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洛在天山住了很多年,知道可兰经对回部的意义,现在丢了,自然不是小事。但他更没想到,程姑娘居然甘冒风险偷取可兰经作为条件救他。
“霍姑娘,经书在我们逃离将军府时遗失了,这都是家洛的错,还请原谅。”他彬彬有礼地施了一礼,态度十分诚恳。
“什么,丢了!”霍阿伊一听就急了,那可是回部的圣物!“当初说好的,我们联络红花会然后负责接应,到时候用可兰经交换,现在丢了,到哪里去找!”
霍青桐倒是比霍阿伊有气度和沉得住气,她看向众人,“自然是救人重要,我们回部儿女绝不是只为了可兰经才答应相助。只是,我们为圣书而来,肩负着族人的希望……”说到这儿,她又看向程沅沅,“佳宁,你可还记得是在哪里遗失的?我们再去找回来。”
“对对,再找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李沅芷出来打圆场。
霍阿伊是个粗犷的汉子,气恼地叉着腰:“兆惠的人已经被惊动了,再去找,哪那么容易!”他当初就说,帮人就帮人,圣书还得靠自己找回来,这下好了!
眼见霍家兄妹为经书发愁,红花会的人纷纷响应,决心要帮他们找回来。陈家洛也是这个想法,他既不想程沅沅为难,又有心报答回部的相救之情,于公于私,都应承担找回经书之责。“霍姑娘,若信得过,打听经书的下落就交给在下。”
程沅沅却猛然抬头瞪向霍阿伊,“你大呼小叫干什么,我又没说找不回来!”她刚才不说话,其实在想该怎么说出来比较妥当不被怀疑,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保不齐有人等着抓她话里的疏漏。这会儿陈家洛要大包大揽,虽然可以在霍青桐那里赚些好感,但可兰经藏在札兰泰的马鞍里,能让他找到才有鬼呢,装什么大头蒜!再者,她也担心,怕札兰泰不识货,把人家的圣书当成废物给烧了。
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程沅沅扫了扫他们,挑眉道:“这么重要的线索,知道的人多了不好,我只告诉青铜姐姐一个人!”
耸起的沙丘上,程沅沅凑到霍青桐耳边低语,等霍青桐听完,紧锁的眉头不禁舒展开来,浅浅的微笑里带着庆幸和感激,“真的吗?好,你放心。”
……
得到圣书的下落,霍青桐即刻带着族人离开,而李沅芷,因江湖、官家有别,也不得不与程沅沅分道扬镳,不过她们约定要在太湖相见。
尽管红花会的人很好奇程沅沅对霍青桐说的话,但无论怎么问,她都坚持咬定不能泄露秘密。待他们在凤和镇补给了马匹、干粮,便是一路急行,在天黑前赶到了红花会在西北的一处分舵落脚。
夜幕下,卷着沙砾的晚风拂过,让精神有些涣散的程沅沅清醒了几分,眼前的长桌上尽是酒壶,一碗碗的酒像喝水似的往下灌,饭菜不过就是胡饼和大块的牛羊肉,看起来既不精细也不含蓄。她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却没有吃的胃口,尤其这男人堆里就她一个女的,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与红花会众人谈笑风生的陈家洛间或会留意下身边的程沅沅,见她神色恹恹,不禁轻声问:“程姑娘,赶了一天的路,你是不是累了?”
