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坐。”见她来了, 老太太抬眼, 示意她到一旁坐下。
“这位道长……这是做什么?”李氏坐下, 强笑着问了一句, 老太太沉着脸朝那个道士道:“把你方才说的再跟夫人说一遍。”
李氏的手指蓦然在袖子底下攥紧, 就听那个道士羞惭道:“夫人, 之前老道说姑娘和夫人腹中孩子相冲是胡诌的,什么命理之术, 老道压根不懂,还请夫人和姑娘恕罪。”
“你无缘无故为何要这样做?可是受了旁人指使?可知就是你这一句话, 给我们府里惹了多大的麻烦!”老太太冷声怒道, “若你不老实交代,即刻就把你送去官府!”
那道士抬头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李氏身后的翠荷身上,翠荷一惊, 忍不住后退半步往李氏身后缩了缩。
李氏的心沉到了谷底,她那日让翠荷去办事, 明明吩咐翠荷掩饰好面容身份, 难道被认了出来?她心中正狐疑, 就见那道士噗通一声跪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明鉴啊, 老道只是一时糊涂财迷心窍了, 见夫人和姑娘穿着光鲜, 想要捞一笔银子, 以为夫人会向老道要破解之法,才故意那样做的,不曾想会给府上带来麻烦。”
“你说的是实话?”老太太怀疑看着他,“真的不是旁人指使?”
那道士忙点头:“千真万确,当时要知道是首辅府的夫人和姑娘,老道打死也不敢这样做。”
老太太仍是满目怀疑,“若你是胡诌的,又没有旁人指使,那为何晚晚一回来,云征媳妇腹中的孩子就出了事?”
听见道士的话,李氏心中不仅没放松反而更加紧绷,明明有人指使,他为何不说实话?难道真的是认出了翠荷,害怕说了真话,自己会不放过他?她脑中思绪万千,就听旁边的姜晚出声道:“说不定是巧合,徐院首今日还要来给母亲诊脉,不如再请他瞧瞧。”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太太,夫人,徐院首来了。”
老太太吩咐出声:“请他来延福堂。”
徐院首很快就来了,诊完脉,捻动胡须欣慰道:“夫人脉象平稳,腹中的孩子无大碍了。前几日想来是因为夫人心绪不平,又忧思过重才引起的脉象不稳。”
李氏的手指紧紧抓住椅背,掩住心中的震惊,强笑了笑,“前几日媳妇儿做了噩梦,或许便是这个原因。”
老太太点点头,让下人送徐院首出去,吁了一口气带着歉意看向姜晚:“原来都是这个道士害的,真真是委屈了晚晚。”
她说到这里语气一厉,转头沉着脸盯住那道士:“你这般诓骗朝廷家眷,老身不把你送进牢里好好治治你的罪,我首辅府颜面何存!来人,送他去见官!”
那道士脸色一白,他不向老太太求饶,却转身扑到李氏脚边,告饶哀求道:“夫人恕罪,就饶了老道这一次吧,老道再也不敢了,只有夫人和姑娘能救老道。”
他说姑娘,却不是看向姜晚,而是一眨不眨盯着翠荷,李氏蹙眉,担心他把翠荷说出来,咬牙片刻,出声道:“婆母,媳妇儿为了腹中的孩子,一直在积福行善,看在他是道士,又真心悔改的份上,打他一顿板子赶走就是,不用闹到送官的地步。”
老太太微微皱眉,“你不想要送他见官,那晚晚呢?”
姜晚乖巧的垂眸:“孙女听母亲的。”
“那便依你们的,拖他去前院打二十板子,再赶走。”老太太摆摆手,很快便有侍卫前来把那道士拖走了。
“这些日子真是委屈晚晚了,一路上赶回来累了吧,回去好好歇歇,以后就在府里安稳的住着。”老太太温声跟姜晚说了一句,就挥挥手让人都散了。
回去碧华院,李氏脸色阴沉厉声责问翠荷:“当日不是让你掩饰好身形,为何会被他认出来?!”
翠荷吓的跪到地上,无措道:“夫人,奴婢确实掩饰好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认了出来。”
“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李氏恨恨骂了一句,若不是今日于嬷嬷正好回了家去,她也不会一时慌乱大意带翠荷前去让那道士认出来,她顿了顿,又问:“那道士为何会与姜晚一起回来府里?”
