,瞎猜什么呀!”
札兰泰就这一个妹子,从小宝贝得紧,那是任打任骂绝无二话。这会儿看她生气,笑着哄道:“跟大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当我不知道,你七岁那年,我们跟着阿玛进宫赴宴,你不是还跟福康安那小子交换了‘定情信物’吗?”
有这回事?!程沅沅一脸苦逼,茫然地看着札兰泰,看他不似有假,赶紧搜索脑子里的记忆:七岁,皇宫,除夕,饮宴……模模糊糊的画面中,穿着旗装的小姑娘用几文钱从街上买来的泥人换了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子手中拿着的玉扳指。
这买卖做的,太有心眼了!泥人换玉扳指,福康安那小子要是能想起来,还不得毁得肠子都青了,说不定还得留下心里阴影。不过这下程沅沅却放心了,原来她和福康安不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关系。
既然如此,她现在该来点什么反应?是脸红害羞还是打死不认?考虑到装羞涩是个技术活,程沅沅眯起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札兰泰,“没有的事,我不嫁人!”喊完之后,扭头就走。
“佳宁,别走呀。”札兰泰对着妹妹后背嚷嚷,见她脚下不停,一转眼进了房,却不死心,站在院子里继续说:“你再好好想想,保不齐哪天见了福康安又动心了……”话没说完,只听嗖地一声,一个茶碗飞出来啪地碎在他脚下,引来周围几道娇怯怯的笑声。
札兰泰左右看看,郁闷地抓了抓头,“丫鬟呢,人都哪儿去了,爷站在日头下大半天,怎的连上茶的都没有!”他这头吆喝半天也没人理,忽才想起最紧要的事没说,只得对着回廊那头的屋子告饶,“佳宁,别生气了,大哥给你赔不是。快点出来,我的要事还没说呢。”
等了片刻,程沅沅才不情愿地站在他面前,“什么事,说吧。”
札兰泰收起刚才的笑脸,正色道:“皇上召阿玛回京,让我们一同前往。”
……
一个月后。
比起西北的黄沙漫天、大漠戈壁,京城的旖旎繁华、酒楼林立自是大不相同。被一众护卫围着的马车撵过青石板路,程沅沅掀开帘布,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她却丝毫提不起兴致。从西北到京城,所见不过是生民安居乐业,连个小蟊贼都没遇上,她怀疑系统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这次绑定的是‘武侠’,怎么反而变成了‘清穿’?如果是这样,再待下去只会白白浪费时间,总不能困死在这里,但要硬性退出肯定要损耗体力,还不知这次的任务有没有设定补偿条件,万一连降几级,可就坑死了。
在程沅沅纠结于到底要不要退出任务的时候,马车停在了临近皇城的一座府邸前,望着将军府的高门大户,心里像吃了黄莲一样苦。只是不等入府,她阿玛便扔下他们,不顾风尘仆仆甲胄未脱,直接入宫觐见去了。
“我们可是有几年没回京了。佳宁,你说京城好还是西北好?”走在回廊中,札兰泰问。
“哪里还不都一样,反正我总要跟着你和阿玛。”程沅沅没心情闲聊,又不是来看景儿的,心烦地随手揪了把回廊旁的柳树叶子。
札兰泰讪然一笑,“当然不一样,你若喜欢京城,不如趁早嫁了,那以后跟着的就不是我和阿玛,而是你的夫君了。”
又来了,这个札兰泰,成天不拿这事笑话她就浑身不舒服!程沅沅使劲剜了他一眼,“你再说,我就告诉阿玛说你欺负我,让阿玛把你吊起来打!”
“好好的生什么气,你哥我说的是实话,看见好的得赶紧下手,不然被别家抢了去~”札兰泰倒不是存心调侃妹妹,而是他们久不在京,妹妹又早到了适婚年龄,谁知道还剩下多少好的没定亲。阿玛这次军功在身,真看上哪家小子,正好求皇上指婚。
程沅沅反唇相讥,“你少来管我,自己还不是光棍一个。”
“怎么说话呢。”札兰泰被妹妹的扎心话说得面子上挂不住,他也不想打光棍,是当年皇上说要亲自指婚才耽误至今,要是阿玛为佳宁求皇上,说不定皇上能顺道把他想起来。心里叹了叹气,面上却不显地对妹妹说:“行了,你快去收拾早点安置,明日还要进宫。”
程沅沅顿住脚步,“我进宫干什么?”