程沅沅撑着下巴看向他,嘟着嘴道:“是有点累,饭也不好吃,大概睡醒一觉就没事了。”
她这番言语举动在陈家洛眼中就像个撒娇求安慰的小姑娘,看起来很是可爱,他正要开口,却是心砚拿着酒杯的一只手插在两人中间,凑上前笑道:“少爷,您有没有告诉程姐姐,是为了回去救她才不慎被抓的,好让她敬你杯酒~”
“心砚。”陈家洛板起脸,让他不许胡闹。
章驼子哈哈大笑,“我看心砚也没说错嘛。”
卫春华:“少舵主英雄救美,程姑娘又助少舵主脱困,这也算是一段江湖佳话了。”
无尘、赵半山等人跟着连连点头,程沅沅看一桌子人脸上的笑容怪怪的,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她此刻正因陈家洛与霍青桐尚无半点情义而惆怅,也没心思深究,只怪心砚这臭小子多事,拿不想干的自己开玩笑,刚要说他,却是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的徐天宏突然开了口:
“这次多亏了程姑娘做内应,我等理应感谢,只是不知程姑娘怎会在将军府?”之前,他也曾向霍青桐、李沅芷探听过其中细节,但他们都对程沅沅的身份有所保留,这让他不得不存了几分怀疑。
程沅沅对脑子灵光的徐天宏很不爽,要是人人都像他这样刨根问底还总是带着戒备和怀疑,保不齐哪天自己就没戏唱了!她求助地看向身侧,一副欲言又止的委屈样子,看得陈家洛于心不忍,“七哥不必问了,程姑娘已对我说了个中缘由,只是实在不方便透露,还请见谅。”
徐天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缓了缓神色,“既然少舵主已经问过,恕天宏多问了。”
在程沅沅看来,徐天宏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其实并没有对她尽释怀疑。尽管陈家洛对她也曾有疑问,但他与徐天宏显然是不同的。陈家洛生活在天山,简单随性、以诚待人,只要解释合理,更愿意相信并把人往好处想;而徐天宏混迹江湖,防人之心已成习惯,虽不会以恶度人,但让他相信却不容易。她胡诌的‘陆菲青高徒’这个身份,说起来也没啥有力的证据,赵半山认芙蓉金针,其他人未必就拿武当名宿当回事。
本来就心虚,如果再让徐天宏这样怀疑下去,程沅沅担心会出什么岔子,所以,她决定一边紧抱陈家洛大腿,一边想方设法取信他人。这件事上,徐天宏小心谨慎虽是没什错,但她定会狠狠记上一笔,早晚有让他还的时候!想到这儿,她客气地举起酒碗,对徐天宏笑道:“身在江湖,七当家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只是难言之隐不方便透露,佳宁在此向各位告罪了。”
她端起酒杯,但酒未沾唇却被陈家洛拿了过去,“这烧刀子酒性太烈。”然后转向众人,“程姑娘的酒,家洛代劳了。”言罢,一饮而尽。
如此一来,在坐的人都已清楚明了,这位程姑娘已被少舵主认可且在他的保护之下。尽管徐天宏心中仍有疑虑,但试探怀疑的话不方便再说,只能暗中慢慢观察了……
……
快马赶了两天的路,时至晌午,张召重命人下马歇息。
靠着树下闭目坐了会儿,底下的人将水囊和吃食送上,看着面前的肉干、胡饼和几样精致点心,张召重的眉心拧了起来,骁骑营虽随侍皇上身边,但也是习武从军之人,什么时候这般娇贵了!
他喝问道:“谁让你们备这些东西的!”
送吃食的兵士不知大人为何动怒,但惧于他的脾气赶紧跪地,“大人,这、这是您……您包袱里的。”
张召重蓦地一愣,猛然想起,临行前佳宁格格的婢女曾送来一个包袱,他也没看是什么,因嫌碍事随手交给了手下……他不禁舒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挥手道:“下去吧。”
“大人……”那兵士摸不准自家大人的脉,又担心事后再被追究,立马将剩下的东西物归原主,“您还有东西。”
张召重面色古怪地看着兵士手中的一摞银票和一块汗巾,实在想不明白佳宁格格到底是何意,是关心?亦或是贿赂?沉了好一会儿,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得不将银票和汗巾揣了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打马声,静候片刻,来人是沿途传递消息的骁骑营侍卫。
“启禀大人,文泰来夫妇就躲在十里外的铁胆庄。”
铁胆庄……听闻庄主周仲英是西北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张召重略想了想,然后一声令下:“上马,去铁胆庄!”
……
西北的路不好走,来往的大道上常有车马队伍。夕阳西下,滚滚黄沙,有一支往西宁方向的马队疾驰而过,迎着前面数不清的戈壁沙丘。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望着广袤无垠的大漠草原,一身锦衣骑装的贵族少年勒住缰绳,抬臂擦了擦头上的汗,喘了口气问:“还有多久到西宁城?”
他身边的随从驱马上前,回道:“少爷,明日能到。”
贵族少年听了,脸上现出桀骜自得的神情,心想:好,就在明日,乌雅佳宁,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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