翠荷忙道:“听说那个道士在北山,被大小姐正好撞见了。”
李氏的眉心深深折起,她之前为了谨慎起见,特意命人去灭那道士的口,结果却被人救了,她让人找了许久,没想到他竟然就一直藏在城郊北山。
“让人去备马车。”她一甩衣袖,吩咐人去备好马车出了府。
道士被打了二十大板扔出了首辅府门外,他扶着腰龇牙咧嘴刚站起身,旁边一条巷子里出来一辆马车,车夫跳下来把他塞进马车里,扬长而去。
马车没行多久就在一处宅院面前停下,车夫把道士拎出来,进了宅院扔到了一间屋子里。
道士扶着桌椅想要站起身,就见屋里还有两个人,正是方才在首辅府见到的夫人和她身后那丫鬟。
道士忙道:“夫人,老道刚才可什么都没说。”
李氏面色难看,佯装没听懂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道士嘿嘿笑了两声:“夫人身后那姑娘找我的时候虽戴着帷帽,但她手腕上那只赤金镯子老道却是认识的。”
翠荷听了急忙扯了扯衣袖,欲盖弥彰把手腕遮盖了起来。
“既然你认出来了,那方才为何没说出来?”李氏沉下脸问他。
“这不是想求夫人保老道一命嘛。”道士谄媚的笑,“老道瞧得出,夫人才是这府里真正说得上话的,得罪了老太太,还有夫人护着,若是得罪了夫人,那老道可就彻底完了。”
李氏冷笑一声,“你倒是识时务。”
“识时务才能活的久嘛,要不然老道那晚早就让人杀了,您说是不是夫人?”道士厚着脸皮搓了搓手,“老道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您当着老太太的面让老道走了,若是老道出了什么意外,十有八九会怀疑到夫人这里。夫人今日也瞧见了,老道惜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尽管放心,只要您不再为难老道,老道立刻走得远远的,再不到夫人面前碍眼。”
李氏眸底阴沉,这道士想的如此周到,想来还有保命的后招,既然他没有供出翠荷,那杀了他只会徒增麻烦,她思量片刻,冷冷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立刻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瞧见你!”
“诶,保证听夫人的话,滚得远远的。”道士喜气连连地作揖,顿了顿又讪笑道:“夫人,这滚得远也需要银子不是,老道如今还挨板子受了伤,您看……”
李氏朝翠荷看了一眼,翠荷拽下腰间的荷包扔了过去,没好气道:“拿着快走,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多谢夫人。”道士接过荷包,欢喜的扶着腰赶紧离开,走到宅院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喜滋滋的想,按那姑娘说的做果然不错,既保住了性命,还又白白得了一大包银子。
屋里道士刚走,翠荷突然反应过来,抚着手腕上的镯子,跺了跺脚,“夫人,咱们被这道士骗了,奴婢这个镯子是上个月夫人刚赏的!”
李氏反应过来,面色一青,立刻让人追出去,那道士已经跑没影儿了。
被那道士涮了一把,李氏铁青着脸回去府里,于嬷嬷刚回来,听说了此事,迎了上来:“夫人。”
“把这瓶药拿回去让老夫人找人瞧瞧,我怀疑这里面的药被人换了。”李氏平顺了呼吸,从梳妆台屉子里拿出那个白瓷瓶,交给她吩咐道。
“是。”于嬷嬷忙接过,应了一声。
锦绣苑里,春杏有些不高兴的嘟囔:“小姐,您瞧见方才翠荷那惊慌的模样没?要我说,就应该让那道士在老太太面前指认出翠荷,看夫人怎么收场!”
姜晚笑着摇摇头,“傻春杏,那道士根本没看清翠荷的模样,没有证据如何指认?贸然指认,万一被母亲抓到漏洞,反过来说是我指使那道士这样说的,那咱们可就陷入了被动。而且她是这府中的夫人,背后有永昌侯府撑腰,腹中说不定还揣着咱们首辅府的长子嫡孙,我背后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唯一依仗的,不过是祖母的一点怜爱,而这点怜爱还是偏心的,在母亲的身份地位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何况就算指出了翠荷,母亲也可以说是翠荷自己做的,把自己撇干净,于她没有半分妨碍,反而会从此警惕上我。”
如今这样却也刚好,洗去了相冲的名声,她可以安心住在府里寻找她娘难产的真相,而且经过萧王和道士这件事,祖母就算以前偏心,现在也会对她充满了歉疚,偏掉的心会正回来,而府中人人都已经知道她这个大小姐受尽委屈,母亲为了名声和脸面,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好好的补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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