“你之前还心心念念记挂着,怎么进了京反倒把海兰格格给忘了?知道你入京,她指不定正巴巴地等你呢。” 眼见前面就是妹妹住的院子,札兰泰说完,转身朝自己住的东院走去。
第二日,阖府上下起了个大早。
程沅沅在她阿玛和哥哥上朝后,被府中的老嬷嬷打扮一翻,顶着旗头踩着花盆底,由两个婢女扶着上了马车,然后一路缓缓地到了宫门前。
高高的朱红宫墙,在太阳的照射下恢宏壮阔,程沅沅随着引路的宫女太监走过夹道,再穿过一道道长得望不到头的回廊,终于到了翊坤宫。她的手帕交西林觉罗.海兰格格就住在这里,因是殉国的参赞大臣三等襄勤伯鄂容安的遗孤,当年由皇上下旨让皇后收其为养女,虽同为满洲贵族的格格,但海兰格格深受皇恩又深得太后、皇后喜爱,所以在身份上,要高出她一大截。
翊坤宫正殿,程沅沅一边向上首的皇后行大礼一边温习着脑海中的记忆,甫一抬头,海兰就站在皇后身旁,正欣喜地看着她。小姐妹久别重逢,本该热络地凑在一处说话,不过宫中尚有最尊贵的太后在,之后,皇后少不得亲自带着她去拜见。
对着太后还有满屋子的娘娘、格格,程沅沅真心有种空间错乱的感觉,再到前朝传来她阿玛兆惠晋封一等武毅伯、授定边将军衔的消息,又是一番皮笑肉不笑的应酬,感觉脸都要笑僵了。除了这些,她还要在太后面前撒娇卖萌博好感,实在累心得很。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一点也不喜欢皇宫。”御花园中,带程沅沅来赏花的海兰幽幽叹了口气,“兆惠将军不日要返回西北统领军务,你才回来又要走,不过我却羡慕得紧。”
程沅沅看她神情落寞,想到她一个孤女独自在深宫中,即便有了皇上皇后做依靠,但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不禁道:“我没有觉得紫禁城不好,不过你若想从这里出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海兰疑惑地问:“有什么办法?”
“嫁人呗,等皇上皇后为你选了额驸,不就可以出宫了?”整天被札兰泰取笑,程沅沅这会儿调侃起别人倒也驾轻就熟。
“你呀……”海兰面上一红,娇羞地要打她,却被她灵活地躲开了。
御花园中漾起的欢笑声让准备向太后请安路经此处的乾隆皇帝不禁驻足,问道:“与海兰格格一处的姑娘是谁家的?”
御驾身后走出个太监,跪地道:“禀皇上,那是兆惠将军的女儿,佳宁格格。”
……
此时,宫门外,等着的兆惠和札兰泰见佳宁迟迟未出,正想找人去打听的时候,翊坤宫的太监就来了,
“主子娘娘留佳宁格格陪兰格格一晚,两位大人请回,明日再来接格格出宫就是。”
送走了翊坤宫的人,兆惠先上了八台官轿,札兰泰对身边的人笑道:“福康安,劳你在这儿候着,想见佳宁也不容易吧?”说着,兀自翻身上马。
锦衣华贵的年轻侍卫负手而立,眉宇间难掩桀骜,斜眼看向马上的札兰泰,“我明明是向你阿玛请教准噶尔平叛和西北的局势,干你妹妹什么事?”
札兰泰心想:小子,接着装,你不就是承袭父荫,年纪轻轻当上了一等侍卫,跟爷在这儿装蒜!“不是就不是,反正等佳宁出宫,我们即刻返回西北,你想见还见不着呢。”说完,他扬鞭打马,追着前面的轿子而去。
福康安目送兆惠、札兰泰离开,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宫门,心里到底有几分失望。当年的约定虽是童言无忌,但好歹舍了贴身的玉扳指出去,总得见上一面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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